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后的几天,胡楚元还是继续参观船政衙门下属的厂房,他也抽空去了船政学堂,发现学堂筹办至今十三年,招收的制造班学员不过两届,总计四十一人。
这个数量未免太少了点。
他将这个事情放在心里,却没有立刻做出改动。
福州船政要是好办理,那也不会轮到他,事实上,在沈葆桢之后,历任的福州船政大臣都没有实际能力管理船政衙门,衙门级别虽然等同巡抚,却远非一般的巡抚能够管理的。
可以说,此后的船政大臣是一届比一届差,丁曰昌还算凑活,吴赞诚、何如璋都是李鸿章的淮系亲信,无能鼠辈。
李鸿章是一个很喜欢任用无能之辈的人,他的用人哲学是“重德量才”,说白了,就是谁更听话,谁更尊敬他,谁更唯他马首是瞻,他就安排谁出任要职。
福州船政衙门办的好不好,这和他没有关系,他只是想抽调衙门里的人才和资源,所以,越听话越好,越无能越好。
胡楚元不同,他喜欢用那些真正有能力的人,只有这样,他才能“享受成功,品味人生”。
来福州之前,他就将江南商行的总帐郑锡泰抽调出来,通过伍淑珍从旗昌洋行技术局抽调出费恩茨、罗尔斯、卫斯特等十多人,又从格致书院中抽调出华蘅芳。
郑锡泰是广东人,十七岁进入上海丽如银行做学徒,二十二岁升主帐,胡雪岩一眼相中了他,将他招入阜康钱庄做上海租界分铺的掌柜。
在伍淑珍和容闳为胡楚元招揽的第一批美国技师顾问中,仅有三个人拥有大学教育背景,费恩茨和罗尔斯就是其中的两位,前者原任匹兹堡钢铁公司的经理,后者原任弗吉尼亚造船厂的总工。
为了挖到这两人,伍家可是花费了很大的代价。
这些人,每一个都不简单。
年仅四十二岁的郑锡泰在胡家的所有掌柜中算是承上启下的那一辈,资历足可称得上是第五号的大掌柜,身材不高,微微有些发福,还有点谢顶。
不过,他确实是个聪明绝顶的人,在丽如银行的六年磨砺中,锻炼出一口流利的英语,对于西洋银行业和传统的钱庄业务都有很独到的了解。
为了查账,郑锡泰从江南商行的福州分行里抽调了四名主帐和十多名帮帐,再加上自己的几名亲信,近二十位精通账务的人通宵达旦的核查了三天,才将福州船政衙门的所有账目清查完。
一大清早,他就将紧急撰写的衙门帐务公报呈交给胡楚元,厚达二十多页。
胡楚元一直都是个很轻松的人,反正这世上也没有多少事情能难倒他。
他一边吃着早点,一边翻看帐务公报。
他还是个很懂得“享受成功,品味人生”的家伙,刚来船政衙门四天,就让胡荣将衙门的所有家具都换了一套,用于装饰的古董书画、青铜器、瓷器玉石,件件都是珍品。
等将整个公报都看完,胡楚元也忍不住微微皱眉,和郑锡泰问道:“这笔私款的问题,你能有把握吗?”
郑锡泰苦笑道:“东家,衙门的账目是千疮万孔,毛病实在太多,稍微有点本事的人都能看出问题。至于这笔私款嘛,我敢拿人头担保,从沈大人接管衙门之后就开始挪用,等他赴任两江总督,就一直是总监工叶文澜在挪用,历经十三年,总计抽调了214万两白银。”
啧啧。
胡楚元心里冷笑,暗道:沈葆桢……不过如此啊!
他稍加思量,和郑锡泰问道:“你猜这笔款子目前在哪里,数额剩下多少?”
郑锡泰想了想,道:“我估计啊,从一开始,沈大人就从衙门里面抽调公款让叶文澜在外面做生意。叶文澜主要是做南洋贸易,从福建向南洋贩卖瓷器、丝绸、茶叶、漆器,再从南洋向福建贩卖锡器、糖、香料,甚至是私盐。这几年,叶文澜本金充裕,也在福建开设了十几家钱庄,估计这些钱也在外面放贷。这么一算,怕是越来越多,至少也能有六百万两!”
啧啧。
胡楚元坏笑一声,道:“数额还真不少啊。”
郑锡泰又道:“除了这笔私款,衙门内部的贪污克扣现象也很严重,每年至少有三十万两的官银折损在这里面。再加上洋人顾问的薪水普遍过高,福建水师的军饷也由衙门支出,四个问题加起来,也就难怪船政衙门无钱可用,每年仅能拿出十几万两银子用于造船。”
啧啧。
胡楚元倒是挺开心,笑道:“所以,中堂大人和何璟才这么急着让我来打理船政嘛。”
郑锡泰忍不住问道:“东家,那你打算怎么办?”
胡楚元倒是处之泰然,平淡的吩咐道:“你重新带着人整理这些公报,按每一个官员分算,看看他们每个人都贪克了多少,证据要充足,每人一份,我要让他们自己看清楚。”
郑锡泰点头称是,这就下去办事。
胡楚元又将胡荣喊了过来,吩咐胡荣准备五十七份信封和银票,银票面额不等,最高三千两,最低不过一百两。
在胡楚元看来,这些官员贪污克扣的问题并不大,怕的是他们故意高价采购劣等煤铁,亏空公款。
不损公,如何利己?
当然,这也很方便他用自己的财力控制整个福州船政,包括福建水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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