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丽娟把一只纤手托着香腮,坐在那里好像想什么心事的样儿。见了秋谷进去,立起身来懒洋洋的打了一个呵欠,笑道:“耐好几日勿来哉啘,勒浪屋里向陪仔姨太太,两家头窝心得来,连大门才勿想出格哉!今朝倒那哼想着仔到倪间搭小地方来走走?”秋谷听了笑道:“你这个人,真是浸在醋缸里过日子的,一开口就有些酸溜溜的味儿。”陆丽娟不等秋谷说完,把身子一扭道:“耐格闲话倒来得诧异笃啘!啥人勒浪搭耐吃醋呀?”说着不觉蛾眉微竖,俊眼流波,狠狠的瞪了秋谷一个白眼。秋谷便笑道:“你不要发急,我不过和你说句笑话,你就急到这般田地。” 说着便走过去搀着陆丽娟的手问道:“怎么这里只剩了你一个人,他们都到那里去了?”丽娟道:“俚笃才勒浪外势收帐,一塌刮仔才出去哉。”秋谷道:“你今年的帐怎么样,收得齐收不齐?”丽娟蹙着眉头道:“有几户老客人,才到仔别场化去哉。倪间搭几格户头,才是看得见格。有格排滑头客人,倪也勿去做俚!故歇倪帐浪一塌刮仔算起来,差勿多二千多点。除脱仔两格勿勒浪上海格客人,倒去脱仔四百多。再有一千六百洋钿,收着仔一格八折帐就算好哉!”秋谷听了,便又问道:“你今年年底的开销怎么样?”丽娟道:“倪搭格开销,是耐晓得格,一节不过一千洋钿。帐浪收落来,刚刚正好。” 秋谷听了,故意和他说道:“我要和你商议一件事情,不知你答应不答应?”丽娟听了倒呆了一呆,看着秋谷的脸道:“啥格事体,耐要搭倪商量?”秋谷低低的和他说道:“我今年的酒局帐,差不多也有三百块钱,虽然数目不多,我今年亏空做得大了,一时周转不来。我想和你商量,把你这里的钱暂时耽搁一下,等明年正月里头再想法子给你。只要过了一个年,就不怕没有法儿,不知你心上怎么样?”丽娟听了,似信不信的看着秋谷道:“阿是真格呀?耐格闲话一径来浪瞎三话四,有点靠勿住。”秋谷正色道:“别的事儿说说笑话罢了,这个事情是于我面子上大有关系的,我怎么肯说谎骗你?难道我无缘无故的平空倒掉自己的牌子么?” 陆丽娟听了,心上已经有几分相信的意思,却究竟还有些儿疑惑,停了一回,方才说道:“倪间搭格二三百洋钿倒呒啥希奇,耐也勿要放勒心浪。倒是梁绿珠格搭格帐,耐去还拨仔俚,勿要搭俚杂格乱拌。阿晓得?”秋谷道:“这个自然。就是你这里,也为我们两个人平日之间总算是彼此要好的,我才来和你商量。要是换了第二个人,我无论怎样也要想个法子还他,免得折了自家的志气,去和他商议。”说着,又对丽娟道:“但是你这里也要开销别人的,平空的少掉了一笔钱,你又怎么样呢?”丽娟道:“倪搭倒呒啥要紧。倒是耐自家格开销那哼?”秋谷道:“那些戏园、菜馆、马车行、绸缎店的帐,一古脑儿也不过三百块钱,这一点儿不算什么。”丽娟道:“倪一径搭耐说,勿要实梗瞎用。故歇格世界,铜钿银子顶要紧。耐总归勿肯听倪格闲话。到仔故歇辰光,耐阿是也来勿及哉!下转勿要实梗,阿晓得?” 秋谷听了,点一点头,却故意对他笑道:“像我这样的蹩脚客人,还要在你院中走动,给他们一班娘姨、大姐看了,也觉得不好看。”陆丽娟瞟了秋谷一眼道:“啥格蹩脚勿蹩脚,只要倪搭耐两家头──”丽娟说到这里地方觉得接不下去,便顿了一顿,看着章秋谷一笑。章秋谷也看着陆丽娟一笑。丽娟把头一低。秋谷又道:“万一有人说你做我的恩客,你又怎么样呢?”丽娟笑道:“随俚笃去说末哉。说算倪做仔耐格恩客末,也勿关别人啥事。”秋谷听了,不觉哈哈一笑。丽娟倒呆了一呆道:“耐笑啥呀?”正是: 残年风雪,万家爆竹之声;萧鼓春城,大地河山之影。 第九集书中,还有张园赛会,江北水灾,章秋谷初到天津,方小松重来上海,这些说话都在下集书中。在下做书的做到这个地方,却要暂时搁笔,休息几天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