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七哄得抬起头来,却依然还是满面含羞,一言不发。停了一回,方才羞羞涩涩的对着文仙讲道:“奶奶刚才到那里去的?我上了二少爷的当了!”一句话刚刚说出,面上又红起来。陈文仙又百般的寻着话儿去应酬他。阿七到了这个时候,也只得老着面皮,讪讪的和文仙坐在一起。坐了一回,阿七起身要走。秋谷拿出一张五十块钱的钞票来给他,阿七假意不受。文仙勉强和他放在衣袋里头。看着他下楼去了,回过身来蛾眉半蹙,星眼横斜,似笑非笑的看着章秋谷说道:“别的且不必说他,这床枕席便怎么样?”秋谷笑道:“我知道你这般性格,没有糟蹋你的大床。”文仙摇着头道:“我不信,那有这般干净。”秋谷道:“你为我这般迁就,我心上已经二十四分的感激,那里还忍心哄你!”说着便对文仙做了一个手势,文仙方才信了。 自此以后,阿七一连两天不来。急得个章秋谷叫了自己的包车夫去寻他。去了多时,方才寻着了,一同回来。阿七走上楼来,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趑趑趄趄的走进房门,见了章秋谷和陈文仙两个都笑哈哈的看着他,登时脸上又红起来。秋谷叫他坐下,和他讲些闲话,趁势问问伍小姐家里头的事情。阿七道:“伍小姐家我有二十多天不去了。听说他家老爷病重得狠,伍小姐和舅太太都到南市去看他,就住在那边公馆里。这个时候还不知他们老爷的病怎么样呢。”秋谷听了,心上恍然,方才明白那几天影响不见的缘故。便对阿七说道:“据你说来,伍小姐和你狠熟落的。我要托你想个法儿到伍小姐那里通个信息,不知你办得到办不到。如若事情成就,一定重重的谢你。”阿七听了连忙摇头道:“这个办不到的。这位伍小姐向来安分,从没有和人勾勾搭搭的事情。这个生意,免劳照顾了罢!”秋谷道:“你不要这样有心推托,我自然有个绝好的法儿在这里。”说着,便如此这般细细的教导了阿七一遍。阿七沉吟了一回方才说道:“我只好和你去误打误撞的。撞了一回,闹出事来却不与我相干的!”秋谷道:“这个自然。”便又取出几张钞票来交给他。阿七接了钞票,欢欢喜喜的去了。 去了好半天,笑嘻嘻的回来对秋谷说道:“真正是你的运气!伍小姐刚刚由南市回来不多几天。我已经暗暗的和他奶娘王姆姆通了线索。你交给我的钞票,我止给他一张十块钱的,他已经千恩万谢的甚是喜欢。说他一个人不敢答应,要和舅太太商量,叫你好好的配一分礼去送给舅太太,只要他收了你的礼,这件事儿就有七八分指望。你今天赶紧去配好了礼物,交给我明天送去。”秋谷听了心中大喜,跳起身来,朝着阿七就是深深一揖。慌得阿七连忙躲开,却把一个纤指在自己脸上一连划了几划,做个羞他的样儿。 秋谷微微一笑,也不理会,只向陈文仙说道:“我想这一付入门的礼物,太重了恐怕事情办不到白花了钱,太轻了又不好看。我想去剪一件外国纱衣料,再搭一个嵌宝的戒指,且送去试他一试,看他怎样的一个说法。”文仙道:“衣料、戒指,我这里都有现成的,你拿去就是了,不必再去花什么钱。”秋谷摇一摇头道:“别的事儿拿你的东西还不必讲他,今天为着这件事情要拿你的东西,那有这般道理!我自己心上也觉得过不去。还是花几个钱,到外边去买的为是。”陈文仙说道:“你说的通是痴话。我和你是什么人?你和我又是什么人?我的东西就是你的。你说出这样的话来,可不是笑话么!”说着不由分说,拿了一个首饰匣子出来,叫秋谷自家去拣。 阿七在旁边看了匣子里头的首饰,金珠照耀,翠玉玲珑,一样一样的光华四射,烨烨照人,不觉口中啧啧叹赏,心上却十分羡慕。只说:“奶奶真是福气!有了这许多首饰,就带一世也带不尽!”文仙听得他这般说法,便随手取了一个三钱重的金戒指替他带在手上。阿七还假意不肯受,谦逊了几句,也便谢了一声收了。 秋谷见文仙决意这样,也就拣了一个嵌红宝石的,约摸着也值四五十块钱。文仙还要叫秋谷拣一个嵌钻石的拿去,秋谷不肯道:“就是这一个已经够了,那里用得着这般贵华。”文仙方才把首饰匣子收了起来。秋谷又拣了一件玄色外国铁线纱的衣料,用红纸包得端端正正的,连着戒指匣子交给阿七。 阿七拿在手内,竟往伍公馆来。找着了王姆姆,暗暗的把这两件或西交给他。王姆姆走到小姐房里,见这位小姐正横在一张大理榻上睡着,舅太太正在窗前闲坐。王姆姆走近舅太太身旁低低的说道:“请舅太太到外面去说句话儿。”正是: 灵犀一点,未通鸩鸟之媒;彩凤双飞,讵有鸳鸯之翼? 未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