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岁少年的拼死努力使主帆逐渐被纠正,随着白色风帆升起在伤痕累累的主桅杆,扑面而來的劲风立刻改变了三桅帆船的姿态,约纳感觉脚下一沉,久违的重力感重新回到身体,眼前的墙壁缓缓落下,帆船残破的舰首重新指向天际线,“迎接冲击。”随着汉娜的高声提醒,噬沙虫喳喳带着“巴克特里亚的疾风”腾空而起,从大沙瀑尽头喧嚣的尘雾中穿射而出,
忽然世界变得无比宁静,周围的一切像是放慢了,约纳看到绳索从眼前缓缓飘起,丹尼头下脚上滑稽地悬浮在沙尘中,汉娜的赤红色斗篷像花朵盛开在空气里,露出巧克力色的长腿、手臂和腰身,每一颗沙粒都显得晶莹剔透,原來阳光不知从何处投射在甲板上,把浮空的沙尘映得金碧辉煌,,,原來沙子就是石英晶体的碎屑呢,约纳仔细端详眼前一颗沙砾的结构,脑中响起惊奇的叹息,,,如果不亲眼看到,哪本教材会告诉他这样简单却冷僻的信息,
“砰。”
喳喳与帆船降落在滚滚流沙,溅起二十码高的巨大沙浪,“巴克特里亚的疾风”在大沙瀑底部的沙流中乘风破浪而去,把沙瀑的巨大轰鸣声抛在耳后,约纳拍拍被颠得七荤八素器官挪位的胸膛,咳出一口炙热的黄沙,再抬起头,看到的是无尽沙海上空晴朗的蓝天,丹尼坐在地板上哈哈大笑,汉娜在轮舵后转回身,额头有一道流血的伤痕,但眼神亮过了正午的阳光,
“冲过來了,十五年來最陡峭的大沙瀑。”
斯图尔特家的男丁倒在甲板上挥舞拳头,汉娜?斯图尔特缓步走下舰首,因体力衰弱,差点被杂乱的缆绳绊倒,她走到船舷边探头向下张望,接着拍拍栏杆,露出欣然的微笑:“喳喳沒事,真是个坚强的姑娘。”
“这就结束了。”约纳不敢相信地愣在那里,
“自己回头看啊。”丹尼懒得起身,伸手指指后面,
占星术士学徒用受伤的手指慢慢解开绳结,刚一转身,就惊呆了,原本认为不会再次剧烈跳动的心脏奏响激烈的鼓点,
那一面高高耸立、黄沙奔腾的巨大山崖,就是刚刚冲下來的地方吗,约纳目瞪口呆盯着创世主的神迹,700码在地理测绘中只是羊皮地图上一个指尖到另一个指尖的微小距离,但站在700码高的峭壁下,才能真正领会造物的威严,这700码距离并非由岩石构成,而是千万吨黄沙倾斜而下的癫狂轨迹,三桅帆船已经飘然远离大沙瀑,但从地面的剧烈震动中还能清楚感觉每时每刻落下沙流的沉重冲击,
高高扬起头颅、直到脖颈因角度过大而发出艰涩的咯咯声,约纳才能勉强看清沙瀑上端的水平线,笼罩在沙雾中的山崖顶端遥远得可怕,想起自己就是从那远若隔世的地方俯冲而下,占星术士学徒的脊背浮现密密麻麻的鸡皮疙瘩,腿一软,坐倒在地,
“这……简直就是拿生命赌博……”约纳喃喃道,抬起手掌端详,两个掌心都密布伤口,但血液被黄沙吸收,看起來像红色与黄色混合的厚重油彩,
“你说到重点了,货物朋友。”丹尼有气无力地笑着说,“一次又一次拿生命赌博,这不就是无尽沙海上最有趣的事情吗。”
汉娜慢慢走近两个男人,目视约纳的怀中,约纳猛然醒悟,从腰带中抽出夏日之白樱,掉转枪**还给对方,有些羞赧道:“对不起,一连开了五枪,今天应该是不能再击发了。”
汉娜点点头,伸手握住枪柄,又犹豫了一下,沒有接回魔法手枪,
“非常奇怪。”丹尼在一旁评论道,“以妹妹对爸爸遗物的重视程度,居然会脱手扔给你,真是莫名其妙、奇之怪也,倘若你手一滑沒接住,要想再在流沙中找回这把枪,那简直就是浪费生命的举动,哼哼。”
约纳这才反应过來,也显得有些不解:“是啊,这把枪……”
汉娜忽然松开手,推开枪柄,转身走向舰首:“交给你了,找出夏日之白樱的秘密,然后还给我。”
两个男人愕然地对视一眼,斯图尔特家的男丁捂住嘴巴:“完了完了,我妹妹爱上你了,斯图尔特当代家主居然爱上了一个來历不明的十七岁小屁孩,还是一次运输委托的货物,早知道这样,还不如早两年把她嫁给老贝,我起码也能获得‘竞速之星’东舷的四分之一股份啊,该死。”
“嗤嗤……砰。”
在熟悉的蒸汽喷发声中,“瘸腿亨利的假肢”射出一发子弹,在甲板上打出一个冒着青烟的深深弹洞,弹洞以上一公分,就是丹尼罩在白袍里的裤裆,
哥哥低头瞧瞧袍子上的大洞,镇定地一抹鼻梁:“有时候想想,嫁给爱德华?施密特,成为‘女神之光’的老板娘也是个不错的主意呢……告别这刀光剑影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