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给怀真插在鬓上,又端量了片刻,竟笑着念说:“牡丹含露真珠颗,美人折向庭前过……可应了景儿了!”说着,就掩口笑了起来。
怀真正觉着她无端折花,举止有些奇异,听了这句,又见她凝眸而笑,顿时便绯红了脸,道:“原来姐姐是拿我取笑!亏我以为你是正经好心呢!”
说着,便举手要将花儿摘下,含烟便忍笑握住了她的手,道:“好妹妹,别摘,这样很好,只又太素淡了……错了,我该摘朵艳色的替你簪了才是。”
原来怀真只一身儿淡天青的衣裙,发端也只斜插一个珍珠的簪子,除此之外,竟再无装饰,然而肤色明皙,唇若涂朱,眉黛春山,却更显得清丽脱俗,若是再簪一朵艳色的花,反倒突兀,如今簪了雪栀子,通身更是毫无一丝儿烟火之气,飘然出尘似的。
两个人说说笑笑,便到了凝香亭外,抬眸一看,果见成帝已然在座。
只成帝旁边,另还陪坐一人,含烟看了一眼,便低头对怀真小声说道:“那是清妍公主。”
怀真微微应了声,两人便进了亭子内,行礼,成帝即命赐座。
自打怀真来到,清妍公主的目光便一直都在她身上,见是这般的品貌,虽同是女子,却忍不住生出几分“我见尤怜”之意,一时心中沉郁自灰,竟然无语。
成帝便对怀真道:“你向来爱花,朕特意命人在此设宴,你可喜欢?”
怀真道:“多谢皇上,此处风景甚佳。”
成帝十分喜欢,便又问她爱吃何物,竟要再命人去准备,怀真便说道:“我向来不挑食,什么都使得,不必特意费心。”
成帝哈哈大笑,道:“既然如此,为何还是这般瘦弱似的?你瞧瞧清妍,虽比你大一岁,却比你高这许多呢。”
怀真不免低头,微笑回道:“公主金枝玉叶,我自然不能相比呢。”
清妍公主见她含笑低眉,并无丝毫骄矜之色,不由想到熙王先前那句话,此刻才道:“父皇,素来只听过怀真妹妹之名,今日一见,才知道果然是极好的人物,父皇很该早些叫我们相见才是。”
成帝道:“此刻也并不晚。”又看着清妍说:“素来你是个爱多嘴的,方才一直不做声,朕还以为你见了怀真,有些怕生了呢。”
清妍便撒娇道:“我却以为父皇一见怀真妹妹,就不留心我了呢。”
成帝对这些小儿女之语十分受用,便又大笑起来。
顷刻间午膳便备齐了,成帝举箸,因又对含烟道:“这几日不见你,听闻你身子欠佳,可看过太医了么?”
含烟道:“多谢皇上关怀,并没什么大碍,只是前儿被风扑了,有些着凉,如今已经好了大半儿了。”
成帝点头,便叫人把那碟冰糖核桃放到她跟前儿去。
如此半个时辰过后,正叫人撤了午膳,奉茶点上来,伺候太监却道:“皇上,淑妃娘娘来了。”
成帝抬眸,果然见淑妃被一堆宫女内侍们簇拥着,来到近前。
淑妃入了亭子内,行礼道:“我听说皇上今儿兴致高,在御花园宴客,想着这花园内景致虽好,却也有风,皇上只管高兴,也要留神风吹着又害头疼,如今正是晌午了,不如回殿小憩片刻。”
成帝因年老,正也有些困倦,便笑道:“爱妃所言甚是。”
当下就也起身,又吩咐含烟带着怀真跟清妍只管自在吃茶,才同淑妃一块去了。
三人一直见他们走了之后,才又落坐。清妍便道:“淑妃娘娘真真儿心细如发,这多年来多亏她照料父皇。”
含烟也笑说:“正是的,委实心细体贴,别人都不能及的。”
清妍就又对怀真道:“妹妹可要去我殿内坐坐?”
怀真因同她并不相熟,更不愿跟宫内的人多打交道,就说道:“多谢公主美意,然而我来了半日了,只怕一耽搁,越发晚了。”
清妍便说:“那倒是也罢了,不过你改日来,定要过去坐会儿呢?不然便是不赏光了。”
怀真笑道:“哪里敢呢?我先谢过公主。”
清妍才也一笑,又怕自己在此,未免打扰了怀真跟含烟说话,就趁机起身,道:“我倒也有些困了,先回去睡会儿中觉,咱们可约好了,改日去我那儿呢?”
怀真忙起身应了,清妍才带着宫女自也去了。
如此,亭子内竟又剩下了含烟同怀真两人。
含烟目送清妍背影,便同怀真说道:“我瞧着小公主……好似对你很是留心呢。”
怀真也有些惊奇,道:“今儿我是第一次跟她见,却想不到对我这样。”
含烟也想不通,只道:“小公主性情倒是温和,大概没什么歹心,然而仍旧要留意才好。”
怀真也便点头。两个人喝了会儿茶,因见花开极好,便又携手,到花丛中踱步玩赏,一直到了日影西斜,眼见又是分离时候,含烟便把怀真抱了又抱,才放她出宫去了。
却说怀真乘车出宫,往应公府返回,车行半路,忽然听到车外马蹄声响,有人问道:“车内的是谁?”
怀真听见这个声音,心无端也跟着跳了跳。
此刻那跟随的小厮回答:“唐大人,是我们家怀真小姐,方才进宫了呢。”
却听小唐笑道:“果然是怀真呢。”忽然放低了声音,不知说了两句什么。
怀真本有些屏息静气,只顾听外头说话,谁知只含含糊糊听了几句,却不真切,耳畔闻听马蹄声响,车轮声动,起初还有人声鼎沸,渐渐地人声便有些褪去,却再也听不见小唐的声音。
怀真不由微微有些焦急,疑心小唐已经去了……只是这样没头没尾地竟走了?连一句话也不曾说?何等反常。
她暗中思忖半天,便忍不住伸手将车帘掀起,略往外看了一眼,谁知却见黄昏之际,暮色淡淡,车马竟是停在一条不甚宽阔的巷子之中,两边行人绝少。
怀真大惊,不知竟是如何,身边儿吉祥便道:“姑娘,怎么了?”到车窗边儿上一看,也吃了一惊,便问:“这又是哪里?”
吉祥正要质问那赶车的,忽然就听见小唐的声音又响起,道:“怀真勿惊,你来。”
怀真听到是他的声音,那心才放下,吉祥也听了出来,便笑道:“呀,唐大人,这是在做什么?”她倒是反应极快,不等怀真开口,已经出了车厢,便跳下车去。
怀真迟疑片刻,听吉祥在外问道:“唐大人,这又是哪里呢?我们怎会在这儿?”
小唐道:“我有一件事要同怀真说,正好有这个僻静的地角。”
怀真听到这里,终究探身出了车厢,微抬头一看,却见前方不远,是个小小地酒馆似的,瞧着莫名有几分眼熟。
怀真又一转头,却见小唐正在车边儿,已经下了马,负手望着她,见她面露疑色,便道:“怕什么?难道会吃了你?”
怀真的心一跳,便问:“唐叔叔,你何故引他们来此?又弄什么玄虚?”
小唐道:“我有几句话要同你说,放心罢了。你难道不记得这里了?”
怀真蹙眉四看,依稀记得仿佛来过此处……却又有些不真切,便道:“我不要在这里说话,要说……你去府内找我便是了,且时候不早了,回去晚了,府内要着急的。”
小唐见她如此戒备,就伸手攥住她的手腕,道:“你这丫头,我这样相请,竟还不给面子不成?”又放低了声音道:“还要啰嗦,我便抱你下来。”
薄暮之中,怀真便自觉面上发热,因低低道:“你先撒手。”
小唐眯起眼睛看她,道:“你若敢回去……便试一试。”
怀真对上他要挟似的眼神,无奈,便叹道:“这人……偏偏是这样多疑。”
小唐笑道:“是你先多疑,我才跟着多疑的。”说话间,果然便松开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