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赛金花混闹,死也不肯干休,逼得赛金花没奈何,只得把银翠叫了来,当着那客人的面,轻轻的打了几下,又淡淡的骂了几句,那客人方才罢了。 那里知道,这个银翠平空被那客人打了两下,正在有冤没处伸的时候,不想赛金花又当着那客人的面,把他打了几下,一腔冤忿,无可发泄。想着流落风尘,将来终究没有好好的结局,平日之间既不得赛金花的欢心,今天又受了这样的一番奇冤极枉,越想越气,就萌了个短见的心肠,悄悄的取了一合生鸦片烟吞了下去。一霎时芳魂渺渺,艳魄悠悠;阆苑雪消,高堂云散。灯昏柝死,香销离恨之天;月黑风凄,春冷芙蓉之府。等到赛金花院中的人知道银翠吞了生烟,大家手忙脚乱的想要施救时,早已脉息停断,直僵僵的挺在床上,呜呼哀哉了。 赛金花慌了手脚,想要私自殓埋,不想左右邻居的那些班子里人,都与赛金花家不合,嫌他夺了生意。如今听得他出了人命,不由分说,竟去坊官那里报案。坊官听得赛金花家出了命案,心中大喜,知道生意来了,便差了几个差役,跑到赛金花那里去和他打话,要想大大的敲他一下竹杠。赛金花起先已经答应了一千块钱。在坊官的意思,拿了他一千块钱,也就罢了。倒是有几个老年的差役,见赛金花答应得这般容易,大家要想他的好处起来,撺掇着坊官一定要他一万块钱。赛金花那里肯出?坊官想要吓他一吓,便径去报了刑部,刑部照例差官相验。在坊官的心上,原说就是报了刑部,也没有什么大事,只要哄他多出几个钱,原可以撕掳得开的。 不想刑部里头刚刚正有一个赛金花的冤家卜侍郎,虎视眈眈的在那里候着,正想要寻赛金花的事情。如今听得他院中自尽了一个妓女,喜得直跳起来,哈哈大笑。连忙和刑部尚书寿少山寿尚书、卢英之卢尚书说了,只说赛金花逼良为娼,凌虐至死,要重重的办他。卢尚书和寿尚书听了他的话儿,自然授意司官叫他从严办理。一霎时风行雷厉的认真起来,把银翠面上的伤痕,只说是赛金花打的,顿时把赛金花提到刑部监禁起来。这个时候的赛金花,直吓得胆裂魂飞,手足无措。没奈何,只得叫金红到几相相识的京官那里去,求他们想个开脱的法儿。又备着许多的银钱礼物,去走刑部堂官的门路。那一班刑部司员,知道赛金花是块绝大的肥肉,大家都掂着脚儿,仰着头儿,希冀发归自己审问,好大大的发一笔财。 隔了一天,里头传出消息来,说寿尚书要把赛金花一案发交云南司承审。大家听了,知道这个云南司主事白熙泉白主政,是寿尚书的门生,心上又羡又妒,便大家约齐了,到白主政那里去贺喜。白主政也得了消息,心中大喜,便邀了那班同寅,到四喜新班花旦喜凤寓里去吃饭,猜拳行令,直闹了一个通夜方才回来。 不知怎样的,这件事儿传到寿尚书和卢尚书的耳朵里头,寿尚书大怒道:“我并没有把这赛金花一案发交云南司的意思,这个消息是那一个传出去的?”当下查问了一回,也查问不出什么来。卢尚书和寿尚书便传齐了全部司员,大加申饬,只说你们当了刑部司官,责任狠重,该应怎样的矢廉矢慎,方才是个道理。怎么你们听得赛金花一案发交云南司承审,你们都到云南司去和他贺喜?这承审案件是何等的事情,难道你们都把审案当作利薮的么?若真是这个样儿,那还成个什么体统?” 一班司员受了堂官的申饬,一个个都诺诺连声,不敢开口。依着卢尚书的意思,定要奏参几个以儆效尤。还是左右两堂出来和他们缓颊,卢尚书方才罢了。却为着有了这样的一来,不便把赛金花的一案随意发交司员审问。一班司员大家都把这个赛金花当作个头等的美差,究竟发给那一个的好呢?卢尚书和寿尚书等商量了一回,学着吏部掣签选官的法儿,把一班司员大家都聚在刑部堂上,叫他们掣签为定。掣出签来,却是浙江司掣着了,便把赛金花发交浙江司承审。卜侍郎又授意浙江司主事叫他重办。亏得这位浙江司主事洪小连洪主政狠有些风骨,不是那一味巴结上官的人,暗想卜侍郎一个堂堂的刑部堂官,要重办一个妓女,有何难处?却要暗中授意于我,做个间接的交涉,这是个什么道理?不要他别有什么隐情罢?正是: 鲛宫蜃气,楼台之变幻无穷;覆雨翻云,世态之炎凉何极! 九尾龟第十一集已经告成,还有许多事实以及全书的结束都在第十二集中出现,看官们休嫌濡滞。这样的五月炎天,让在下做书的调冰雪藕、沈李浮瓜的歇息一回,再来演说给诸公听何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