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H1区不是普通的地方,姓邰的小子果然不是普通人。
许乐下意识摸了摸颈后芯片种植的地方,一般的联邦公民早已经将体内的芯片当成了自己某一个伴随终生的器官,没有任何排斥,没有任何好奇,甚至有时候连想都想不起来,更不用说去摸去……他不一样,他颈后种植的是一块伪造芯片,而且他的左手上的金属手镯里还有很多芯片。
既然体内这块伪装芯片能够进入H1区这个不普通的地方,至少说明芯片的制造者,封余大叔对这块芯片进行了写入,才能让H1的识别系统给予了这块芯片通行权限。
许乐有些头痛地挠了挠头发,他的手里没有咖啡杯。第一宪章的运行程序是完全公开透明化的,人体芯片是不可能被写入的,只能被三层监控网络分级识别,给予不同的权限,许乐不知道大叔是怎样做到这些,但他又想到既然连假的都能做出来,任何违背人类已知常识或规律的事情,或许在大叔的面前,都算不得什么事情。
今天夜里邰之源没有来H1区,许乐等了很久也没有等到通话器里那个声音的响起。或许是对方不知道怎么回答自己的疑问?许乐皱着眉头,有些无奈地笑了起来,他确实很好奇对方的身份,但其实更多的还是担心——他总以为自己与邹氏兄妹的无聊冲突,将孱弱的邰之源拖了进来,不知道对方的家族会不会出现什么麻烦。
沉默地思考了许久之后,许乐放弃了关于颈后芯片和H1区的思考,开始想起了这一年在梨花大学碰到的这些……朋友。
不知道为什么,他总有一种令自己心情低落的想法,就像以前和张小萌在一起时那种,也许从今天起,那个喜欢吃油饼的富家公子便会从自己的生活当中消失。他安慰自己,毕竟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曾经在一起相处过,也算不错。
不得不说,从小在偏僻而荒败的东林区长大的许乐,骨子里还是有一些隐隐的自卑,尤其当他来到首都星圈之后,那些建筑,那些实验室里的设备,那些人或那些事,都在提醒他,他其实还只是那个乡巴佬,哪怕他的机修实践课比那些正式的学生还要好,哪怕他那少的可怜的朋友,似乎都有一些很了不起的背景。
正是因为这种自卑,才让他在张小萌面前反而表现的那般强势和执着,完全不符合他本性地辞锋犀利。
一想到张小萌,H1区的灯光在许乐的眼中都暗了许多。他无精打采地盯着那些散着柔和白光的顶灯,双手在身边快速地组装着什么,看都没有看一眼。
他的双手正在组装一套古董的拟真系统,这是他花了一百万联邦币向果壳机动公司订购的,感谢联邦无比通畅的物流渠道,只用了半天的时间,这套古董系统便到了他的手中。说明书和结构图早已经刻在了他的脑中,他凭借着指腹传来的金属触觉,将那些部件快速组合在一起,似乎根本不担心会出错。
一百万联邦币,可以在临海买一间很不错的公寓了。听到嘀嘀嘀三长声信号响起,许乐知道组装已经成功,脑子里却想着这句话。这一百万是大叔留给他的三林联合银行卡里的钞票,他本来准备留着将来买一套房子,供自己和张小萌两个人住,但现在看来那个房间的女主人异常奇怪地突然改变了主意,所以他沉默而愤怒地订购了这套系统。
他不是那些女性,将手里的钱花干净,并不能让他低沉情绪好过一些。将像皮肤一样柔软、却比摔角选手还要沉重的拟真系统放到一旁,他拉开了双肩背包,取出了准备了好几个月的电子元件,沉默地开始进行另一个工具的组装工作。
这一次许乐明显小心了许多,轻轻地推动金属手镯,淡淡的光束射了出来,在机甲平滑的内侧表面上映出一幅十分细致繁复的结构图。他盯着结构图,认真地组装着手中那些从各式联邦常见工具中拆下来的元件,眼睛眨也不眨一下,十分认真。
许乐的心情不好,百分之五十是因为张小萌,百分之三十是因为今天发生的事情和邰之源,剩下的百分之二十是因为他的惶恐,他不知道自己今后的人生将往何处去,他有心中一直有股火焰在升腾,却一直找不到发泄的途径。
习惯成自然,他似乎又回到了东林区矿坑下的操作间里,低头沉默专注地修复着他能够修复的一切,在那个微观而安静,没有人打扰的世界里平伏自己的心情。
时间就在他专注的工作过程中渐渐消逝,他不知道外面的天快亮了,也不知道与H1区一墙之隔的梨花大学综合馆里,已经开始准备第二天的机甲表演,来自联邦第一军事学院那些骄傲自信的军官生们的机甲表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