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送回家去,随后再讲别的事儿。”秋谷冷笑道:“这件事儿,本来是祁绅不是,倚着乡绅的势力,在外面鱼肉乡里,欺负平民。老公祖不该听了祁绅的一面之词,冒冒失失的出差提人,几乎闹了个大大的乱子,老公祖以后还要小心些儿才是。”几句话把一个常熟县刘大老爷说得面红过耳,只得答应一声:“老哥的高论不差。”秋谷又说:“那两个差役,作威作福的十分可恶,方才这件事情,就是他们两个威逼出来的,要请刘大老爷惩办他们一下子,也好叫后来的人不敢效尤。”刘大老爷听了一口应允,立刻坐出堂去,传了那两名差役上来,不问情由,每人打了一千板子。秋谷眼见这两个差役打得皮开肉绽,鲜血迸流,心上十分痛快,便也辞了出来。 这个时候钱小姐虽然已经醒转,还有些昏昏沉沉的讲不出话来,刘大老爷已经叫人把他送回家去。章秋谷一路回来,心上甚是不忿,想着要和钱小姐帮个忙儿。过了几天,秋谷派了一个家人出去打听钱小姐的事情,这个家人出去打听了一回,走回来便一一告诉了秋谷。 原来祁侍郎听得这个消息心上也慌了,便托了人出来和解。钱小姐的刀伤本来不重,这几天的工夫已经平复了五六分,便对着祁侍郎的来人说道:“我知道这件事儿不是他的主意,统通是祁八这个畜生一个人闹出来的事情,将来冤各有头,债各有主,叫他只管放心。但是我的事情,是我的事情;我兄弟的事情,是我兄弟的事情。如今他死在他乡,没有搬柩回籍的盘费,我不给他料理,还有那一个给他料理呢?我以前开口就说要借五百银子,如今仍旧还止要五百银子,把我兄弟的丧葬事情办妥,就算我身上的责成完了,别的事情一概不必说起。”那来人听了,便如一如二的把这一番说话告诉了祁侍郎。祁侍郎倒有心要照数给他,无奈那祁观察手下的一班走狗要讨祁侍郎的好,便七张八嘴的纷纷议论。这个说五百银子是白花掉的,那个又说这房子是钱家的产业,钱小姐虽然是钱家的女儿,却算不得钱家的人,不能听他的说话。祁侍郎本来有些色抖抖的心痛这五百银子,听了众人的说话心上也作不定主意起来。一连议了几天,还没有议决。 章秋谷听了这个信息,心中大怒,便亲自赶到祁侍郎那里打听情形。祁侍郎本来原是认得章秋谷的,如今见了章秋谷的面,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口中支支吾吾的说不出一句话儿。秋谷开口便问钱小姐的事情,祁侍郎还没有开口,早有个走狗叫做康长龄的抢着说道:“据晚生看来,这一笔钱老先生可以不必拿出来。就是老先生格外体恤他们,给些丧葬银两,也用不着许多,至多给他一百两银子罢了。”说着,又有一个走狗叫做经伯成的也插口说道:“清平世界,朗朗乾坤,要都像他们家里死了人就来讹诈起来,那还了得!”一句话还没有说完,早见章秋谷霍地立起身来,剔起双眉,睁开两眼,大声说道:“你们两位这般巴结,替祁府上省了银子,这银子可送给你们两位么?人家家里死了人,没奈何,靠屋借些银子,原是不得已的事情,又不是无故借贷。你们不知道帮衬些儿也还罢了,为什么还要这个一句,那个一句,打他们的破坏?你们的良心何在,天理何在?”几句话说得这两个走狗满面通红,一言不发。 章秋谷又接着说道:“你们可知道祁府上多出几百银子不算什么事情,姓钱的得了这几百银子,却可以大大的办些事情,你们何苦一定要这般的无端拦阻,这是个什么缘故?”说罢,越发把这两个走狗说得无缝可钻,十分难过。祁侍郎见了他们两个这般模样,便插口说道:“他们两位也不过这般讲讲罢了,兄弟今天已经打好了五百银子的银票,正要叫人送过去,老哥请不必生气。”章秋谷道:“并不是晚生善于生气,这件事儿地方上的公论狠有些儿不平,想来老先生也该知道。”说着便起身告辞。祁侍郎送出大门,便拱一拱手,自家进去。 章秋谷走出大门,正要举步,忽见祁观察远远的大踏步从对面走来,章秋谷一见了祁观察的面,就觉得怒从心起,恶向胆生,心上想要过去骂他几句。忽然转了一个念头,暗想不如如此如此,叫他小小的吃些苦头。想着便低着个头,一直走将过去,看看至近,故意把身子一横,一个箭步抢过去,正和祁观察扑个满怀。章秋谷用力一撞,祁观察不曾防备,那里当得住?只听得祁观察口中“阿哟”一声,一个身体就如个皮球一般,直跌出去有七八步远近,仰面一交躺在地下,只把个祁观察跌得浑身酸痛,骨节酥麻,口中哼哼的哼一个不住。章秋谷见了,心上暗暗的好笑,急忙抢步过去,把祁观察在地上扶将起来,口中连连的说道:“得罪,得罪!对不起得狠。”祁观察被这一跌,只跌得头晕眼花,也看不清楚扶他的是什么人,直至定一定神,回过一口气来,睁开两眼,把章秋谷看了一看。正是: 瑶琴照夜,何来变徵之声;剑气凌云,谁是黄衫之客? 不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