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少一些痛苦,这也是她本人的意思。”
所以,沈婉冰要放弃了吗?
岑心终于无力,软软地松了手,眼看着医生离去,只无止境地流眼泪。她捂紧了脸,身体蹲了下去。
不知哭了多久,李嫂走过来拍了拍她的肩:“不要难过了,这样对岑太太也好,她……活得太痛苦了。这些天,她每天都在痛苦中煎熬,医生说,如果不是强撑着,其实早都该走到这一步了。”
岑心眼泪汪汪地抬头,看着李嫂,像没有听懂,又似听懂了。她这副样子看得李嫂又是一阵心疼,将她抱住,像安慰小孩般在她背上拍动:“去看看她吧,多陪陪她。”
岑心在室外鼓了好久的勇气,才敢去推那扇门。这个她一直想进入的地方,这一刻,却有些害怕踏入。
屋里,依然干净素雅,所有的摆股都是按着沈婉冰自己的意思布置的,处处透着书香风范。只是那个满身书香的女人,如今静静地躺在床上,生命正在流逝。
心口无端地疼痛,岑心捧着心口走到了沈婉冰的面前。才几天没见,沈婉冰完全没有了人形,脸部凹陷得厉害,无处不透出行将就木的苍惶!
岑心都不敢迈步了。
“你,来了?”床上,发出低悠悠的声音,沈婉冰乌色的嘴唇动了动。她并未陷入糊涂,那双向来凌厉的眼睛此刻虽然有些无力,目光却并不涣散。
岑心这才靠近,沿着床跪了下去,颤着声呼:“妈——”
“我不是你妈。”沈婉冰连摇头的力气都没有,只是轻轻反驳。她的声音本来极低,却字字清晰,直接穿透岑心的胸口。岑心被刺痛了,眼泪再度哗哗流下,无力地去看沈婉冰:“妈,难道你这一生都不想认我了吗?”
“你本来就……不是我的女儿。”沈婉冰的声音有些颤,却很是坚决,她吃力地摇头,“霍凌宵叫我不要说,可我不想到死还带着这个秘密离开!他没帮我找到儿子,我不给他守了……”
岑心蒙了,不敢猜测,只敢睁大着眼去看沈婉冰。她说,自己不是她的女儿,她说,霍凌宵没帮她找儿子……
“妈,您好好休息,不要再说了。”一种本能,逼着她要沈婉冰住口,沈婉冰说出来的这些话太惊人了,一定是病糊涂了。
沈婉冰却已然决绝,“你是岑朗森和另外一个女人……生的孩子,根本不是我的……我的孩子在你出生的那天……被人带走……是你,是你,是你……”她忽然睁大了眼,露出两颗黑色的瞳仁,狠狠地去瞪岑心!
她的指伸出来,带着尖的指端正对着岑心的脸!她的表情,是那样的愤怒和怨恨!
岑心听得心底泛凉,无尽恐惧,伸手去捉她的手,想要她停止这种恐怖的言论:“妈,别说话了,你好好休息。对了,您想吃什么,想做什么,跟我说,我去帮你做。”
“我要我儿子!”沈婉冰用最大的力气嘶吼出来,震得整个室内都在发颤。
她说,她要她的儿子!
她的眼里,根本不曾映出自己的影子!
岑心的身体一软,坐在了地上。
沈婉冰的手突然松开,一张照片飘然落下,照片里,岑朗森和沈婉冰拥着一个三四岁的孩子,笑意融融。
她颤着手去捡照片,指抖得无法握稳,再次飘落。这次,背面朝上,照片后清楚地写着几个字:我儿岑鸿杨!
鸿杨!
她猛然想起,李嫂曾问过她,她是不是有兄弟,而沈婉冰也曾在梦里叫过这个名字!
上面落款上记录了拍照片的日期,那是她出生的前一年!
室内,响起了警报声,沈婉冰的身体不停地痉挛,抽紧,她的整个身体被扯得紧紧的,脸上显露出了极致的痛苦。
岑心方才醒悟,用力地按着墙上的呼叫器。
又是一夜的抢救,岑心坐在椅子里,像一片飘零的孤舟。整个人是歪着的,她怎么都无法把自己扶正,满身的桀骜之骨,仿佛只在一刻之间被击碎,现在的样子,就像被人抽去了骨头。
她捂着脸,依然还没有从沈婉冰最后的话里清醒过来。她想不通,自己叫了二十几年的母亲,怎么一夜之间就变成了另一个人!
然而,好多事情又渐渐可以理清。
母亲从小到大对她的冷漠,她过生日时,沈婉冰的愤怒,还有对她的不待见!
如果是亲生孩子,绝对没有哪个母亲会做出这样的事来!
那,她是谁的孩子?那个生她的女人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