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马路倪勿去哉,脱仔局也无啥希奇,勿要倪去仔,耐一干仔勒浪等人心焦。”余芹甫听了,自然感激非常,相将就寝。那知睡不多时,楼下相帮又高喊起来道:“徐大人叫到老旗昌去。”兰芬故作嗔道:“深更半夜,来叫啥个断命堂差!惹厌得来。”余芹甫慌问他老旗昌叫局可去?兰芬道:“姓徐个是倪搭老客人。俚耐叫格局,倒勿好意思勿去。”余芹甫默然;又问他几时回来,兰芬道:“说勿定,耐勿去末,倪定规早点转来。”芹甫听了又欢喜起来,点头应允。 兰芬略照一照镜子,急急的到方子衡房内来,故意对着方子衡抱怨道:“格碗断命饭,倪直头吃得来勿要吃格哉。倪刚刚堂差转来,老旗昌又来叫局,阿要讨气?”在方子衡房内约有一点余钟,也不知他做些什么,临走却叮嘱方子衡道:“倪出局去转来,长恐要天亮哉嗫,耐定心点困歇。”子衡答应,兰芬瞥然去了。 到得将近天明,兰芬却仍到余芹甫房内。芹甫正在朦胧之际,被他惊醒,问道:“你可是刚刚回来?”兰芬点头,便又上床睡下。睡了一会,见芹甫已经睡熟,悄悄的踅下床来,不知何处去了。 芹甫这一觉,直到十点余钟方醒,睁眼看时,不见兰芬在床上,房内静悄悄的,便叫了兰芬几声,不见答应。只见阿金急急的走进来,问芹甫道:“余老爷要啥?”余芹甫问他:“先生那里去了?”阿金道:“倪先生刚刚起来,勒浪梳头,阿要去喊俚来?”芹甫点头不语。阿金去了多时,方见兰芬云髻半偏,秋波饧涩。一面打着呵欠,慢慢的走进来。芹甫道:“时候尚早,你为什么要紧起来?”兰芬含笑道:“倪困勿着哉呀,难末起来去梳个头,听见耐来浪喊倪,倪头也朆梳,要紧奔得来看耐,啥勿困歇起来介?”芹甫道:“我店中有事,十二点钟一定要自家到店,现在已将近十一点钟,也差勿多了。”兰芬见他要走,知道他向来如此,并不相留,但道:“格末耐吃仔点心去,勿要饿仔肚皮,叫俚笃去叫仔一碗鸡丝面来阿好?”芹甫点头。不多时叫来,娘姨送上,芹甫吃了匆匆而去。那边房内的陆小廷,七点钟已经回去。 兰芬一时打发了两人,原到方子衡房内,殷殷勤勤的陪着他。方子衡那里晓得兰芬一夜之内接了两个客人,依旧欢天喜地的照常相待。陆兰芬见他瘟得利害,便把自己的全身伎俩施展出来,把个方子衡骗得伏伏贴贴的,竟把他当作世界之内有一无二的好人,渐渐露出要娶他回去的意思。 兰芬听了,正中下怀,却故意不肯答应,向方子衡说道:“倪从前嫁仔格人,看看像煞蛮好,陆里想得到故歇再要出来做生意。倪吃格嫁人格苦,吃得足里足格哉,故歇倪想起来,再要去嫁人倒有点放心勿落。耐方大人肯讨倪转去,再要好也无拨。不过倪格两年生意勿好,亏空加二来得大哉,倪想再做两节下去,倘忙生意好点,还脱仔格亏空,格末再说到嫁人,阿是就容易哉。” 方子衡听得陆兰芬的口风推托,心上有些不快活起来,便道:“如此说来,你是不肯嫁我的了?”兰芬听了,慌忙问道:“啥人说勿肯嗄?耐格人末,一句闲话缠夹仔大腿浪去。倪要嫁人,像耐方大人一样格人勿嫁末,再要去嫁啥人?不过倪心里来里想,倪格亏空,故歇好像拖得重点,再做仔两节下去,阿好拨轻点亏空就好哉。故歇倪总算是自家身体,只要无拨仔亏空,倪拍拍身体跟仔耐方大人就走,阿有啥人来要倪格身价洋钱?耐方大人故歇就要讨倪转去,刚刚正是尴尬格辰光,多花几千洋钱,耐方大人自然是呒啥希奇,不过倪自家像煞有点意勿过。” 方子衡听了,沉吟一会,又问陆兰芬道:“你究竟有多少亏空,可有一万么?”兰芬道:“一万末勿到,也差勿多笃哩。”方子衡道:“既是不到一万洋钱,料想我还开销得起,我来和你还清债务何如?”兰芬道:“耐方大人肯来搭倪开销,倪阿有啥勿要格道理?不过倪搭耐想起来,耐也勿犯着实梗破费啘。”方子衡听了不觉愕然,呆了一会,方问兰芬:“为什么犯不着这般破费?你这个话儿来得诧异,倒把我说得糊涂起来。” 兰芬忍住了笑,走过来,袅袅婷婷的坐在方子衡身上。方子衡看兰芬时,见他双鬟滴翠,高髻盘云。梨涡颊上之痕,低偎檀口;杨柳怀中之玉,醉倚纤腰。真个是花月为神,琼瑶作骨,把个方子衡看得骨软筋酥,刚才和他说的什么话儿,早一齐忘在九霄云外去了。兰芬低声说道:“勿是呀,耐就是一定要讨倪转去,倪有一个阿哥来里,大家也要商量商量,故歇热煞格天气,也做勿出啥格事体,索性让倪做仔一节,下节脱仔牌子收场,倪外势格局帐,也好去收收,多少收点转来,贴补贴补。故歇倪搭仔耐赛过自家人哉,耐少用一个铜钱,倪心浪好像快活点。晓得耐有铜钱人勿在乎此,省仔洋钱下来搭倪多创点物事末哉,瞎用脱俚做啥?方大人阿对?”方子衡听了,心上十分欢喜。 看官,方子衡虽然是个富家,但如今世上的情只有嫌少,那有嫌多的道理?况且他认定了陆兰芬是个有情的女子,兰芬的一番说话,又句句打到他心坎中间,那得不入他的罗网?有分教: 吹箫引凤,凄凉秦女之台;金屋银屏,辜负高唐之梦。 不知陆兰芬究竟肯嫁方子衡与否?请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