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走。
进屋走到床边,秀华赶快自己爬上床沿坐下,而小马双手撑着床面,垂下仿佛刚在水里泡过的脑袋,头顶渗出的汗水几乎连成两条线,顺着湿透的鬓角和火红的脸颊,啪嗒啪嗒地不停滴落在地板上。
愁肠几结,浓重的愧意在眼中盘桓缠绕,秀华蹙着涟涟醉目盯着儿子,抬起手臂,想去摸摸小脸,然而几番错过,仍无法很好控制方向和力道。口中依旧干燥苦涩。
她便顺势轻推了下儿子的肩膀,柔声道:“去给妈妈再,拿瓶水。”小马没有力气搭腔,只呼呼两声深呼吸,撑开快要虚脱的身体,转身一晃一颤地走向房门。半道上他尽力让乏力的双腿挪得快些,进了厨房,他拉开冰箱的冷藏室的大门,拿出一瓶水,先仰头给自己灌下。咕嘟咕嘟咕嘟。
“啊!”清甜的凉水润喉,他长叹一声,立即恢复了几分气力,甩甩酸麻的手脚,抬起胳膊肘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又抬手敲敲脑门,挤着眉心哀叹一声,心中万千后悔,今晚怎么着也不该去爬妈妈床。脸颊还在隐隐发疼。
他蜷起手指,点了点微凸发硬的脸皮,愁眉苦脸地踩开垃圾篼,丢掉手中空瓶子再打开冰箱门抓上一瓶,垂头转身,慢慢往来时的客房走。走进房间,他进门先唤了一声“妈”继续低着头,小心翼翼地往前挪步,不敢抬头正视母亲的目光。
站到床前,他抬手把水瓶给递过去,小小声说:“水,水来了呃”一声惊叫,却是秀华无视递来的水瓶,一胳膊拐弯住他的腰,像是旱地拔葱似的“咻”地一下将他薅进怀里,余下没有一丝一毫的多余动作,抬掌拨过小脑袋,立马就将鼻头死死地贴在汗湿的头顶狂嗅。也就小马去拿水的这一小会儿。
那该死的头疼和眩晕感再度涌上脑门,搅得秀华是捂嘴不停嗝出酸气,拼了命地强忍呕吐的冲动。
这便像大禹治水,堵是永远堵不住,几番强忍,忍得她是呜咽不停生不如死,浑身上下,连带着五脏六腑和指甲盖都跟着脑袋一起昏痛。所以一看到儿子回来,她便迫不及待地扑将过去,重新开始新一轮的狂嗅。
闻着头皮上的气味,脑内昏状立马减轻,秀华心中颇觉微妙,只是她这会儿没有多余的心思去思考,只吸得一脸陶醉,忘记了控制手上的力道,紧绷的玉臂将那细长的脖子卡得太紧,没几秒钟,小马刚刚褪去几分汗潮的小脸又涨得像烤熟的猪肝,简直红得发乌,乌中还带着掌痕斑斑点点的紫色。
“呃妈、妈呃!”小嘴呃呃痛叫着,无法说出一句顺畅的话,他双手扒拉着母亲铁钳般的小臂,挣也挣不脱,眼眶和额角上鼓动起痛苦的血管,愈发喘不过气来。乍看秀华紧卡小马细长脖子的画面,好像八角笼里的斗士在裸绞对手。
等她一顿猛吸到脾肺饱满,睁眼瞟见儿子额上冒出几条犹如毒虫般狰狞涌动的静脉血管,这才注意到儿子都快要被自己勒到窒息,心头顿时怔忪不已,赶忙将臂弯撤开。
“咳咳咳、咳咳!”小马身体一软,趴向一旁,垂下脑袋,嘴角吊着唾液,咵咔咔地猛烈咳嗽起来。
秀华卑陬无措,手臂抬起又放下,刚想开口道歉,口中的字词就被胃里的一口酸气给打断,不得不捂嘴闭眼,仰头狠狠憋住已经快要漫到喉咙口的污物。
“唔”小马艰难回过气,抬手捏捏生疼的脖子,转过水茵茵的小嘴,怯生生地看向母亲,红扑扑的小脸宛如一只吓坏了似的苹果蛋,满满挂着的都是惊惧和惶恐。长长的睫毛忽闪着,清冽的大眼中水泪汪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