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恼羞成怒,这是意料之中的事,电话里不断传来她的骂声,她应该换了个安静的地方,没有压低声音,骂声还是和从前一样洪亮,竟然有些怀念。
等她骂完,我告诉她,我和晓宇可以永远不再打扰她的生活,除了来医院,只要她再替我办三件事。
这已然成为一笔交易。
我告诉她要做的第一件事是,让那个人坐牢,不论用什么方法,只要把我的父亲送进监狱!
第二件事,替那个人还掉高利贷,如果那个人坐牢,追债人一定会把他所有的债务算到我的头上;
第三件事,我要她给我和晓宇一笔钱,足够重新独立生活;
此后,我们便断绝母女关系,永远不再打扰彼此的生活!
她答应了我的要求。
只是,从今以后,我和晓宇就真的没有家了。
我把手机还给纪青言,我不知道他有没有听到我和我妈的对话,他并不显露出对某件事怀有揣测。
我告诉他,我妈会来医院接我们并且替晓宇签字,他也并没有多问,我向他道谢,谢谢他让我们上车。
我感谢他,并不只是因为他让我们上了车,更感谢他对我个人隐私的尊重,感谢他没有因为自己是成年人就站在拯救者的角度把我当作小孩子去审判,而是给了我同等的个人空间。
毕竟,在这个现实的世界里获得尊重本身就是一件奢侈的事情。
纪青言接到一通电话不得不离开,走之前他掏空钱包,把所有现金都给了我,总共是七百五十二块。
他的车消失在黑夜里,我低头展开他走前塞给我的纸条,上面写着他所有的联系方式。
那是我第一次感受到有人可以没有任何目的地对一个人好,并且不求回报。
长久以来,第一次觉得心安,可是他一走,孤独和不安又席卷而来,直到护士将他遗落在登记处的身份证交给我时,我心中的不安才被填平,那时我便知道,他不可能成为我生命中的过客。
一记闷雷震响,我猛然从梦中惊醒,迅速查看手机,手机屏幕显示:2016年7月9日,20:40。
我长舒一口气,整个背都汗湿了。
哗啦啦啦—
窗外突然下起了暴雨,一如九年前的那个雨夜一样。
我起身走到窗边,望着窗外无边的黑暗,久久伫立。
实际上,在曾经的悲伤面前,我是个忘性很大的人,因为需要活着,之所以没有忘记那一天,是因为遇见了纪青言。
他对我而言,大抵是绝境里的希望,是黑暗中那一束光,是置身汪洋中的那根浮木,是我心中烙下的一粒朱砂。
我脑海中不断盘旋着白语那日对我说的话,“我从没见纪青言碰过任何女人,你是唯一一个,所以,如果你想留在他身边,我可以帮你。”
我想过许多种假设和可能,或许白语只是想羞辱我,又或者是想要试探我,可是最终,我还是拨通了她的电话。
如果这注定会是一场博弈,那么,在博弈结束之前,我想要留在纪青言的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