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姑娘不必惊慌,我们不是坏人。”
顿了顿道:“事情是这样的,我们家太太十月前产下一子,遭到府中小人嫉恨,竟悄悄将小少爷偷了出去,卖给了人贩子。我们千辛万苦才找到那人贩子,人贩子却说,将小少爷转手卖个了一个……呃,相貌奇特的女子。我们到处打探,才找到姑娘你的行踪。因怕引人误会,才找了两位官爷做见证。
“你放心,我们顾家也不是不讲理的人家,只求你将我家少爷归还,你花了多少银子,我们必会双倍奉还,并另有重谢。”
干瘦妇人闻言,脸上得意褪去,有些悻悻然,要不是当着官爷的面,怕是又一口唾沫呸了出去:原来不是拐带孩子,而是买了别人拐来的孩子!但这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偏还让她摊上这么好的人家,居然还肯给钱!真是便宜她了!
啊,对了,这孩子她也有份照顾啊!这个女人都有钱拿,怎么都不能少了她的一份吧?
她想着怎么开口去表表自己的功劳,那边丑娘却如释重负,就像临刑时被忽然赦免的死刑犯一般,既狂喜又茫然。
原来只是误会,还好只是误会……
她腿有些发软的晃了晃,好一阵才缓过神来,脸上恢复了几分血色,道:“这位老丈,你们找错人了,宝儿是我儿子,不是你们家少爷。”
见老管家面现狐疑之色,显然对她的话并不深信,丑娘迟疑了一阵,咬了咬唇道:“妾身原是江南曲县人士,夫家姓云,丈夫半年前离世,族人为夺家产将妾身母子赶出家门,老丈若是不信,尽可去打探……”
丑娘这会儿已经完全放松下来,为了让人相信,连自个儿的跟脚都抖了出来,云寂却心中警铃大作。
需知听一个人说话,和看一个人写字一样,从语速、语调、遣词用句等很能看出些东西来,比如性情、比如情绪,但听这个老管家说话,却给他一种极不协调的感觉。
这种不协调不是虚伪,而是刻板。
就像一个演技平平的戏子,对着剧本念台词一般,虽然该快时快,该慢是慢,该喜时喜,该怒时怒,却都浮于表面。
而且他口口声声是找孩子来的,却到现在为止都没说将他抱过去看一眼……忒假!
所以,这老头儿为什么要来这儿唱这么一出大戏?
要抢孩子的话,顺着那妇人的话接下去就行了,何用这么麻烦?
可他和丑娘身上还有什么值得图谋的地方?
这出大戏又是唱给什么人看的?
只见那老管家迟疑了不长不短的一段时间后,道:“此去江南路途遥远,若是……不如娘子先同我们回青城,让我家夫人认认孩子,然后我们再……哪怕这孩子的确不是我们家少爷,也绝不会让娘子空跑一趟……”
看着已经完全放下戒心,正考虑老管家的话的可行性的丑娘,云寂不由有些心疼,伸手抓住她的头发,使劲一扯。
丑娘吃痛,猛地清醒过来,歉然道:“对不起,我……”
话未说完,门口传来一道清雅平静的声音:“不必如此麻烦。”
那道声音堪称动听,然而传到丑娘的耳朵里却仿佛晴天霹雳。
刚刚还以为虚惊一场的丑娘如同被雷劈了一般,再也不敢存任何侥幸,脸色瞬间煞白如死灰,踉跄后退几步,软软的坐倒在地上。
她浑身战栗、牙齿战战,于是没有发现,她怀里的孩子,反应也如她一般不堪。
那个几乎从来不哭的孩子,正难以置信的扭过头去。
那是在梦里,都没能梦到过的声音,竟隔着一个轮回,再度在他耳边响起。
看着缓步而来的修长人影,他深深闭上眼,从咽喉深处发出近乎□□的两个字,含糊颤抖的没有任何人听得懂。
“师傅……”
只是茶馆生意再冷淡,看着有个粗衣麻布、一看就不像能喝得起茶的少年抱着条狗进来,伙计也难热情的起来,正要冷着脸将人撵出去,就被随后进来的常山一锭银子晃花了眼。
常山挥退要给他们引路的伙计,自己领着云起上楼,到了雅间门口,轻轻敲了下门,听到刘钦略带沙哑的“进来”两个字后,便轻轻推开门,给云起让开了路,又在他进去之后,在门外将门带上。
雅间只有刘钦一个人,正半蹲在火炉边扇火,火上煮着茶,水汽蒸腾,让人看不清他的脸。
听见有人进门,刘钦头也不抬,道:“你来的正好,茶刚煮好。”
他将茶提到案几旁,示意云起在他对面坐下,便开始分茶,动作虽有几分生硬,但也颇像那么回事儿,末了将斟好的茶盏放在云起面前,抬手道:“请。”
云起将小胖墩不甘寂寞的小脑袋按了下去,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放下道:“茶还凑合,手艺太差。”
他这一世什么都将就,但上一世活的那二十四年,却有二十三年半都过着最精致的生活,这茶水,用来喝自然没问题,用来品,就太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