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疲力竭的侯希逸仰面朝天,不停地喘着气。
他身边死伤狼籍,让他心中不甘的是,这一地尸体中,竟然没有一具是敌人的,都是他的部下。
每个人身上,都至少插着七八枝箭,他们根本不是正面搏杀中被杀死,而都是死于乱箭。
“啊”
一声惨叫在不远处传来,侯希逸很清楚那是为什么,敌方正在搜索战场,给受伤未死的军士补上一刀。
脚步声越来越近,侯希逸想要抓着自己的刀起身,可失血过多,让他根本做不了这个平时很简单的动作。
“叶司马,这厮就是侯希逸”
声音传了来,很飘忽,但是侯希逸还是辨明其主人,正是那个樊重武,自己从来没有放在眼中以为玩弄于股掌之间的小人物。
可就是这个小人物,坏了他的大事
侯希逸心中感慨,情不自禁笑了起来。
“还笑,这厮还笑”樊重武见他这模样,慌忙后退了两步,想想不对,还是站在了叶畅身前来,却被叶畅一把推开。
“给他一刀,将首绩送到羊角子沟去。”叶畅冷冷地道。
“且……且慢”
侯希逸原本以为自己可以平静地面对死亡,但是听得叶畅的命令之后,他却还是忍不住开口了。
他努力将头抬起,看了叶畅一眼:“叶司马?”
“是我。”
“为何……为何要逼我上绝路?”
“契丹迭剌部南下时,你们不曾有任何动作,我将契丹人驱走,你们却来夺胜利果实。若不诛你,何以威慑范阳、平卢二军与安东都护?”叶畅道。
“就这个理由?”侯希逸瞪着眼,喃喃说了一声。
他此时才明白,他占据大石桥之事,便已经注定了他是死路一条。他心中懊悔,却已经没有时间了。
樊重武得了叶畅示意,一刀劈下了侯希逸的脑袋,心中是喜忧参半。喜的是自己总算是戴罪立功,忧的是阿伊丽下落不明。
不过这个时候,他却不敢说什么了,为了一个阿伊丽,他吃得苦头已经够多了。
侯希逸死在建安州城,随着他的首绩被送往羊角子沟,原本聚拢在那的安东都护诸部顿时散开。叶畅展示出来的决心,让他们都不得不慎重考虑,想要从叶畅手中占得便宜,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他们必须获得支持,而就在这时,他们所希望的支持到了。
范阳节度使安禄山亲率大军,抵达柳城
这个消息也传到了叶畅这边,叶畅便又自建安州北上,再抵安市城。
才到安市城,便听得消息,安禄山的使者已经在城中等候多时了。
“是个什么样的人物?”叶畅问岑参道。
“此人口气狂妄,自负才学,依某所见,乃得志便猖狂之辈。”岑参道。
叶畅听得一笑,岑参虽然不是个好脾气的,可也很少说话这么刻薄不留情面,他既这样说,想来这几天是被那个安禄山的使者气坏了。
“叫高尚是吧,让他来见我吧。”叶畅道。
没多久,高尚便出现在叶畅面前,此人身材高大,眉目间带着自负,见着叶畅之后,傲不为礼,径直道:“某奉安大夫之命来,叶公岂可不赐座”
“汝不过区区使者,何敢求座?”岑参在旁道。
高尚轻蔑的一笑:“你这般腐儒文士,尚且能有座位,某智虑胜你十倍,安得无座?”
“汝首绩将座于匣中,何愁无座?”
“故此说你只是腐儒文士,只知虚言恫吓,全无半点真才实学。”高尚笑了:“欲取我首绩,只管来就是,以叶司马平生壮志与我殉葬,我意足矣只是你为叶司马幕僚谋主,却害其功败垂成,也不知羞是不羞?”
岑参还待反驳,叶畅制止他:“口舌之争,于事何益?他欲求座,便赐他一座就是。”
自有人搬了马扎过来,高尚也不道谢,昂然入座,这才开口道:“叶司马戎马辛劳,安大夫特遣我来慰问,同时也是请叶司马前去述职。”
“此言差矣,叶司马自属辽东行军总管府,安大夫自领范阳、平卢,二者互不统属,岂有述职之理?”旁边的张镐笑道:“安大夫武人,不知朝廷体制在所难免,公既为安大夫幕僚,不为其拾遗补缺,莫非就只会大言不惭么?”
张镐、岑参的关系较好,而且两人同为叶畅左膀右臂,见岑参受辱,张镐便欲为他出气。他这番话说出之后,那高尚却哂然一笑:“公必为长安张镐,听闻公本性高洁,于长安城中高卧,啸傲泉林轻慢王侯,原以为公乃当世高人,卧龙、凤雏之匹,却不曾想亦为庸儒也”
张镐眉头一竖,可不待他答话,那高尚又道:“拾遗补缺,一下吏僚属即可,运筹帷幄,则非王佐之才不得。公见识浅陋,勿要多言,且退下聆听高论即可”
见众人唇枪舌剑还要继续交锋,叶畅摆了摆手:“高公此来,徒为口舌立威?”
高尚又笑了:“叶司马座上诸公欲为之,某不得不应。”
这厮倒是个嘴巴上不肯吃一点亏的,不过他能言善辩,无怪乎能说动安禄山,在短时间内便成了安禄山谋主。叶畅又是一摆手:“安大夫遣你来,是何用意,你速速说来。要我述职之类的废话,就不必再言了。”
“安大夫请叶司马去柳城一晤。”高尚微微一怔,然后说道。
意思还是原来的意思,只是措辞稍有不同罢了。岑参冷笑道:“为何不是安大夫至安市城来?”
“安大夫麾下十万健儿,小小安市城,怕是容不下。”高尚道。
他此语中暗含威胁,张镐听到这里笑了起来:“安大夫惯会用药酒招待人,十万健儿尚不及药酒。”
这就是讥讽安禄山无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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