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陆灵溪抽了抽嘴角:“你们表姑娘跟唐大哥许久未见,想必有许多话要说,你还是不要进去打扰了。”
铁柱:“可你不是也要进去吗,你能进,俺为啥不能进?”
陆灵溪:“我、不、进、去。”
铁柱喔了一声,摸摸肚皮:“那俺也不进去,这位大哥,敢问这里可有吃的,俺今天只吃了十个包子,饿得很哩!”
陆灵溪本以为自己见过的人已经够多了,阅历也足够丰富了,没想到跟了唐泛之后,还是一次又一次地刷新认知,看着对方一双牛眼眨巴眨巴地瞅着自己,他顿时泄了气,无力道:“有,我带你过去。”
铁柱高兴起来,跟在陆灵溪身后,朝灶房的方向走去,嘴里还不忘念念叨叨:“那就谢谢大哥了!大哥,你人可真好,在我们乡下,除了表姑娘和小州,其他人可都瞧不起俺的,你就不会这样,不愧是跟在表少爷身边的人啊!大哥,你咋称呼呢?大哥……”
另外一边,唐泛带着乔氏进了厅堂,席鸣和韩津没有进屋,奉命在外头守着。
“说罢,这是怎么回事?”唐泛下意识地避开小州那一身花花绿绿的衣裳,表情有些惨不忍睹。
虽然乔氏也称得上明丽漂亮,但还不至于让唐泛惊为天人,只是看过了“小州”,再看看乔氏,两相对比,乔氏立马比仙女还漂亮。
乔氏噗嗤一笑:“唐大人,怎么刚分别没多久,你就不记得奴家了?”
唐泛愣了好一会儿,才道:“你是……肖妩?”
肖妩以袖掩口朝他抛了个媚眼:“可不就是我么?”
仔细一看,这轮廓的确跟肖妩有七八分相似,只是当初他们在苏州分别之后,唐泛就叫肖妩交给了汪直妥善安置,谁能想到转了一圈,又在这里见面了?
唐泛忍不住抬头看了隋州一眼,道:“你们真是把我给闹糊涂了!”
肖妩笑道:“让我来给大人解释罢。”
原来苏州案告一段落之后,肖妩觉得自己一个单身女子,又有那样的容貌,就算坐拥千万家财,也未必守得住,等到唐泛和汪直一走,她很可能又陷入以前那样被人掳掠为禁脔的境地,所以还需要有保护自己的本钱才好,而且她早就习惯了刺激热闹的生活,再让她回归良家妇女的平静生活,她必然是做不到的,于是肖妩思前想后,就向汪直求援,希望汪直能庇护她,作为交换,她也会帮汪直做事,成为对方的暗哨和探子。
肖妩虽然不会武功,但她容貌卓绝,又惯会逢场作戏,就算不需要付出*,也多的是男人会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不是完全没有用处的,但是如今西厂已倒,汪直的势力范围早就转入宫内,他总不可能把肖妩带入宫中献给皇帝吧?
所以汪直就跟隋州联系上,在后者的同意下,肖妩转入锦衣卫,成为锦衣卫旗下的一名暗哨,在锦衣卫需要的时候帮忙做事,而她自然也会得到锦衣卫的荫庇,在需要的时候,锦衣卫这块招牌几乎可以让她阻挡任何外来的骚扰,让她可以过上自己想要的生活。
锦衣卫旗下形形□□,以往也不是没有过女性,只不过从未有一个像肖妩这样绝色的手下,肖妩之所以愿意托庇于锦衣卫或汪直,自然也是知道他们与唐泛关系不错,而以唐泛的人品,若对方不是什么好人,唐泛也不可能跟他们有所往来了。归根结底,还是对唐泛的信任,使得肖妩下定了决心。
说完来龙去脉,唐泛才知道,原来肖妩加入锦衣卫之后的第一个任务,就是假扮他自幼定亲的远房表妹。
美人要扮丑,比丑人扮美容易多了,只要略施巧手,将肖妩的肤色稍稍改变一下,五官轮廓稍作修饰,声音略为改变,声线压低,语调从妩媚转为轻快,就连陆灵溪也认不出,眼前这个娇俏的少女,就是当初在苏州时的肖妩,更不会想到陈銮的小妾竟然摇身一变成了锦衣卫的人。
陆灵溪都认不出来,别人就更不用说了,而肖妩扮成唐泛的表妹,自然比隋州来扮更有说服力。
作为一名具有色目人血统的丫鬟,长得高大一些也没什么,别人一看见主仆二人,注意力一般都会被肖妩吸引,而不会过多去注意到丫鬟了。
唐泛就问:“搜捕白莲教余孽的事情,你们进行得如何了?”
隋州道:“以李子龙的狡猾,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他出城的可能性不大,说不定还隐藏在城中某处,但是为了避免被朝廷将老巢也掀出来,他们一定会有所动作,严礼等人已经去了吉安府近郊暗中查探,应该过不了多久就能有所发现。你这边如何了?”
唐泛就将自己准备去挖林珍坟茔的事情说了一下。
隋州思忖片刻,道:“这样罢,正好可以借着你陪肖妩出城看灯的机会同去,不会引人注目,我和庞齐也可以帮忙。”
唐泛想了想:“也好……”
刚说了两个字,外面由远而近传来“铁柱”的大嗓门:“陆小哥,你可真能诓人,灶下明明就没有包子,还非骗我说我有包子!”
陆灵溪很郁闷:“你都吃了一大碗牛肉面了,还抱怨没有包子,我的份可都让你给吃完了!”
听见两人的动静,唐泛他们就都停下话头,看着他们一前一后走进来。
陆灵溪见唐泛没有坐在上首,而是坐在下面,与乔氏挨得很近,两人中间就隔着一个茶几,不由更加郁闷了,心想这才刚见面,怎么就那么快熟起来,乔氏也真是的,就算自幼定亲,也不至于连女子的矜持都没有吧?
谁知仿佛为了印证他的腹诽,乔氏还真是一点矜持都没有,也没有顾忌陆灵溪在旁边,就对唐泛撒娇道:“表哥,听说今夜城外有灯会,你陪我去看,好不好?”
此时就可以看出肖妩作戏的高明了,先前她在苏州时,陆灵溪也是见过她的,只是那会儿肖妩人如其名,既妩媚又温柔,十足我见犹怜,跟现在这副活泼的模样简直判若两人,也难怪陆灵溪会认不出来,别说陆灵溪了,当初唐泛与她朝夕相处了数日,方才甫一照面,不也都没认出来。
却见唐泛对她露出温柔而宠溺的笑容:“灯会上人很多,你若是不小心走丢了怎么办?”
乔氏撒娇道:“有表哥陪着我,我自然不怕!”
唐泛:“好好,不过你不准到处乱跑!”
乔氏:“好嘛,表哥说什么,我都会听。”
陆灵溪见状,忍不住提醒:“唐大哥,我们可是去办正事的,带着乔姑娘只怕不方便罢?”
乔氏不快地撅起嘴,瞪着他:“这又关你什么事!”
“不得无礼!”唐泛轻斥了她一句,又笑道:“是我疏忽了,你们还未正式见过罢,这是陆灵溪,表字益青,是我一位忘年交的晚辈,你唤他益青便好。益青,表妹不是外人,有什么事不必瞒着他。”
虽然唐泛没有暴露肖妩他们的身份,但席鸣等人旁观者清,很快就听出他的弦外之音,不由多看了乔氏两眼,但陆灵溪当局者迷,见唐泛对刚刚见过一面的未婚妻如此看重信任,心头难免失落。
见他似乎还没反应过来,唐泛又加了句:“晚上若有表妹随行,可以掩人耳目。”
陆灵溪勉强接受了这个理由,看了看形影不离站在乔氏身后的隋州和傻不愣登的铁柱:“那他们就不必去了罢?”
铁柱声如洪钟,陆灵溪站在旁边,被他震得耳朵嗡嗡直响:“表少爷,你们可不能撇下俺啊,俺力气大,什么活计都干得来的!”
乔氏的婢女小州则捏着衣角,娇羞道:“表姑娘说我以后是要给表少爷当通房丫头的,所以表少爷让婢子去哪里,婢子就去哪里。”
陆灵溪:“……”
唐泛连忙低头喝茶,实则为了掩饰自己又开始抽搐起来的嘴角。
大家用了饭,小憩片刻,等夜幕降临之后,便离开官驿,准备前往城外。
外面果然万人空巷,远处夜空映出一片白光,显然还有人在城外放起了焰火,隐隐传来喧嚣之声,沿途还有不少路人与唐泛他们一样,携老扶幼都是朝城外而去的。
相比之下,唐泛他们全是年轻男女,反倒彻底融入人群,不再显眼了,区别只在于人家是去看灯,他们是去挖坟。
林家祖坟距离此地不远,马车驶了将近小半个时辰就到了,四周静悄悄的,原本附近还有个小镇,林氏老家就在那里,但今天小镇上的人大都去看灯了,剩下的也是老弱妇孺,就算听见什么动静,也不会有人跑出来看动静。
席鸣他们早就看准了林珍下葬的地方,直接就走到他的墓碑前,从马车里拿出铁锹等工具,开始挖土。
乔氏就坐在马车上,此时探出头来,脸上却没什么吃惊害怕的神色,好像对他们做的这一切视若平常。
陆灵溪就算再笨,此时也该看出唐泛这位表妹的不寻常了,更何况他一点都不笨,唐泛突然之间就冒出一个表妹不说,而且刚见面就敢将如此重要的事情说与她听,还将她带到这种地方来,两人势必是早就认识了,而且定然关系匪浅。
想及此,陆灵溪心头就有点百味杂陈,不过他手下依旧没有耽误正事,除了唐泛和乔氏,在场几人都是武功高强之辈,用来挖土实在是大材小用了,不一会儿工夫,下头的棺木便露出一角。
众人纷纷加快手头的动作,棺木很快就露出全貌,几人合力将其起了出来,又用工具撬开上面的铆钉,将棺盖打开。
也不需要等唐泛验尸了,所有人看见棺盖下面的尸体时,便全都大吃一惊。
从马车上下来的乔氏,更是禁不住轻轻啊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