nbsp; “奉命审问此案的裴寂死了,主持大理寺的大理寺卿死了,拷问小书的衙役和书办们死了,看守他的狱卒们死了……主使他们的齐王现在就住在你的隔壁……
“你怎么会觉得,我会放过诬告小书的你,和你的孩子们?”
裴寂二字入耳时,妇人已是难以置信,而后更是惊骇欲绝:她当然知道裴寂死了、大理寺卿死了、大理寺的许多老爷们都死了,可是她从没想过,这些平日里连想都不敢想的大人物的死,竟然会和她扯上关系……她下巴颤抖着说不出一个字,身体顺着栏杆无力的滑下来,抖的如风中的落叶。
她从未想过,她为了几两银子污蔑的一个小小卦师,竟然会是阎罗一样的存在——大理寺的老爷死了,宰相死了,连齐王都被抓了,她一个小小的农妇……还想活命吗?
她绝望的跌坐在地上,然而听到“孩子们”三个字,又触电似的跳起来,急声叫道:“你要做什么?和他们没关系,是我一个人做的……你要杀杀我,要杀杀我,他们是无辜的……”
林若淡淡道:“无辜的又何止是他们?小书难道不无辜?既然你可以肆无忌惮的陷害无辜,我为何要因‘无辜’二字而放过你的孩子?”
又道:“这些事,原本不是你能掺和的,既然你一头撞进来,落到如今的下场也是你咎由自取。听说官府还没有找到你的两个孩子,但你应该知道我的本事,放心,我会找到他们,并让他们以最悲惨的方式死去……你在黄泉之下也不必心急,等我发泄够了心中的怒气,才会送他们去见你。”
言罢转身便走。
“不……不!”妇人在他身后跪下,头撞在栏杆上磕的砰砰作响:“林公子,求求你饶了他们!林公子!您大慈大悲,只要您放过他们,下辈子我给您做牛做马!求求你……”
林若恍如未闻,连脚步都不曾顿一下,妇人崩溃的大哭:“我有什么办法,我有什么办法……他们给我□□,我如果不下手,他们一定会杀了我的!我死了,宝儿他们就会被赖二那个畜生卖掉,我有什么办法……
“我不说赖二是被那小厮咒死的,他们就要去告发我,说是我杀了赖二……我没有办法……我是被逼的,我是被逼的!你们这些贵人,只会欺负我们这些平民百姓……”
林若停下脚步,却并未回头,道:“抱歉,我不是什么好人,所以你的苦衷,我不能体谅。”
举步继续向外走去,身后传来妇人绝望的哭声。
“站住!”李元吉盯着从他牢门前路过的林若,咬牙道:“你做了什么?”
林若停下,转身同他对视,平静道:“我写了封状子,状告赖二的妻子下毒谋杀亲夫,并诬告他人。”
李元吉冷笑道:“原来你不是来看爷的笑话的,你是来落井下石的。”
“落井下石?”林若笑笑:“还真不是。”
李元吉嘲讽一笑:“不是?”
“不是。”林若淡淡道:“我只是认为,这里的人犯,应该因为自己做过的恶受到惩戒,而不是因为某些莫须有的罪名——即使是贵为王孙。毕竟这里是刑部,掌管大唐刑狱之地,理应有属于它的尊严和正义。”
“哈,”李元吉嗤笑道:“想不到林公子竟然这么奉公守法……说的好像裴寂不是你杀的一样。”
林若淡淡道:“齐王殿下有功夫嘲笑别人,倒不如想想自己以后的日子怎么过。”
李元吉冷冷道:“这就不劳林公子您操心了。”
林若不理,继续说下去道:“如今整个大唐,最希望齐王殿下您一蹶不振的大约便是刑部尚书窦大人了,所以我那封状子就是他的救命稻草。只要抓到给那妇人□□以及指使她诬陷我的人,就可以顺着他们一直查下去,查出很多人,查出很多事。如果窦大人无故去查这些东西,只怕会有人说他是有意诬陷,毕竟他的确有这样做的动机,但是如今有我的状子做引子,窦大人就可以理直气壮的去查。
“这些事情,每查出一件,就会被街上的百姓们知道一件,殿下如今已经被关在刑部了,所以百姓们知道以后一定会拍手叫好,称赞陛下圣明、大义灭亲,到时候便是陛下想……”
话说到一半时,李元吉早已没了初时的冷静,此刻更是浑身发抖,神色狰狞,疯狂推攘着栏杆:“林若,林若!我杀了你!我要杀了你!”
林若淡淡道:“显然,你做不到。”
转身便走。
李元吉怒吼一声,一拳砸在栏杆上:“林若!林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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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大牢,林川道:“公子,我们要不要去见见窦大人?”
林若道:“见他做什么?难不成你真当他是盟友了不成?别看他求我撬开那妇人的嘴时什么好话都敢说,若是有机会将我们送上断头台,他绝不会有半点犹豫。”
林川皱眉道:“既然这样,公子您还一而再再而三的帮他?”
林若道:“不是帮,是用。既然要用,自然是敌人或恶人来的顺手,朋友和好人利用起来,不是内疚便是要欠人情……麻烦。”
林川对自家主子的逻辑很是无力,转了话题道:“这样那妇人就会说了?要不要属下派人去找她那两个孩子?有他们在手,或者那妇人会更配合些?”
林若摇头道:“别说短时间找不到,便是找到,也不可让她知晓。”
林川讶然道:“为什么?”
林若道:“因为这妇人从来都不是什么良善之辈,第一次见她时,她便因二十两银子选择作恶,之后更是连杀夫、陷害之事都做了出来……她将‘欺善怕恶’四个字做到了极致,同时却也有一颗慈母之心。她即便身受酷刑也不敢招出那些人来,就是因为她知道这些人真的会伤害她的孩子。
“而我们只要表现出丝毫仁慈,她就不会将我们当回事,因为对她而言,好人是可以欺负的,因为好人就算是被欺负死了,也不会伤害无辜。所以即使我们将她的孩子带到她面前,她也会因为害怕恶人以后的报复,而选择隐瞒……所以我只好让她绝望,这种人在失去所有希望的时候,会拉着她所能拉住的一切人陪着她下地狱。所以她很快就会开口,而且说的会比想象中还要多。”
说着林若忽然脚步一顿,道:“待会你去见见窦大人,告诉他最好快一点,若是明天早朝之前找不到足够的东西,则一切休提。”
林川一愣,道:“怎么了?”
林若道:“你先前不是说秦王殿下和太子先后进了宫吗?此刻他们约莫正跪在太极宫给齐王求情呢,再加上晚上的枕头风,若没有意外,以皇上的性格,明天早上就该高抬轻放处置齐王了。”
“您什么时候又知道宫里的事了?属下还没来得及打探呢!”
林若道:“不用打探也知道。昨天秦王见了魏征魏大人,魏大人必会给他出这个主意做投名状……当然他也会给太子出主意,让他坚持在皇上身边伺疾,并表示支持陛下的一切决定,不过,太子只怕是不会听的。
林川讶然道:“为什么魏大人会给两位殿下出不同的主意?难道因为魏大人决定站在秦王一边,所以……”
林若摇头道:“魏大人不是这样的人,不过太子殿下一定和你一样的想法,所以一定会选择效仿秦王所为。却不知皇上先前对秦王多有不满,便是觉得他为人过于冷硬,亲情淡薄,所以若秦王不计前嫌的替齐王求情,皇上必会感动,觉得他先前不过是口硬心软。但是太子……他一向和齐王交好,便是求情皇上也不会有所触动,倒不如显示孝顺体贴的一面,而且最重要的是,他替齐王求情,必会惹恼另一个人……”
林川灵机一动,道:“窦大人?”
林若点头,笑道:“难为你终于聪明一次。太子和秦王,根本不在乎齐王会不会失去皇子身份,因为此番变故已经让他彻底失了圣心,以后再难成气候,一个无权无势的皇子,有何可惧之处?可是对窦承济而言,这点却至关重要……”
又摇头道:“咱们的太子殿下永远只做对自己最有利的选择,若他是皇帝,或是大唐唯一的继承人,这种选择或者不算什么错……可惜不是。”
太子并非没有笼络人心的手段,只是他笼络归笼络,等到关键时刻,本性却让他只会顾及自己的利益。
所以刚刚才与他同一战线的窦承济,转眼便离了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