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真的担心自己会报仇,霍凌宵再没来惹她,彻底地消失在了她的世界。岑心觉得生活安静起来,她把大多数时间都耗在医院,尽可能地和沈婉冰呆在一起。
沈婉冰对她的态度仍没有改观,但也不曾发像上次那样的火。岑心最多的时间是静静地坐在椅子里,看着看护照顾沈婉冰,给她做按摩,端茶送饭。
她看得很认真,把每一样都记清楚,只是希望有一天可以亲自照顾沈婉冰,可以和沈婉冰像别的母女一样,有说不完的话,道不完的情谊。
“你来吧。”第五天,当看护准备为沈婉冰做按摩时,沈婉冰开口叫她。
岑心意外极了,捏着几根指头不敢下手。
“按吧。”沈婉冰趴在床上,闭了眼。看护眼里冒出温暖的星星,把岑心推了过去:“没事,我在旁边看着。”
岑心这才坐下去,沾了按摩膏按了起来。她天生聪颖,以前不管学什么都很快学会,更何况在这里看了五天。
连旁边的看护都忍不住赞叹:“大小姐真是巧手啊,竟然比我按得还好。”
看护的话再次激起了她内心的祈盼,开口祈求:“妈,以后可不可以让我来照顾您?”
沈婉冰原本闭着的眼睁开,目色一片沉冷:“我已经习惯了李嫂,有她在就好了。你一个年轻人,总不能虚于度日,也该找份自己的工作。以后,放假来看我就可以。”
她的手往后一划,拨开了岑心的手。
岑心空零零地举着两只手,感觉到她指尖的冰冷,刚刚的愉悦被浇熄。好一会儿,她才点头,应了一声:“知道了,妈。”
她不是个听话的孩子,可面对这个唯一的亲人和长辈,根本说不出否定的话来。或许他们的关系永远只能这样,那就让她做个听话的孩子,至少别让母亲操心。
岑心做了一份简历,第二天便去了一家本地出名的电视台应聘。这家电视台是私人性质的,但因为掌控着几档精品栏目,相当有影响力。电台除了节目制作,还接拍影视广告甚至有自己的影视剧组,不容小觑。
对于岑心来说,这些都无关紧要,她只是需要一份可以留在本市的工作。
面试的主考官是个穿着考究的干练女人,她一目十行地看了她的简历,而后抬起一对没有情绪的眼睛:“岑小姐,虽然您的工作经历相当精彩,但恕我直言,拍摄动物和拍摄人物是有很大区别的……”
“明白。”岑心已经知道结果,波澜不惊地应了一声,准备起身离开。
“等一下。”面试官中有人出声。
岑心抬头,看到了面试桌最尾端的一个年轻男人。他拥有一双琥珀色的眸子,歪起脸,饶有兴趣地看着她。刚刚叫她的正是他。
在几个面试官里,他无疑是最出色的。干净的皮肤,漂亮的五官,亚麻色的头发被发胶固定成型,像个明星,典型的混血人种。
“野生动物拍摄是一种相当危险的工作,即使男人也没有几个敢于冒险,是什么让岑小姐拥有这样的胆量,敢和野生动物还有恶劣的天气做对抗的?”他问。
岑心一愣,被他这么一问,思绪突然陷入遥远的过去——
父亲死后的第三个月她方才知道霍凌宵是卧底,而那次的火拼并非所谓的黑帮相斗,而是霍凌宵那边的人展开的剿灭战争。他们之所以剿得如此顺利又理直气壮,只因为她把父亲保险柜的位置和密码透露给了霍凌宵。
父亲有多坏都无法掩灭他们父女亲情的事实,而她却亲手将他推向不归路。她无力接受这个事实,一头栽进了河里。
她依然记得,当阿甲把她救上来时,跪在她面前失声痛哭,这个记忆里的硬汉子颓然崩溃。
之后,他用歪歪扭扭的字体写了“好好活着,不要报仇”八个字在她床头,那是父亲死前对她的嘱咐。
她最终放弃了死的想法,决计按照父亲的嘱咐活着。然而,活却并非一件容易的事,记忆时常提醒她曾经做过的傻事,她的每天都生活在深渊里,看不到光明。
更严重的是,来自底层的意识不断地提醒她去死,有好多次连自己都还没有想清楚,人却站在了大桥的高架上或是高楼顶端。这是一种无法控制的欲望,她在生与死的挣扎中倍受折磨。
这种折磨一直持续到她把母亲转来的所有钱都捐给慈善机构,兼职各种工作养活自己才稍稍好转,然而远未达到解脱。
真正解脱是她进入野生动物拍摄小组之后。每次为了拍到好的镜头,大家深入死地不惜与猛兽为伍,却在危险到来时又为了保命而倾尽所能。在危险与自我拯救当中,她渐渐忘却了死,竟也奇迹地活了下来。
“岑小姐?”
呼声将她从冷冰冰的残酷回忆里拉了回来,那男子依然在看着她。回复原本的冷漠,她拉正了身子,并无感情地回答:“为了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