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落在了十三公子身上。
他是想说些什么,但也没想好该说什么。让云间栖身在安仪长公主门下,好处是师光是个贤臣,会很好地照顾帮助她,坏处是安仪长公主看起来并非表面上的善类,况且师子钰必会借机对云间刁难。
可有这个提议在前面,他再提直接让南帝认下云间这事,便显得有违伦理辈分,这满堂朽木必不会认同。陛下有更好的选择,又为什么还有听取他的建议呢。
十三公子只能什么都不说,与安平侯师光暗暗对视了一眼。
早朝结束前,陛下命人宣读了一道圣旨,针对的是将十三公子打发去霍北打仗这事。这事情几乎没有经过朝堂商议,陛下急于让十三公子建功立业,取代慕容铮的威信,心中早已做了这样的决定,慕容家其它几个有资格去的兄弟,也没有一人提出异议,大家恨不得是盼着这道圣旨来的,让慕容十三快点滚,滚得越远越好,滚远了才好把六嫂救回来。
十三公子本人也已做好了准备,原本慕容铮在的话,便是他的差事,慕容铮不在了,自己便责无旁贷。
只是慕容铮离世这件事情,又是谁这么快就捅去了霍北的呢。
赐金甲,赐帅印,即日启程。
散朝之后,十三公子特地找到了安平侯师光,恭恭敬敬地道:“本王出征之后,沈云间很快就会受诏搬去长公主府,本王知道师侯与长公主夫妻感情淡薄,还请师侯在府上多加照看,沈云间虽诡计多端,但凡事皆是以韩民福祸为基,请师侯多加提点包涵。”
“既是宸王遗孀,本官自当竭尽全力。”
“另外,切不可让她知晓宸王离世之事,即便她有所疑虑,也万万不能失口承认,尤其是要提防子钰。”
“本官会与府中各人分清利害,殿下放心。”
十三公子慎重地点了点头,急匆匆地回了珺王府。
云间还在睡懒觉,听见十三公子进来了,也不转身去看他,反倒将身子又向里侧了侧。
十三公子站在床边,知道她已经醒了,道:“陛下在朝堂上答应,将你收在安仪长公主膝下做义女,以此抚慰韩民。”
“废物。”云间不看他,冷冷地说。
十三公子垂目,“是我的分量还不够,才让你受这种委屈,我会努力的。”
那人嗤笑,心想你只要在霍北的时候死得利索一点,铮哥哥回来了,我便不必受委屈了。
“我今日便要前往霍北了。”十三公子说。
云间还是不理他。
“起来!”他忽然命令。
见云间依然不为所动,索性剥开被子,将她从床上拎了起来,硬塞进自己怀里,紧紧地抱住。
因为携着力量,他的身上很硬,将云间压得很不舒服,一脸厌恶地被他搂在怀里,十三公子在她耳边沉沉地道:“陛下给了我二十万军马,要我守住雁城,但我会一直北上,直捣霍北皇城,唯有如此,才能为我奠定军威,他日军权在握,我会帮你完成你的理想,弑君也罢,复国也好,你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而你只要答应我,把我们的孩子生下来,无论听到了什么,知道了什么,千万撑住,等我回来。”
云间还是不理他。
十三公子按住她的背,低吼,“答应我!”
云间依然不说话,十三公子只能紧紧地抱住她,闭上眼睛,猝不及防地挤出了两行痛心而无奈的泪水。
这一趟他必须得去,要为六哥报仇,要推翻南帝暴政,必要先丰满自己的羽翼,他不能再安于现状,做一个跳起来只能敲到敌人膝盖的蚁人,一将功成万骨枯,唯有踏着鲜血与白骨堆积而成的堡垒,才能真正地高高在上,与南帝比肩。
才有资格将南帝,将他的亲爷爷看待做敌人。
可是这一去,不知归期,离开了珺王府,外面的世界变化多端人多口杂,凭她的聪慧,知道慕容铮已经离世的消息,只是早晚的问题。一旦她知道了,那将是他们之间永远无法翻越的一条沟壑,她将恨他入骨,他的一往而深,终将万劫不复。
被他拥了许久,云间才轻轻地从这怀中挣脱,拿过十三公子的手,在他掌心里一笔一划地写下了一个“征”字。
十三公子不懂是什么意思,云间只笑笑,说:“你走吧。”
十三公子点头,临行前心中不舍,俯首迎上,扶着云间的后首,在她唇上缠绵而贪婪地攫取许久,适才将她松开,折身而去。
云间看着那个背影,看着再度合起的房门,静静地一笑,一手压着自己的小腹,喃喃道,“‘征’,我为它取的名字。”
他是它的父亲,他有权利知道。
确认那人已经走远,云间深吸一口气,望了眼房顶,“出来吧。”
谢白衣掀开瓦砾,从天而降,多日没有大方地露面,猛然相见,还是有点尴尬。
云间懒得追问什么,淡淡地吩咐,“别让他活着回来,死得越惨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