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配。”
是的,我不配。我不配亲吻他,不配在他的床单上过夜,甚至不配在亲密时刻求他轻一点给我些许温柔。
我也不配把自己再卖给他一次。
纪青言在沙发上坐下来,翘起腿,他的动作优雅极了,点上一支香烟,轻轻吐出一个烟圈,隔着烟雾看我,漠然说道:“鞋子脏了。”
我明白这是他给的羞辱,心里头抽搐得难以自抑,像是要把血液都挤压到泪腺,化成泪雨涌出。可是没关系,这些年来,他的每一点新闻、消息,都令我爱得不行,如今,就算是羞辱,只要是他给的,我也爱得发慌。
我在他脚前跪下,我的温顺只给过眼前这个男人。我从手包里拿出湿纸巾,我把他的脚抱在大腿上,听到他的声音:“鞋底。”
是的,他是个整洁明亮的男人,哪怕是皮鞋也永远一尘不染,可能只有鞋底会有尘埃。同他相比,我确实如尘埃一样。
我细致地擦净纪青言的一只鞋底,他的一支烟也恰好抽完。他的神色有点阴郁,眉心里藏着莫可名状的情绪,在我想将他另一只脚抱起时突然站起身,从怀里取出笔,又从口袋掏出半包香烟,随手撕碎,在香烟纸上写字。
“旧都路二十七号,自己去取。”
淡淡的烟草香味,还有他的气息,写着“七百五十二块,纪青言”的香烟纸落在我手边,他的脚步声在我耳中渐远。
……
我在“上流”的日子变得好过起来,毕竟人尽皆知,我就是那个“给纪青言擦鞋底”的女人。
管理们再不敢为难我,连客人们也和气多了,作为这间高级娱乐场所的兼职卖酒小妹,我拿到了前所未有的销量,抽成的薪水也多起来。
正因如此,我在心里告诉自己,我得到的已经足够,何必再去旧都路二十七号取那七百五十二块?所以我没有去。
海城到了这个季节,雨水便多起来。没有倾盆豪雨,多的是细细密密缠缠绵绵的雨丝,棉一样铺满人间,且总是一日两日甚至更久地持续,使人伤神。
我撑开伞,在黎明的雨幕里走进灯色仍旧的城市。一股浑重的力道袭来,我的小白伞坠在泥水,突然袭来的巴掌抽在我脸上。
“黎小离,如果不是亲眼看见,我真不敢相信,你竟这样下贱!”我看到对方怒气冲冲的脸,充满厌恶、怨恨,还有不甘心,“别人说你在这种地方卖,我还反驳,和人干了一架,你他妈让我丢尽了脸!”
他抬起手又想打我。
我俯身捡起我的小白伞,恰好躲过,然后认真对我这位同学说道:“李散秋,我明白你的心思。即使我拒绝过你四十八次,也没能影响你在心里认为我是你的禁脔,你同别人说过些什么,我很清楚,我之所以从未解释,是因为对你这种可笑的意淫毫无兴趣,那是你肮脏灵魂的自由。”
“可我要告诉你两件事情。”
“第一,我不是卖……”我突然止住,我瞒不了自己,毕竟我真得出卖过自己,“呵,我做什么与你无关。我和你,只是两个互相知道名字的同学。哦,从现在起,我将忘记你的名字,希望你也不再记得我。”
“第二,男人爱女人的肉体,我在这里见惯了,你这样的小男生会表现得更明显,欲望它就在你眼里,在你向我表白的四十八次里,我也看见了四十八次。如果你想要女人,我可以给你介绍,这栋楼里多得是。”
我拍打去伞上的泥水,它是纯白的,干干净净的打开才好看,然后我再撑开伞,深入这座雨中的城市。
身后传来年轻男人遭到灵魂重击后痛怒的吼叫,我忽然听见他打开“上流”的大门,气急败坏地嚷:“女人!我要女人!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