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唐以来,儒家式微,释道横行,天下混乱,欲江山一统,必先安定人心。而安定人心,则莫若祭奠孔夫子!
王溥身为次相,挂着国史馆大学士的衔,当朝诸公当中,除了冯道之外,就属王溥的学问最好。
咱冯太师一来年纪大了,二来又是那么个尴尬的身份,他挑头祭孔,只怕孔老夫子会从坟里爬出来,所以只能让王溥前来。
向郭威陈说之后,郭老大立刻就点头了。
大军在回京城之前,要先去曲阜,祭奠孔老夫子。
郭威还是个行动派,提出之后,要求三日之内,就立刻动身。
“我反对,老夫绝不答应!”
魏仁浦态度之坚决,让叶华都吓了一跳。
“那个魏相公,你也是读书人,孔孟门徒,祭奠你们祖师爷,不是挺好的事情吗?你应该与有荣焉才是啊!”
魏仁浦闷着头,沉默不语,过了许久,才缓缓道:“老夫早年曾经醉心儒学,十年寒窗苦读,楦堂为了供养我读书,早起晚睡,织布不辍,结果把一双眼睛熬瞎了。”
叶华吃了一惊,没想到老魏小时候还挺惨的,老娘为了让他读书,居然累瞎了眼睛。
“然后你科举失败了?就因爱成恨?对吧?”
魏仁浦气恼道:“你怎么知道我科举失败了?”
“难道不是么?你又不是进士出身的,我说的不对!”
“哼!”魏仁浦哼了一声,“你就是喜欢自作聪明!老夫从来没有参加过科举!”
“啊?那为什么?”
魏仁浦恶狠狠道:“没钱!赶考需要10贯钱,我爹把地卖了,让我去考试,而我拿着钱去请大夫,给我娘治眼睛,为了这事,我爹狠狠打了我一顿,让我在祖宗祠堂跪了三天。”
“后来我去洛阳,成了一个小吏,再后来我到了圣人的霸府,一直到今天的位置……早年的孔孟之学,早就扔了,那东西一点用处都没有!我这些年只看两本书。”
叶华挠了挠头,“我猜猜啊,是不是一本《道德经》,一本《孙子兵法》?”
这小子神了,魏仁浦惊到了,质问道:“叶华,你去老夫的卧房了不成?你怎么知道我看的是什么?”
叶华不屑地看着天棚,他两手抱膝,冷冷道:“什么书有用,我还能不知道!”
魏仁浦好奇道:“那你说说,为什么是这两本?”
“老子的五千言,是无上智慧,看透了道德经,也就明白了怎么看待世上万类。作为一个人,首先要有智慧,接下来就要有保护自己的能力,所以第二本要看的是兵法,对吧?”
魏仁浦咂摸了一下,他虽然看了多年,也觉得这两本书最有用,但是却没有像叶华这么一针见血,他忍不住含笑。
“说得好,这两本一是道家,一是兵家,和儒家没有什么关系!老夫宁可去拜祭老子圣人,也不会去拜祭孔子!孔夫子一生碌碌无为,处处碰壁,学他,连家都治不好。还奢谈什么治国?”
魏仁浦对儒家的厌恶,那是新仇旧恨,交织在一起。
而且他好容易打赢了南唐,正准备携着大胜的威风,施展拳脚,争取更上一层楼,王溥和范质就搞出了这么一手。
一下子就把老魏的功劳给抵消了。
而且仅仅是如此也就罢了,王溥他们还有后手呢!
魏仁浦已经得到了消息,范质给郭威上书,建议扩大科举录取人数,光揽天下贤才,还建议给晋王安排师傅,讲授经学,启宏听闻……
一连三招,招招都直指核心。
叶华听魏仁浦抱怨完之后,只剩下钦佩之情。
朝中这帮家伙,果然没有一盏省油的灯!
“魏相公,那个,陛下信任你,倚重你,如果觉得不合适,你去建议就是了,何必跟我抱怨,我实在是爱莫能助!”
“少耍滑头!”
魏仁浦怒道:“你小子不会不清楚,这三件事,老夫挡得了吗?”
自从唐末以来,天下混乱,割据纷争不休,武人纷纷掌权,征战连年,百姓困苦不堪。用儒家的观点来看,这就是礼乐崩坏,需要圣贤之道,来教化人心,让天下由乱入治。
哪个皇帝不求天下太平,不想社稷安宁?
难怪郭威会迅速点头。
至于扩大科举,网罗人才,也是郭威心心念念的事情,眼下朝中缺少文官,又有那么多政务,交给军头只会出乱子,必须重用文官。
再有,给柴荣找师傅,培养储君,也是应有之意,郭威不但不会拒绝,还要主动挑选最合适的人……只是魏相公,好像不太合适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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