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她想着雷孝思既然身为外国人,应该也不太可能对真的听戏一事有多大兴趣,于是便耐着性子答应陪对方一起去看。
两人向店小二打听了梨花园的地址,好在地方也不远,出了饭馆大门往右拐再直走过两条街便到了。
梨雪园内此刻正人满为患。
或许是戏班子成员□□宣传的效果甚佳,亦或是这个戏班子本身唱的戏确实不错,反正前院里坐满了前来听戏之人,各种鱼龙混杂的人都有。
为了不引起注意,陶沝拉着雷孝思在角落里找了地方坐下。
戏台上的戏已经开演了,今日所唱曲目是昆曲《桃花扇》中的《题画》选段。台上饰演侯方域的巾生正唱到当中的名句——
“【雁过声】萧然,美人去远,重门锁,云山万千。知情只有闲莺燕,尽着狂,尽着颠,问着他一双双不会传言。熬煎,才待转,嫩花枝靠着疏篱颤……”
陶沝一听那旖旎的唱腔整个人就不好了,倒不是说人家唱得不好听,而是她实在缺乏相应的艺术审美观。虽然她极喜欢这个故事,但也仅限于1963的电影版。
相较之下,坐在一旁的雷孝思明显就合拍许多——
这家伙打从一落座就立马化身为好奇宝宝,开始各种“十万个为什么”提问,尤其是对那些戏子身上花花绿绿的戏服和脸上五颜六色的妆容非常感兴趣,甚至也不管到底有没有听懂,便附和着旁人一起叫好,这不禁让陶沝有些无语——
这家伙明明是一个从外国跨洋而来的传教士,居然比她这个土生土长的中国人还要更喜欢这种民间艺术,这该是有多么奇葩的审美观啊……
为了不让耳朵遭受折磨,陶沝习惯性地于中途找理由尿遁。
或许是因为众人此刻全都集中在前院听戏的关系,后边反而显得比较冷清,陶沝一路打着如厕的名号在梨雪园内大摇大摆地晃了一圈,竟是连一个人影都没有瞧见。正当她打算穿过连接前后院的花园长廊去往那些戏子们所居住的后院时,无意间一转头,突然发现长廊斜前方的一个角落处,居然有两个人影在假山后面互相拉扯——
其中一个身着锦衣玉珮,俨然是贵族公子哥的打扮,而另一个身上则穿着今日唱戏所用的戏服,一看就知道是这个戏班子里的成员。
尽管明知道好奇心会害死猫,但倘若让她看到这样充满JQ的画面却视而不见,陶沝相信她也一定会被自己的好奇心挠死。
于是乎,趁着这两人还没有发现她,陶沝立刻使出以往偷听八卦的技巧,小心翼翼地轻步上前,猫着腰躲进了一处距离两人最近的、靠近矮墙边的树丛里,从这个位置虽然不能看清那两人的正面,但却能清晰听到他们之间的对话——
“这位爷,马上就轮到小生上场了,还请您自重!”
首先出声的是一个听起来软糯有致的声音,语气不卑不亢。大概是因为常年唱戏的关系,如果他没有自称“小生”,陶沝绝对分辨不出对方究竟是男是女。而且不知为何,陶沝总觉得这个声音听起来有几分熟悉,就好像曾经在哪里听过。只是不容她多想,另一个野蛮霸道的男声也紧跟着响起:
“哼——你装什么装?你道爷之前没见过你这样的伶人么?在爷面前装什么高贵?爷看得起你那是你的福分,别不知好歹!有些人求着爷恩宠,爷还看不上眼呢!爷劝你最好还是乖乖地从了爷,否则别怪爷直接状告官府封了你的戏班子——”
他说着,许是也趁机动了手,陶沝清楚听到有衣料摩擦悉索的声响,但紧接着,又听到那个软糯有致的声音义正言辞地拒绝:
“光天化日之下,公子爷仗势欺人,欲对小生做出此等不堪之事,眼里可还有王法吗?”
“哼——王法?”野蛮霸道男声显然对前者的这番控诉嗤之以鼻。“你可知道我是谁,我伯父又是谁?我告诉你,我伯父可是当今万岁爷钦定的江宁织造,打从17岁就跟在万岁爷身边,是万岁爷跟前的红人,万岁爷每次来江南都会宿在我曹家的江宁织造府里……这事儿在江宁城里有谁不知道?你以为这江宁城是谁的地盘?有谁敢与我曹家为敌?有谁敢不看爷的脸色?”顿一下,又加重一分语气,“爷警告你,爷想要的人,还从来没有得不到的……”
“唔,放手……”那个软糯有致的声音里划过一丝惊惧,想来应该是野蛮霸道男准备对他霸王硬上弓了。
陶沝听到这里,当即忍不住怒从心头起——
这TMD简直就是典型的纨绔子弟当街强抢民女——不,应该是民男的节奏啊!是可忍孰不忍——
于是乎,不待那两人再度开口,她整个人已经义愤填膺地跳将出去,双手叉腰冲着前方大吼一声:
“禽兽,放开那位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