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舌燥,眼中都冒着金光。为这些钱,就算再次下海做贼都值了。他望着远处,夜色下那条如蛟龙般细长的阴影,只看得一群肥羊在上面跳动。衢山并不仅仅是一家船坊,衢山港、良乡船行、还有一些杂用作坊,都是日进斗金的买卖。衢山牌的牙刷牙粉,自从郑凌在衢山走过一趟后,现在郑家上下日常都在用着。
现在谁还能记得,在五六年前,衢山前身的浪港寨,却仅是个穷得叮当响的乡下破落户,郑九当年每每听人把他跟昌国的穷鬼赵橹相提并论,总是不屑的吐口口水。但风水轮流转,从五年前开始,浪港寨就日渐兴盛,渐渐把郑家甩在了后面,尤其是赵瑜当家后,衢山岛上仿佛变成了金山,去过当地的客商都大赞着岛上的富庶,反观郑家,郑九虽是升了官,但财一点没发,家计反而日渐窘迫,一点棺材本都快蚀光了。两厢对比,郑庆不由得感叹着:“赵二郎还真是有些点石成金的本事啊!”心中的感慨脱口而出,他立刻惊醒,这话不该在郑凌面前说的。郑凌、赵瑜两人年岁相当,郑凌一向把赵瑜视为假想敌,对赵二郎的成绩并不服气。当然,这只是郑凌私下里的想法,只有亲近之人方才知晓,若是公开出来,却只会惹人讥嘲。临危出阵、大败官军的浪港赵二,在江湖上的评价,比背信弃义的郑九还要高上许多,遑论没什么名气的郑凌。
郑凌轻摇头,对郑庆的失言并不在意。平日里,若是有人这么说,他定会怒气难耐,但今天,赵瑜的一番心血眼见着都要化为流水,给郑家做了嫁衣裳,他又怎会再生闲气?他自负而笑:“赵二郎武功过人,又有经济,实是一等一的人才,只是说起谋略,还差了那么一点。”
见郑凌自夸,郑庆随口附和了几句,心下却隐隐有些忧虑。郑凌恐怕没有想过,几乎把郑家陷入绝境的买路钱,可是衢山当先奉上,而福建路上酒店驿站中的那些传言,也不会凭空自生,如果这些都是有人暗中操作,除了衢山,还会是谁?若是赵瑜如此深谋远虑,那这次偷袭真的会如预计中的那般顺利吗?不过,这些想法也只能放在心底,大战当前,作为首领,慢军心的话不能乱说。所谓一言成谶,故老相传,开战前,若是将领说些不吉利的话,战斗时往往就会实现。这虽是迷信,但郑庆却也不会去故意犯那忌讳。
衢山渐渐近了,原本海平线上的淡淡阴影已成了一团浓墨,郑庆算了下风向船速,大约还有一个时辰就要到衢山船坊港。他扭头对郑凌道:“凌哥儿,该把孩儿们唤起来了!”
郑凌点头:“庆叔说的是。”他唤来远远地站在一旁的两个亲卫,吩咐了几句。一个亲卫奉命下舱,而另一个则奔到船艉楼上,从怀里掏出火折子,燃起后,在空中划了两个圆,又挥舞了几下。不一刻,后面的那艘海船,也亮起一点火星,在空中舞着,做出回应。
底舱下的振动传了上来,一阵一阵,郑凌用脚底板感受着,笑道:“还是衢山船能载人。一条船里挤了四百兵卒,带着兵甲弓弩,若是同样大小的福船,三五天内就要有疫病了。哪比得衢山船,还有空地儿装食水。”
郑庆深表赞同:“确实如此。”吊床是个好东西,而衢山船的船舱布置则更加精妙,要说起船只设计,马林溪的确是大宋数一数二的名匠师。
密集的脚步声在甲板下响起,渐渐移到舱口,一批百人的郑家子弟兵着甲持兵,跟着几个头领,分队成列,行了上来。在郑庆、郑凌身前,整队排列,齐齐低头行礼。他们是此战先锋,而其余三百士卒还在底舱守候。
郑庆颔首回礼,立在众人面前,也不多话,一指远处的衢山阴影,引得众人齐齐望去。厉声道:“衢山就在那里,金银财帛也在那里!能抢到多少,就看你们本事!若不想再过苦日子,今天就给我拼命!日后是喝粥吃饭,便要看今日!”
百人齐声低喝,如同平地中卷起一阵闷雷,炸得人耳嗡嗡作响。一百多双眼睛,泛着绿光盯着衢山,如狼,似虎,尽是贪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