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再轩。
此刻,吉再轩捧着一个小小的坛子,而刘莎莎则三步一拜,向着这边跪走了过来。她的双膝上已经是血迹宛然,分明是被坚硬的石头磨破了膝盖,但她依旧就这样三步一拜地走了过来,义无返顾。
旁边的吉再轩心痛无比地看着自己的妹妹,却是无法阻止,因为,这一次是刘莎莎执意要来做这些兄弟们的思想工作,而他也清楚,刘莎莎这三步一跪,跪的并不是其他,而是跪的是心中的这一份执念,跪的是对梁辰的一腔痴情,跪的是为阿婆罪过的忏悔。
他想阻拦,却无法阻拦,只能做罢。
不过,今天他也算是给足了朝阳人的面子了,同样披麻戴孝,执弟子之礼,也算是为吉阿婆赎罪了。
身后的吉家人,同样披麻戴孝,来了足足四五十人,这种态度,确实是足够诚恳了,也充分证明了,吉再轩这个人心地的真诚与善良——他实在不愿意为这场原本没有必要发生的纠争而闹得血流成河的地步。这样的后果,他担不起,吉阿婆同样也担不起。
“嫂子,你别这样,别这样……”高羽等一群兄弟已经知道了刘莎莎再次亲自而来,登时便迎了出来,当看到刘莎莎膝头上的一片殷然的血迹时,这些五大三粗的汉子登时眼眶就湿润了,一群人慌忙要扶起刘莎莎。
只不过,刘莎莎的一句话便让他们伸出去的手僵在了那里。
“兄弟们,我是在替我的姥姥赎罪,在向所有受伤害的兄弟们忏悔,如果,你们接受吉家的歉意,就请让我一直跪下去。如果,你们执意还是要向吉家讨个说法,那也让我接着跪完,然后,我代替我的姥姥,给吉家一个交待!”刘莎莎长跪在那里,抬起头来静静地望着一群兄弟们,轻声说道。
所有人,瞬间哑火,情感与理智,愤怒与悲伤,在不停地交织激荡,这一刻,谁也无法说些什么。
半晌,高羽咬着牙,跌足而叹,“嫂子,您,这是何苦……”
“羽子,如果你还叫我一声嫂子,就让我跪下去吧,让我代表吉家,代表姥姥,向你们道歉。这一世,嫂子欠你们的,下一生,我做牛做马的还你们,只恳求你们,放过吉家,放过姥姥。”刘莎莎说罢,一个头重重地叩在地上,坚硬的路面将她白晰的额头都叩出了一片殷然的血迹来。
与此同时,吉再轩也心底苦笑着,遥遥地向着灵堂方向鞠了一躬,以他现在吉家少家主的身份,这一躬确实能够代表吉家的诚意与歉意了。就算是他的份量不够,还无法平熄朝阳人的怒火,可是,这一刻,再加上刘莎莎,份量应该足够了。
“嫂子,你,你这是在逼我们大家啊……”旁边的李吉实在看不下去了,想伸手将刘莎莎扶起来,但他无法扶起来刘莎莎那执意下跪的膝。
“嫂子,您先起来说话,好吗?我理解您现在的感受,可是,吉阿婆,她真的需要给我们一个交待。这不是朝阳与吉家的矛盾冲突问题,而是阿婆与我们兄弟之间的问题。我们对吉家没有任何怨意,只是婆婆一定要给我们一个交待。难道,她通过企图拆散辰哥和您才导致这样的后果,她不应该承担什么责任吗?难道她亲自来灵堂,亲口对辰哥说一声‘对不起’,都是这样难吗?”张山实在控制不住心底的情感,他并不是对嫂子不敬,但这些话,他真的不吐不快,如果一直郁结在心底,他会死,憋得爆炸而死。
“山子,这一切,我都懂,可是,姥姥她老人家当初的想法真的只是为了我好,她真的没有什么恶意,只不过是想考验一下梁辰而已,她也没有想到会出现这样的结果。现在,她老人家已经后悔了,但她老人家已经几十岁的人了,无论从哪个角度来讲,又怎么可能来灵堂下跪拜祭呢?算嫂子求你们,念在她老人家已经知错,念在你们的侄子将来有一个温暖而不至于支离破碎的家,求你们,让嫂子替外婆赎罪吧!”刘莎莎嘶哑着嗓子垂泪而道,泪水滚滚而出,像滔滔河水,一刻不止。
这一刻,一群兄弟也同样是全都忍不住泪水,忍不住怆痛了。
遥远的暗夜之中,同样有一个人,满身黑衣,如一柄出鞘的利剑,站在暗夜之中,他的身上充满了悲伤与疯狂的凛凛寒气,望着眼前的这一幕,擦了擦脸上已经纵横交错的泪水,他握紧了拳头,“不,无论如何,我也会当面向那个老女人问清楚,这一切,倒底是为什么!她必须,要给我们一个交待!嫂子,对不起了!”他的身形已经隐入了黑暗之中,消失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