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起身,他就一脚一个,倒似踢球一般,将四人踢出了大殿。
众人目瞪口呆,不知道这个绿袍小吏是什么来历。
“你果然还留有后手。”仇士良冷笑一声,指着那绿袍小吏喝道:“若我说的不错,你就是臭名昭著的摩纱杀手拂尘吧?”李昂听闻“摩纱”两个只字,浑身为之一震,指着李训喝问道:“他究竟是什么来历?”李训道:“陛下莫听他挑拨离间,他是中书省从八品书吏李宏。”
“是不是书吏李宏,一试便知。”仇士良手一摆,身后人影一闪,小太监直扑绿袍小吏而去,动作之快直如闪电一般,绿袍小吏见他来势凶猛,纵身而起二三丈高,竟稳稳地落在大殿的横梁的上,手中更多了一把精光闪闪的软剑!小太监贴身也追了上来,二人对面而立,却谁也没有动手。
仇士良大喝一声:“他就是小须弥剑拂尘,李训,你还不承认吗!”
李训脸色一变,喝道:“那又怎样?总比你的鬼影武来的光明正大吧?”他不待仇士良辩解,便向李昂禀奏道:“仇士良勾结江湖黑道意图谋反,这个小太监就是江湖上臭名昭著的鬼影手武奎!”文宗皇帝茫然地目视身边的祁墨,祁墨点了点头。拂尘、武奎都是当世高手,祁墨久闻其名,他虽没有见过本人,但看这身武功应该**不离十。
他向邵明冲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将李昂带入内殿。邵明冲正待动手,忽见李训将手中笏板一举,狠狠地摔在了地上。殿中顿时喝声大起,大殿两厢和内殿中瞬间杀出数百人来。为首的正是京兆尹罗立言和御史中丞李孝本。与此同时含元殿的大门轰然关闭。
“爱卿,他们?”李昂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弄糊涂了,等他弄明白来者是谁,心中顿然恼怒,喝骂李训道:“你把这么多人埋伏在大殿内,居心何在?”
“他这是以陛下做饵,引臣来送死!”仇士良嘿然一笑。
李训脑子嗡嗡炸响,他弄不明白事到如今李昂为何还要躲躲藏藏?只要他金口一开,殿中数百人一拥而上先杀了仇士良再说,剩下的自可慢慢地去装扮粉饰。然而此情此景,他也只得伏地认罪,泪流满面地说道:“陛下莫听他胡言,臣探闻金刀卫有人要谋反,臣这么做实在有不得已的苦衷。”
“有人要谋反?”李昂一时没能明白这只是他一个推脱的借口,于是追问道:“是谁,谁要谋反?”
“金刀卫典军校尉杨昊。”李训激亢陈奏,“此人勾结摩纱杀手图谋不轨,臣早有察觉。”
“他?……你有何证据?”李昂下意识地向前窜了两步,脱离了金刀卫的护卫。但他也看穿了李训的心,此人为达目的什么样的事都能干的出来,真的由着他杀了仇士良,将来自己还能制得住他吗?
“臣自会拿出证据给陛下看。”李训阴冷地瞪了一眼李昂,“仇士良擅权误国,请陛下即刻降旨处死仇士良。”
“陛下若杀臣,臣甘愿领死。然奸臣当道,臣不敢轻身,请圣上降旨诛杀无耻奸臣李训。”仇士良也寸步不让,两人合力把李昂架到了火上。时间若是能倒退半个时辰,李昂会毫不犹豫地下令处死仇士良,可是现在他改变了主意,毕竟在大殿里暗藏伏兵的是李训,倘若这些人是冲着自己来的呢?杀了自己然后栽赃仇士良,然后再推举新人做皇帝,由他们把持大唐国政,难道没有这种可能吗?太有可能了。
“这个……两位爱卿都是朕的股肱之臣……”关键时刻,李昂用了个“拖”字诀,他心里恶毒地在想:“你们就咬吧,狗咬狗一嘴毛,最好咬个两败俱伤,全他妈的完蛋。”
房梁上忽然传来一声惨叫,小须弥剑拂尘跌落下来,他的腹部被鬼影武奎手中的修脚刀划开了一道长约一尺的创口,肠子流了一地,但他没有立即就死,而是在地上翻滚哀嚎。大殿中一片混乱。祁墨趁机又站到了李昂的身边,这一回李昂没有抗拒他。
武奎飘然而下,鬼魅一般站在了李昂面前,祁墨横刀拦住了他,一边喝道:“往后退。”这句话既是给身后的卫士的,也是说给李昂本人听的。金刀卫护卫李昂步步后退。罗立言率逻卒接应上来,祁墨向段玉明点了下头,暗暗地把李昂交到了他的手里。
段玉明武功在祁墨之上,在此混乱中由他护卫着李昂或许更有利。没有了李昂这个累赘,祁墨可以全身心地对付武奎,武奎的武功确实很高,但以多胜少,祁墨还是有把握胜他的。可就在此时,身后一阵骚乱,只见一队京兆逻卒竟拥着李昂跟着仇士良往内殿退去。而逻卒的首领段玉明此刻却倒卧在一片血泊中,他的后心上插着一把短匕首。
殿中所有的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惊呆了,李训最早反应过来,急吼了一声:“快关门!”他心里清楚,若让仇士良劫持皇帝退入内殿,那自己就真的一败涂地了。守护在内殿大门前的是李孝本募集的勇士,听到了李训的喊话,立即动手来关大门,但已经来不及了。
一道银弧闪过,十几个人齐刷刷地被人割断了喉咙。
仇士良挟持李昂退入内殿后,铜门轰然关闭,殿内顿时响起了万岁之声。李训冲着大门狂擂几拳,捶胸顿足地嚎哭起来。直到此时,众人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脸色苍白的罗立言趁人不注意偷偷地溜出了大殿。李孝本急问李训:“我们现在该怎么办?”李训眉头一皱,咬牙切齿道:“事到如今,只能跟这帮阉贼拼了。诸位莫慌,丹凤门外还有一支奇兵。祁校尉你速速护我出宫召他们进来护驾。”
众人闻听还有奇兵,莫不松了一口气,都催二人赶紧动身。此刻郭行余的邠宁军已经溃散无踪,含元殿前黑压压地围满了太监。李训向下望了望,禁不住心惊肉跳,他忙将身上的紫袍脱掉换上属吏的绿袍,又将胡子割短,低头跟在祁墨身后沿含元殿殿后的小道而下。含元殿后也有不少太监蹲守,他们看见祁墨护着李训下来,顿时围了过来。
祁墨大喝道:“本将奉旨办差,尔等拦阻,难道都想造反吗?”众太监闻言纷纷退让,又见李训短须绿袍,也无人在意。
一行人赶到丹凤门,李训让祁墨在门内等候,自己独自一人出门宣召,他一出了大门,立即上了一匹早已准备好的骏马,扬鞭绝尘而去。祁墨左等不来,右等也不来,心中生疑,便出门查看。丹凤门外冷冷清清的,哪有什么伏兵的影子?这才知道上了李训的当,正要转身回大明宫报讯。
不想丹凤门的守军突然换成了神策军的士卒。祁墨心知不妙,却不动声色,依旧上前叫门。神策军士卒答道:“陛下有旨,今日不开宫门,你速速退去,不然就放箭了。”说着就张弓对准了祁墨。祁墨闻言转身便走。
走不两步,忽见西面的建福门内冲出来一队残兵,约有六七十人,有京兆逻卒,也有金吾卫士卒,众人身上都是伤痕累累、血迹斑斑。众人正四散奔逃,门内又追出一队铁甲军士,追上去砍杀了十几个,其他的人却遁逃无踪。祁墨心知事败不禁泪流满面,趁着长安城的城门还没有关闭,夺了一匹马出通化门投东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