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豹骑的铁蹄终于来到了他们跟前。周围还有些手脚不利索的未能跑开,立刻招致了无情的斩杀,这些人暂时吸引了虎豹骑打头几人的注意力,暂时没人去理会诈死倒地的两人。随即尘土弥漫,后面的虎豹骑骑兵再也看不见地面上倒卧的两人。
感受到身边无数马蹄踩踏而过的轰鸣声,黄志紧紧地闭上双眼,听天由命。
也算是他运气不错,竟是一脚也没被马蹄踩到。其实这是虎豹骑的坐骑精良,会主动避开地上的“尸体”不去踩踏,避免崴了马腿。不过无论是因为什么原因,黄志和孙老丈算是避过了一劫。
等到虎豹骑跑远之后,黄志才小心翼翼地睁开双眼,立刻又被眼前的情景吓了一跳。一颗血淋淋的头颅就在黄志眼前几公分的地方,瞪大了双眼和他对视着。一大滩血迹和脑浆淌满了眼前的地面,只差一点点就要流进黄志的嘴里。
或许是劫后余生的刺激太过强烈,一时间竟没感觉到恶心,黄志扶起孙老丈,跌跌撞撞地继续未竟的“逃难大业”,片刻之后他们来到一处山坳。
山坳里有几座房子,不知道是一条村庄还是一个大户人家,反正这个时候也都逃难去了,留下几座破败的房子。跑了这么一段路,黄志和孙老丈正好进去歇歇脚。
这头孙老丈还心有余悸,那边黄志已经缓过劲来,正在回忆刚才见到虎豹骑的那一幕。“这梦境也实在太刺激了一点!值回票价啊!若是那些导演们能拍出如此水准,也不枉称为大片了。”
胡思乱想间,忽然听见门外一片噪杂的声响,有木头断裂的声音,有重物坠地的声音,还有凄惨的马嘶声,再加上几个人慌乱的说话声,应该是一辆马车散了架。
片刻之后,一串脚步声传来,伴随着一个低哑的男音,“夫人且抱着小主公在此休息,我等尽力将那马车修好,方能继续赶路。”
那被称为夫人的女声轻轻地应了一声,外面的院子便安静了下来。
黄志和孙老丈正躲在其中一间厢房中休憩,此时听到“夫人”、“小主公”这样的称呼,心中不由一动,忍不住扒在透风的木板墙上往外看。只见外面一位美妇抱着一个尚在襁褓中呼呼大睡的婴孩,一脸凄苦地坐在院子里的枯井边,爱怜地抚摸着婴孩的小脸。
“这就是糜竺和糜芳的妹妹糜夫人了,那孩子自然就是阿斗,瞧我挑的地方多好,现场观看赵云救阿斗的头等包厢啊!”黄志心中得意。按照《三国演义》的故事进程来看,此时他就等着白马赵云风风火火地冲进来,带着阿斗风风火火地再杀出去。唯一可惜的是那长坂坡赵云七进七出的好戏只能看见最后一出。
不得不说,史书不等于真实历史,更何况《三国演义》这种演义小说。黄志首先等来的不是赵云,却是几名曹军士兵。
也不知门外那几个护送刘备家眷的荆州兵是干什么吃的,没有听见任何打斗的声音,这几个曹兵大摇大摆地进了院子,一眼看见糜夫人。至于那睡得正香的阿斗,早被糜夫人放在井边的地面上,竟是没人去注意。
“好美的妇人啊!兄弟们有福了。”一个相貌彪悍的曹兵双目冒出绿油油的凶光,活像一头饿狼。
他身边的一名同伴略显胆小,扯了扯他袖子,“张伍长,丞相大人有令,不得**掳掠。”
那张伍长立刻横眉怒目,一巴掌扇在手下的后脑瓜子上,“你个孬种!兄弟们出征月余,未曾开荤,如此机会,岂能错过!丞相的命令又如何?在这里,头上是天,脚下是地,旁边只有你我兄弟,只要你我不说,就只有天知地知,丞相怎么会知道今曰之事!”
糜夫人有些慌乱地对众人做了个揖,“妾身乃刘皇叔内室,望各位大人好生对待,只消带回大营,曹丞相必有重赏。”知道自己已经无望去江陵与刘备团聚,她只得寄望于曹艹的名号能打消这群士兵的色心。
“大耳贼的女人!难怪这么好看了。”那张伍长显然没把糜夫人后面的话放在心上,“我等兄弟当年随天师起义,却不想今曰能有机会享用皇亲国戚,值了,值了!”
“黄巾起义?青州兵!难怪,难怪……”房内黄志点头表示理解。
屋外这些兵痞,显然是当年曹艹由黄巾贼收编而成的青州兵,虽然没什么出名的战绩,却是有名的彪悍难驯。曹军屈指可数的劣迹都是由他们造下的,弄得曹艹用也不是、放也不是。更夸张的是青州兵在二二零年曹艹死后再也无人能够驯服,自行击鼓散去。
说话间,那群兵痞已经开始动手拉扯糜夫人,准备就地“正法”。作为一个梦中人,黄志此时的心态依然是在看电影一样,尽管对此场面有些激愤,却也没打算破坏剧情的正常发展。
旁边的孙老丈却是看不下去了,踉踉跄跄地奔出去,大喝一声,“休得无礼!玄德公的夫人岂是尔等宵小所能玷污!”
“这老头不是找死么……”固然是梦,黄志还是相当担心孙老丈。
可惜此刻他也无需担心了,那张伍长连来人是谁都没看清,挥起手中的朴刀就把孙老丈砍倒,不枉为沙场上见过生死的人,丝毫没有一句拖泥带水的废话。
黄志只觉得心中一揪,竟有种喘不过气来的感觉,怒火从肺腑中升腾而起。“妈的,就算是梦,我也看不下去了!”难得地,他骂了句粗话。
四下里看看,却找不到可以作为兵器的东西,若是这么没头没脑地冲出去,无非是张伍长刀下的另一条亡魂而已。“做梦也要有理智。”这是黄志的想法,也不知道是不是胆小的推脱。不过此时他却在冲出去与否之间纠结着。
黄志纠结,青州兵可不纠结,此时已经扯破了糜夫人衣服,将她摁倒在地,就要行苟且之事。甚至连一旁孙老丈的尸体都视若无睹,一点也不怕影响了办事的气氛。
那糜夫人表现的也很奇怪,被侵犯了,居然也一声不吭,反而如同人偶似地任由对方摆弄。这倒不是她懦弱不敢反抗,或者内心闷搔渴望被侵犯,而是因为身后的枯井边上放着熟睡的阿斗,她生怕自己大声尖叫会吵醒了那孩子。
几个青州兵或许是因为被色欲蒙了眼,没注意到井后面那小小的襁褓,或者其他什么原因而没兴趣去理会那婴孩。但可以肯定一点,一旦阿斗醒来哭泣,绝对会引起注意,若是因此坏了青州兵的“姓致”,那刘备的骨肉可就不保了。
“真的是梦吗?”黄志还在纠结。眼前连这种限制级场面都如此逼真,他第一次怀疑自己是否真的身处梦境。咬牙切齿地伸手在自己大腿上狠狠地拧了一把,随即他的眉头几乎缩成了一团,嘴巴也张大了向天无声地呐喊。
左看看、右看看,黄志发觉自己依然身处原地,并没有从梦中醒来,回到自己熟悉的蜗居里。“难道不是梦?穿越?见鬼!这不可能!”
虽然小说看多了,但理智告诉他,穿越这种事情绝无可能,至少目前不可能。且不说多元宇宙、平行空间这种理论是否属实,至少目前二十一世纪人类科技还无法探索,更不会有一颗外星科技产物穿越时空、穿过楼板砸在正在床上熟睡的自己头上,把他拉进小说里最时髦的时空穿越大潮中去。
更何况白天的黄志还只是个刚从学校毕业没几年,在一家合资企业打工的营销人员,口袋存款不超过六位数,晚上只能在公司附近的城乡结合部租一间号称是单身公寓的十平米民房栖身,因为没房没车女朋友暂时交不到。
让如此的他穿越三国,当个改变历史的人物显然不切实际,而当一颗脆弱得随时会被一阵风吹破的泡沫他不甘心。所以这不可能是穿越,黄志也不接受“被穿越”。
就在他心情纠结的时候,赵云来了。一骑白马,一身白甲,他就如同个天兵天将一般出现了,直接策马冲进了院子,手擎一杆银枪,几下准确的穿刺,在空气中留下几道银白色的光带。黄志就看到站在一旁观看张伍长白曰宣银的“观众”们喉头喷血,一个接一个地倒下。
张伍长还在糜夫人身上耸动,即将达到高潮的他根本没注意到周围发生了什么事。直到赵云把枪杆当棍使,狠狠地抽在他颈侧,张伍长才不明不白地侧翻了出去,脖子不正常地耷拉向一边,显然颈椎已经断裂。
“高手!”黄志在墙后咋舌不已。自己纠结半天,远不如赵云一眨眼工夫来得有效率。眼见事情已经被赵子龙解决,他也松了口气。
赵云一扯缰绳,战马人力而起,原地转了一百八十度,变成马头朝外。他背对着糜夫人,拱拱手,“子龙救驾来迟,险些让夫人和少主受累。”
一阵悉悉索索的整理衣服声音之后,糜夫人抱起阿斗,“幸得赵将军及时赶到,否则妾身死不足惜,若是禅儿落入贼人手中,则愧对主公矣。”
赵云这才下马转身,眼中对糜夫人已经被扯破的衣服视若无睹,躬身说到,“夫人请上马,有此马代步,夫人和少主定可顺利与主公会合。末将先前已将甘夫人寻回,等夫人和少主安然回返,自是皆大欢喜。”
糜夫人脸上先是欣喜,随即黯然,“赵将军此言差矣。妾身四肢不勤,不识骑射,焉能带禅儿回去。还是赵将军自用吧,禅儿也一并托付与你。”
“那夫人如何是好?”赵云脸上抽搐了一下,心里已经明白了一半。
糜夫人对着赵云一揖,“妾身相信将军定不会将今曰之事外传,然此事却已发生,妾身终究无颜以对主公。若甘姐姐蒙难,妾身自当苟延残喘,代她照料禅儿。今见将军武勇,甘姐姐无恙,主公甚幸,妾身了无牵挂,自可含笑泉下。”
说罢,她将怀里的阿斗递到赵云怀中,并帮他仔细地绑缚在胸前,再次深深一揖。
赵云知道自己确实无力同时救出二人,而糜夫人死志已决,无法阻止,只能含泪看她跃入枯井,并帮她推倒井边残墙,盖住井口。
直到赵云带着阿斗远去,黄志依旧沉湎于刚刚经历的那一幕幕,竟忘了追出门去看赵云百万军中七进七出救阿斗的最后一出大戏。
“我究竟是怎么了?竟不知不觉变得如此的自私与懦弱!一个梦而已,竟连做梦都没有见义勇为的勇气……没有兵器的借口,怕疼的借口,或者以后干脆就不需要借口!是现今畸形的社会可悲,还是妥协于社会的我可悲?”
如果说赵云七进七出救阿斗那是一种忠诚,那么孙老丈和糜夫人的行为就已经超脱了对刘备忠诚的范畴,那是一种大义,一种为现今社会大部分人所遗忘的大义。
孙老丈可以以老迈残躯,义无反顾地站出来阻止禽兽的暴行,这是古人的义,这是中国传统文化的义。
糜夫人为了阿斗甘愿舍弃贞艹,甘愿放弃生命,这一而再的牺牲也是古人的义,已经被现今社会所遗忘的传统文化的义。
当见义勇为、义不容辞、义无反顾、义薄云天这些词汇渐渐地被现代社会所遗忘时,自私已经成了一种理所当然,“自我”与“自由”渐渐变成了自私的同义词。而当这种变了味的“自我”和“自由”继续无限制地膨胀下去,什么“仁义礼智信忠孝悌”便进一步被遗忘,于是社会上出现了种种人伦暴行。
黄志不敢再想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