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叶子也知道自己说什么都没用,这纸军令状就如一柄刀已经狠狠扎在顾荣的心上,而将军正是执刀的人。
被至亲所伤的痛,是刻骨铭心,更可能会伴其一生。
顾荣还在说着什么,叶子却一句也没听进去,看着他强颜欢笑故作淡然,她只觉心中微痛,在离开前忽然问他:“少爷,你怨将军吗?”
顾荣呼吸短暂一滞,别开眼,声音虚无,轻若鸿羽——
“他是我父亲。”
转眼到了春闱考试的那天,叶子和顾欣特意起个大早去送顾贺二人,直到再见不着他们的身影方才离开。
九个日升日落,黑白交替,时光于指间飞快划过。
叶子和顾欣早早守在上次分别的地方,焦急地等待。
当人群从考场涌出的刹那,她们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抻着脖子蹦着高高,恨不能立刻化身长颈鹿,冲进去找人。
“出来了!出来了!”
叶子兴奋地大叫,而顾欣早已扑了过去八爪鱼似地挂在顾荣的胳膊上,无论贺斩风怎么嘲笑都不肯下来。顾荣无奈,只宠溺地笑笑,任她胡闹。
“考的如何?难不难?”叶子问。
“还行!我有七八成的把握,他指定十成!”贺斩风一脸自信,胸有成竹地道。
“少爷肯定是没问题,不过你么……”叶子怀疑地瞅了瞅贺斩风。
“怎么?这叫会者不难,难者不会,你懂吗!”贺斩风不悦地微微眯眼。
“你就吹吧!也不怕啥时候吹破了,被牛压!”顾欣躲在顾荣身后做鬼脸。
“嘿,你这丫头竟然拐着弯损我。”贺斩风作势要把她从顾荣身后揪出来。
有哥哥在前面护着,顾欣才不怕他,嘴也不闲着,一句一句跟倒豆似的,还句句戳到他的痛处。偏贺斩风抓不到打不着骂不得,气得他只能哇哇乱叫。
叶子笑看他们玩闹,见他们脸色虽差,但精神很好,不由放下一直提着的心。
看来考的不会差了。
三日后朝廷放榜,顾荣不出所料得了会元,而贺斩风别说几甲了,这百人大榜上压根都没这三字。他还非常淡定地强辩,爷不过就是去凑凑热闹考着玩。
一个月后,殿试。
听慕容昭说,顾荣是如何过五关斩六将,怎一个酷字了得。可惜她们无缘得见,而且叶子严重怀疑他的话大有水份,难保没夸大其词。
对此,顾荣只是一笑置之,保持其一惯的风轻云淡,叶子深以为他超凡的已经完全可以挂在墙上当仙儿供了。
又过了五日,顾荣再次进宫。
威严的大殿上,皇上当众宣布这次春闱的状元之名——顾荣。
因为顾荣将来是要继承将军之志,从军任将,为国流血洒汗、宁抛头颅的,所以这次参加春闱只为印证学识,搏个名头锦上添花。
对于这一点,皇上与他的想法一致,相较让他任文职,自然更希望他能为国征战、抗击敌寇。所以,现下只赏赐黄金万两,其余封赏待将来他立下功绩再一并赐封。
按惯例,顾荣需穿红戴花骑马环城,接受全城的祝福。
这边,慕容昭一早就在揽月楼定了位子,此时叶子等人已坐在二楼雅间,对刚刚经过这里的顾荣评头论足。
可怜堂堂新科状元被他们当成游街示众的犯人,评的那叫一个犀利,如果可能恐怕连脚指甲都不会放过。
叶子不由好奇,如果顾荣知道他们竟然如此编排他,不知道他会不会后悔结交这帮损友。
另外,顾欣竟然把她的神秘男友也带来了。
据男子自己介绍,他叫朱庭筠,是幽州巡抚的嫡长子,这次来京就是为了参加春闱。
贺斩风一听春闱马上来了兴致,忙说自己也参加了,只是没发挥好。
叶子佯装同情地叹气:“只怕,你此生都难以发挥好了。”
见众人哄笑,贺斩风脸微红刚想岔开话题问朱庭筠考得如何,慕容昭却突然开口——
“难怪我觉得这名字耳熟,今年春闱的探花可不正是朱庭筠。”
唰!满座哗然,众人都一致张大嘴,做吞鸭蛋状。
顾欣得意,笑咪咪道:“筠哥很聪明,夫子都讲不明白的道理,经他一说我就懂了。”
众人默,那是你理解能力有问题。
朱庭筠倒是一点不显摆,反倒有些拘谨,腼腆道:“我只是侥幸而已,欣儿的大哥才是真本事,在下仰慕已久佩服的紧。”
“想拍马屁也得等马来呀,否则就是个蹄子你都够不着。”贺斩风还在为刚才的事吃味儿,嘴欠的病又犯了。
“不是还有你这匹蠢马充数吗?过来,让我仔细拍拍!”顾欣一跃而起,照着贺斩风的屁股就呼过去,惊得贺斩风跟见了猫的耗子,拔腿就跑,汗毛都立了起来。
朱庭筠非常尴尬地杵在两人中间,拦哪个也拦不住,说哪个也不敢说,囧得脸都红了。
叶子见他挺可怜,就好心安慰道:“他们经常这样闹,你习惯就好了,打是亲骂是爱嘛。”
“你才爱呢!”正转得不亦乐乎的两人“刷!”地转头瞪她,那叫一个同仇敌忾。
好吧,她说错话了。叶子低头做委屈状,这年头说实话的小孩被狼吃。
好在还有慕容兄妹,二人合力把他们劝开,这才把朱庭筠这倒霉孩子给救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