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毕业论文还差半个月实习记录。你连俩礼拜都等不急了?”
杨伟瞪大眼睛,满脸焦急道:“俩礼拜?大学有几个俩礼拜?你现在连手术刀都握不住了吧。况且,你李家祖传十八代都是老中医,就别跟我们这些将来要出国的同学掺和了。你能在家里拿街坊邻居开刀,我们跟你不一样!我们临床实习的机会很少!说句难听的,咱别占茅坑不拉屎,成么?”
李清欢本科学医5年,高中同学孩子都有了,无法毕业势必要付出惨痛的代价。可他没有表现出任何失态的样子,只是淡淡地看着杨伟,问道:“我这几年对你怎么样?”
杨伟像赶苍蝇一样摆了摆手,皱眉道:“我承认,你这些年挺罩我。我杨伟不是一个忘恩负义的人。你在我身上付出的精力,一点一滴,我都记得清清楚楚。可是,我不欠你什么。我明白,你心里肯定怪我那天不该让你帮我去小树林捉奸,可那是你自找的,跟我有一毛钱关系么,啊?”
听见徒弟刻意用高分贝的呐喊来掩饰比“肾”还虚的“心”,李清欢纵然再洒脱,听见这种过河拆桥的发言,也免不了心寒。
此时,面前的木桌上放着一张对折的A4纸,李清欢呆呆地盯着那张纸,仿佛正在犹豫着什么。
杨伟深吸一口气,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冷冷道:“我明白,你根本不想看到我。不过,你今天肯来见我,应该猜到是谁让我找你的吧?”
李清欢把桌上的A4纸折成一艘小纸船,回答道:“傅老师。”
“没错,你的毕业论文导师。他自己不想来见你,特意嘱咐我一定得单独和你说这件事。这都是为了给你在学弟学妹们面前留点面子。他的一片苦心,你懂么?”
“懂。”
说完这个字,李清欢落寞地用白布包好手术刀,缓慢地收进口袋。那动作就像亲手埋葬了一位陪伴多年的伙伴。然后,他的眼神不再犹豫,仿佛终于下定决心,起身离开。
“喂!把废纸带走!”杨伟唤了一声。
李清欢回身把桌上的小纸船,扔进门口的铁桶,头也不回地走了。
“智障!那是水桶!不是垃圾桶!”杨伟骂骂咧咧,从水桶里捞出小纸船,刚要丢进垃圾桶,却看见湿漉漉的小纸船背面有字迹。
忽然感到不对劲,杨伟打开小纸船,震惊地盯着湿透的纸上,几行模糊了的钢笔字:
标题:【退社申请】
内容:【世界那么大,我想出去浪浪。】
申请人:【李清欢】
推荐下任社长:【杨伟】
东城大学有明文规定:临床医学社的社长交接必须经过教务处盖章,或社长本人递交退社申请,否则就算社团导师傅老师也无权决定下任社长的人选。
杨伟目瞪口呆,万万没想不到急需实习记录的李清欢,居然在这种时候主动申请退社,还不计前嫌地把位置让给自己。不过,现在李清欢被伤透了,友谊的小纸船说翻就翻,好心好意的退社申请变成一张潮乎乎的废纸。
轻轻拍了自己一耳光,杨伟连忙冲出门外,快步追上走廊里的李清欢,赔笑道:
“师父,不是做徒弟的打击你,导演可不是谁都能当的。娱乐圈那种名利双收的好地方,多少人挤破头都想往里钻。你读的是医学系,不是中戏,你能竞争过那些科班出身的导演吗?二十多岁的人了,别太幼稚了成吗?”
“晕血的人想当医生,不是更幼稚吗?”
“哎?谁说晕血就不能当医生?我可以托关系帮你通过补考,准保你能毕业。实在不行,我介绍你去我爸的医院里卖药。至于退社的事,咱师徒俩再慢慢商量,别说俩礼拜,一个月都成!”
李清欢没有停下脚步,双眼目视前方说道:“当初是傅老师邀请我入社的。现在想改主意,让他自己来找我吧。”
望着他从容远去的背影,杨伟的肠子彻底悔青,刚要继续追人,忽听背后传来一个阴柔的呼唤:
“校友,请留步!”
杨伟转头望去,眉头拧成一个疙瘩,只见身后走来一个扎着马尾辫的男生。
那个长相清秀俊俏的男生撩了撩鬓角,自我介绍道:“我是话剧社的唐杰,学生会的苏老师让我来找临床医学社的社长,李清欢。”
杨伟扫了他一眼,带搭不理道:“不认识。”
说完,扭头就走。
望着杨伟匆忙离去的背影,唐杰纳闷道:“医学系有人不认识李清欢?你是新来的吧!没听过咱学校的四个四年?”
杨伟缓缓停下脚步,转头问:“什么四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