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照庵的师太为生母皇太后念往生经,没想这一念便念了两年,想来生母皇太后早就荣登极乐了,但她的肉身却还未安入皇陵,实在不妥当,还请皇上尽快将这事情给办了。”
赫连铖咬着牙坐在龙椅上,只觉得屁股下边有无数根小针,扎得他生疼生疼。
他一点也不想将母亲与先皇安葬,一点也不想。
先皇看不上他们母子两人,每次他来太皇太后这边来请安,太皇太后都会喊母亲带着他出来,可先皇总是神色冷峻,正眼也不往他们这边瞧。等着先皇走了,母亲带着他回到房间,就会抱着他哀哀哭泣。
他也曾问过母亲为何要流泪,母亲叹着气在他耳边轻声道:“我一点也不想见你的父皇,每次见到他我就觉得难受。”
他知道母亲的心,母亲肯定是不愿意与先皇在一起的,故此他登基以后,下旨将母亲的棺椁停放在普照庵,借口替母亲念往生经,不让他们将母亲的棺椁迁入皇陵。可他们,以慕华寅为首的那群人,却总是不肯放过母亲,非要强迫着他下旨将母亲送到先皇身边!
倘若母亲泉下有知,肯定是不会愿意的,她一定会晚上入梦来责备自己。赫连铖暗自下定了决心,无论如何,自己也不能违背母亲的心愿,哪怕是将母亲的棺椁一直停放在普照庵,自己也不能做半分让步。
“皇上!”群臣跟在慕华寅身后,齐声呼喊:“请皇上让生母皇太后入土为安!”
赫连铖紧紧的捏住了龙椅的一角,先皇的陵墓旁有两个墓穴,一个是生母皇太后的,一个是圣母皇太后的,大虞各位皇上的陵墓都是这般布置,母亲的棺椁要入土,定然是葬在皇陵,先皇墓穴的右侧。
入土为安?只怕母亲以后便再也不得安宁了。
“事关重大,需从长计议。”赫连铖这句话,等于是回绝了慕华寅的提议。
皇家的事情,何需他来插手?宗人府那边的宗正都没有提呢,怎么就轮上他来说话了?赫连铖瞟了一眼宗正,他的皇叔南安王,见他也恭恭敬敬捧着朝笏弯腰站在那里,心里的怒气更是不打一处来,就连大虞的亲贵都对这慕华寅如此敬畏,这大虞的江山还不如直接送给慕华寅便好!
“皇上,稍安勿躁。”高太后已经感觉到了赫连铖的怒气,用眼神抚慰着他:“生母皇太后的棺椁迟早是要下葬的,即便今年不葬,明年也该安排了,哪能在庵堂里停这么久的?将棺椁停到庵堂的,大部分都是无亲无故之人,生母皇太后有皇上这般孝顺的儿子,肯定是不会长久停放在庵堂的,是不是?”
高太后说得委婉,可意思却很清楚,若是赫连铖再不把贺兰氏下葬,天下之人都会说他是个不孝之子。
赫连铖脸色铁青,高太后平常对他千依百顺,可只要是慕华寅提出来的事情,她便不再支持自己,看起来还是这慕华寅势力太大,就连高太后都畏惧他。
“这事朕会仔细考虑,众位爱卿便不必多说了。”就连高太后都忍气吞声,赫连铖觉得自己也只能忍着了——他还有什么办法?看着站满朝堂的文武百官,他心中忽然好一阵凄凉,他只是一个坐在龙椅上的傀儡,真正把持大虞的,是那穿着深红常服的慕华寅。
吏部尚书与户部尚书出列,照章上奏。每年到了年关时分,吏部要进行人员调整,户部要将国库开支进行汇总上报,赫连铖索然无味的挥了挥手:“将具体的东西写份奏折递过来,朕会亲自批复。”
朝堂里的官员他都认不全,更别说是大虞各地的官吏了,还不是吏部上报,自己批复:准奏“二字盖上大印即可?那名单里边,还不知道有多少人是慕华寅安插进来的呢,赫连铖抬眼瞄了下慕华寅,见他站得笔直,跟一棵梧桐树般,心中不免嫉妒,这慕华寅为何这般好运道?家世好,生得俊,一身好武艺,还能把持朝堂,让他这个龙椅上的皇上形同虚设。
“退朝。”赫连铖站了起来,心里满不是滋味,什么时候自己才能真正让朝臣们敬畏,就如敬畏那慕华寅一般?
殿外北风呼啸,将他的龙袍刮得猎猎作响,赫连铖站在大殿后边,举目看了看不远处的文英殿,心里有一丝丝异样的感觉。
愤怒与渴望交织在一处,苦与甜,让他几乎摸不清自己此刻的感觉。
他想见到她,可见到她,又会让他想起她那个令人生厌的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