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两百九十八章

眼。

    “本首辅怎么看着不像一路人？这是刘云胜的亲笔信。”

    柳川将绝命信交给黑虎王。

    黑虎王看了两眼，点头道：“既然你是刘大人的至交，那应该值得信任。胡均叛乱和红山之事，错综复杂，一言难尽……”

    他话音未落，只听得一声巨响。

    一颗燃烧的硕大的投石，砸入了藏寨之中！

    这颗燃烧的石头，将一座吊脚楼（藏族以竹子和木头搭建的楼房，一般下面养鸡养猪，二楼上面住人，能隔绝湿气和毒蛇）砸的轰然坍塌，随即熊熊大火燃烧起来，造成了不小的伤亡，还伴随着孩子们的哭喊声。

    “怎么回事？”黑虎王脸色一寒，飞射向城墙。

    在藏寨的石头木头城墙上，阿满早已带着黑藏战士和能战的青年男女，站在城墙和悬崖哨位上，面色凝重看着山底下小路。

    看到黑虎王飞射而来，阿满指着下面一阵嚷嚷道：“阿爸快看，大事不好啦。更多的红山夷藏也来了！”

    黑虎王和柳川同时吃了一惊。

    之前碰到这些夷藏，都是生活在境外的夷藏亲戚，是越境而来、支援红山夷藏的亡命徒。而这次红山本土的夷藏，也与他们合流了？

    柳川一阵头疼。

    他一向认定敌人是红藏的胡均。结果正主还没碰到，已经与夷藏连番恶战，结下了生死大仇？

    这红山，怎么一团乱麻？

    几人飞掠到城墙之上，看着两丈之下的狭窄山路上，都倒吸一口凉气。

    身穿褐色百纳衫、手持弯刀镰刀的，都是夷藏！

    成千上万的黑黝黝夷藏，已经将黑虎王的黑藏山寨，团团围困，一言不合，就要冲上来攻城屠杀。

    这些夷藏一个个面容扭曲，杀气腾腾，仿佛与黑藏有什么不共戴天之仇，杀父夺妻之恨，恶狠狠地没有半点人性。

    他们的阵营中，除了刚才与柳川和黑虎王等激战过的境外夷藏，更多的是操着本地藏族语言，脸色冷漠，杀气腾腾的夷藏大军。

    中外两个夷藏族群，虽然语言不同，但貌似有什么共同的信仰，并不妨碍交流，都是一阵哇啦比划，就亲如兄弟，同仇敌忾，对付黑藏和柳川。

    柳川居高临下看去，发现夷藏中，有一个长相一看就不像藏族的魏国人，在指指点点，比比划划。

    “大人……”狄亚杰指着敌方人群中的那个人，沉声道：“此人外貌神似魏国的人，说不定是那魏如风的手下？”

    “嗯……”柳川冷笑一声：“魏国此时疆域广大，控制了很多少数民族。那魏如风要是怂恿指使夷藏，越境来给我们捣乱，再正常不过。”

    他目光聚焦在那魏国人身上。

    那魏国人正是魏如风的得力爪牙魏枫林。

    魏枫林受命于魏如风，去动员夷藏，又是威逼，又是利诱，说什么“大夏镇压红山夷藏兄弟”，“大夏推行殖民政策”。加上这些夷藏都没有开化，只知道魏国的强大，根本不知道大夏有多可怕。头脑一热，在魏枫林的利诱之下，就纷纷拍着胸脯，答应下来进入大夏，去支援红山夷藏同宗。

    魏枫林本就是狡诈如狐、一肚子坏水的东西。他前前后后，一共调动了上百个夷藏部族联盟，拼凑了8万多夷藏蛮族，翻山越岭，进入了红山，前来支持藏族叛军，对大夏打内战。

    魏如风也得到了魏枫林的汇报，对魏枫林给大夏卓有成效的添堵工作，给予了极高的评价，认为魏枫林此举甚至有可能颠覆大夏在西南的统治，便于魏国日后入侵大夏西南，扩展领地。魏枫林甚至因此得到了魏如风王子的重赏——10万金币。

    魏枫林还被魏如风王子，任命为“魏国红山特使”，公然试图染指大夏的疆域红山，颠覆大夏对西南领土的统治。

    魏枫林带兵9万，气势汹汹而来，这些夷藏只是他的先头部队。刚才夷藏酋长被柳川擒拿，正是他下令悍然杀死，不顾一切，追杀柳川。

    对于堂堂“魏国红山特使”，杀死区区一个族长算个屁？

    魏枫林也发现了黑藏城寨上的柳川，奸笑一声。

    “真是应了中国那句古话，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我正带着夷藏大军，前往红山，没想到在这里撞上了一条大鱼！五省总督柳川？哈哈，只要在这里杀了他，红山就彻底乱了。魏如风太子交给我的任务，也能马上超额完成！太子一定会更加欣赏、重赏我！”

    魏枫林想入非非，浮想联翩，黑瘦的脸上浮现出阵阵奸笑。

    黑虎王、阿满等黑藏，看到夷藏势大，如此军势，却一阵为难。

    阿满道：“这些夷藏胆敢大规模入侵我黑藏领地，真是罪该万死。阿爸，要不你下令，点燃求援焰火，让周围黑藏村落集结起来，一起来援救，痛击夷藏吧。”

    黑藏营寨中，人人义愤填膺，纷纷要求黑虎王首领下令，白面全族集合，与敌人拼了。

    黑虎王却冷静地摇摇头，美眸冰霜凝重，沉声道：“不行！我黑藏一族，一共才多少人？夷藏中外俩族合流，光是这一波攻城部队，人数就超过了2万人。就算我将周围十里八乡的黑藏，都集中起来，我们的勇士也不过一万人。都跟夷藏拼光了，日后黑藏怎么立足？只能突围，保存实力为上，走！”

    阿满苦着小脸，一指身后苦心建设多年、才形成规模的黑藏村寨，恋恋不舍道：“阿爸，我们族人花费了多少岁月，费了多少心血，才建成了这么好的村寨。要是放弃了，我们就失去了根据地啊。”

    柳川微微颔首。

    话说红山是“天无三日晴，地无三尺平”，说的就是地理环境恶劣。红山根本没有大平原，为了能吃饱饭，红山汉、藏族就需要在坚硬的山上，建设梯田。梯田建设是非常耗费时间和精力的。往往一块成熟的、产量高梯田，需要几代人耕耘，搬石头，收集土壤，施肥养熟，才能养活人口。

    身后这座黑藏的城镇，周围山脉都是青翠欲滴、层层叠叠的梯田，可见这是黑藏的根据地之一，加上黑藏首领黑虎王居住在此地，吊脚楼节次比邻，数量足有数百个，可居住数千人，应该是黑藏最富饶的城镇……

    这里被那些茹毛饮血的夷藏攻破，怕是会被夷为平地。

    柳川想了想，挺身而出，淡淡道：“这夷藏虽然人多势众，但未必不能杀退。黑藏这么早就放弃中心城镇，战败言之过早了。”

    黑虎王、阿满吃惊地看了柳川一眼。

    黑虎王冷笑一声：“柳首辅，我知道你是五省总督。可远水救不了近火，夷藏2万大军就在村外，以我村落中这不到一千黑藏战士，被攻破只是时间问题。我黑虎王可不想玉石俱焚，明白了？”

    柳川义正辞严：“你黑虎王想走就走吧。事情是本首辅引起的，我绝不逃走，也绝不置身事外。这寨子，我柳川守卫定了！”

    这话一出，整个黑藏村寨齐齐侧目。

    黑藏百姓们窃窃私语。

    “这是什么人啊？”

    “听说，这是一个大夏大官！”

    “居然与我们的村寨共存亡？这样好的大夏大官，我只见过一个刘大人啊。”

    “这官据说比刘云胜大人还大。好像周围几个省都归他管！”

    “好官啊。真是好官。大夏看起来不会亡啊。”

    “那是！不然黑寨主，怎么会一门心思，与大夏合作？”

    黑藏百姓们听柳川说地如此义薄云天，一个个对柳川的好感度爆炸。

    看到柳川的伟大，黑虎王冷漠的眼睛中，也不由自主，多了一丝复杂之色。

    “刘云胜大人的好友，堂堂的内阁首辅，西南五省总督柳川，居然是一个肯为我黑藏村寨，硬抗夷藏大军的义士？……”

    他都有些难以置信。

    毕竟，柳川传到他耳中的传闻，都是如何如何祸国殃民，就算有刘云胜替柳川说话，解释，黑虎王对柳川的印象也不好。

    但这一波，柳川的表现，大大拉近了双方的感情。

    “可就算你柳首辅肯留下，我黑藏村寨还是守不住的。”黑虎王无奈道：“柳首辅心意我心领了。但徒增丧亡，于事无补啊。”

    柳川眼珠一转。

    他隐隐记得，自己怀里揣着一本太医院刚刚送给他的【大夏药经】！

    虽然太医院还未完成他们伟大的医学著作大夏药经，但前十卷已经写完了。

    这大夏药经，是太医院不少太医穷极前半生，游历了大夏山山水水，才完成的史诗巨著。

    这巨著中，太医院详细书写了各地的各种草药，包括药用和非药用的。

    红山，貌似太医院已经写完了。

    娘的，老子没有军队，但我有科学啊。

    柳川急忙翻出太医院的【大夏药经】，翻了一圈，找到了！

    黑虎王、阿满和黑藏百姓，目瞪口呆地看着柳川，敌人兵临城下之时，不思考如何退敌，反而掏出一堆书籍，翻阅起来！

    “这人，怎么回事啊？”

    “莫非，看书能退敌？”

    “唉，我看大夏读书人都是书呆子。就算是首辅，也不过如此。”

    “我们还是从后山小路跑吧。那些夷藏都杀人不眨眼。”

    阿满都撅起小嘴，一脸没好气道：“喂，书呆子，你看书能做什么？能打败敌人么？”

    “真能！”柳川笑嘻嘻，翻开大夏药经中的【红山草药】卷，指着一个太医院的方子，道：“这上面画的龙血草和捕蛇草，还有这种薰衣草，一共需要11种草药，你们寨子周围都有么？”

    藏女采草药，可是如同汉族女子摘野菜、纺织一般，都是家常技能。那些藏族女子们立即纷纷围拢上来，七嘴八舌道：“这个捕蛇草，我在后山见过！”

    “这种薰衣草，我貌似在山坡上见过。”

    “还有这种专门对付蚊虫和毒蛇的草药，我家里就有很多！”

    “哦哦，我想起来了。我当家的上山砍柴，弄回来很多这种龙蛇草，我家准备用来烧柴做饭的。我去拿！”

    柳川笑了。

    但凑来凑去，还缺一种罕见的龙血草，好多人说没听说过。

    这可急坏了柳川。

    因为这个太医院发明的方子，其中核心就是这种龙血草。

    这龙血草还不是平原上的那种，还必须是长在孤峰野山上的自然品种。根据太医院大夏药经记载，据说那种草药效力最强，可以激发出整个方子的最强功效。

    “这龙血草没有么？你们再想想。”

    柳川催促道。

    阿满最喜欢到处游荡，玩耍，故而什么野沟子、山坡都爬过。她一把夺过柳川的【大夏药经】，皱起黛眉，可爱的小琼鼻皱了皱，思索了半天，而后惊喜叫道：“阿满想起来了！这种、这种都有的！阿满在山后的飞来石孤峰上见过！”

    “什么？你还去了飞来石孤峰？”黑虎王气急败坏，一巴掌扇在了阿满的脸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斥道：“阿爸不是说过，那飞来石孤峰太危险了。不许你去爬么？你这个兔崽子，看我不打死你。”

    阿满捂着小脸，躲到了柳川身后，委委屈屈道：“人家，只是好奇么。就一次。哼！要不是这次为了救寨子，阿满打死也不说我偷偷去过！”

    柳川哑然失笑。

    看起来，这个小阿满平素太过调皮淘气，什么危险地方都偷偷去玩过了，惹得黑虎王阿爸总是生气啊。

    黑虎王也是个草药大行家，看了柳川的大夏药经，皱起黛眉道：“大敌当前，兵临城下。你不思退敌，鼓捣这些草药有什么用？莫非你这区区一个方子，还能退敌不成？”

    柳川哈哈大笑：“当然可以。不过时间紧迫。小阿满，你多快能弄到这龙血草？”

    话音刚刚落下，又是一枚带着火的石弹，呼啸从天而降，狠狠在砸在另一座吊脚楼上，将那座三层吊脚楼砸成一片废墟。好在黑藏老弱病残都疏散了，没人死伤。

    柳川脸色一变，寒声道：“时间紧迫！快！”

    阿满也顾不上跟柳川算账了，一溜烟跑向后山，同时大叫道：“阿爸，坏蛋，你们撑住。阿满最迟三刻钟就会回来！”

    黑虎王和柳川对视一眼：“三刻钟？”

    三刻钟，就是现在时间一个半小时……

    以区区一千人，要在20000悍不畏死、茹毛饮血的夷藏猛攻之下，守住这简陋的城墙一个半小时？

    “该死的夷藏，迟早要好好收拾你们！”柳川都要哭了，只好站在城墙上，一副凛然姿态。

    既然要装逼，就要装个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