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东方六六的惊堂木一拍,准备开口的时候,大堂外起了阵阵哄动。而那些站在大堂外本是非常感兴趣观看审案的一众人都回了头、转了身,没有了任何声音。
如此举动,当然也就让大堂内的一众人都觉得诡谲,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于是,连带龙世怀、东方六六在内的五个主审官,还有东平王、西宁王等人都不自觉的看向大堂外。
武念亭眉一挑,心中隐隐有了感觉。
“咦,又有谁来了?”坐在屏风后观看的靖安帝很是诧异,接着笑道:“好像是朕来了似的,这么安静。”
林老爷子也觉得奇怪,是以并没有回答靖安帝的话,只是抻了脖子看向大堂外。
只见,几个人高马大的保镖首先出现在一众人眼帘,接着,他们非常礼貌的将大堂外观看审案的一众人劝开。让出了一条供一人行走的道。紧接着,有四名雪衣美侍出现。
只见那四名美侍个个长得明眸皓齿、肤若凝脂。一时间,观看的人群越发的直了眼。
随着一顶豪华的八人抬软轿在大堂外停下,有保镖揭了轿帘,从里面步出一个七、八岁模样的孩子。
孩子一身紫金箭袖锦衣,眉若远黛飘飞,眸若繁星闪亮,皮肤更像那最好的和田玉透着莹润的光泽。只一个浅笑,风情万种、清贵逼人。
见状,大堂外那帮听审的人同时抽了一口冷气。
这孩子正是上官煜。
只见上官煜一转身,道:“小青,还没睡够,到了。”
一众人正不明白的时候,便见一条三尺来长的青蛇从软轿中溜了出来。
人群中发出‘竹叶青’的惊叫声后,不约而同的悉数倒退了三步。于是,仅供一人行走的通道很是开阔了。
小青很是听话的溜到了上官煜身边,然后沿着上官煜的腿往上爬,最后一圈圈的绕在了上官煜的右手上。乍一眼看上去,感觉是一条绿色的长鞭绕在孩子手上似的。
气势惊人的保镖,美艳非凡的美侍,俊美逼人的孩子,碧绿剧毒的蛇,这一幕看在所有人眼中,无疑不是一幅震悍人心的画面。
随着上官煜一步步迈进大堂,别说大堂上的一众人都愣了神,便是靖安帝都不自觉的摸了摸鼻子,叹道:“原来是煜儿。真有排场啊。比朕这个天子还阔气。哈哈,不愧是若飞的儿子。”
靖安帝口中的‘若飞’指的是逍遥王爷上官若飞。
林老爷子笑道:“我恍惚记得,若飞这么大的时候也是这个模子,也是这般笑。只是若飞总有种温润如玉的感觉。不像这个煜儿,瞧着也是个温润如玉,但怎么看怎么都有种邪佞的味道。”
“龙生九子,九子不同。若飞这十三个儿子,要论谁长得最像若飞,非煜儿莫属。但若真论谁和若飞的神最相似,那就非澜儿莫属了。”
不说靖安帝和林老爷子谈论逍遥王府的事情,只说上官煜。打他进了大堂后,那小青估计是第一次上大堂,见识了大堂的热闹。盘桓在上官煜手臂上的它颇是兴奋的将头仰了起来,睁着好奇的眼看着大堂的一切。
这状态看在一众人眼中就是一个小孩子,手臂上盘着一条蛇,而那蛇头正抵在小孩子的肩膀上,张着血盆大口的画面。
“煜儿,说了要你不要出来的呢?”武念亭伸手摸着上官煜的头,轻拍着以示惩戒。
“头上有三把火,别随便拍我的头,我大了。别把我的火拍熄了。”
武念亭‘切’了一声,终是忍住笑,道:“好好好,我们煜儿大了,拍不得头了。以后见面那就换个打招呼的方式。”语毕,趁着上官煜不注意,她一把揪向上官煜的脸颊,痛得上官煜‘嘶’了两声,眼泪差点都出来了。
上官澜心疼,急忙伸手抓了小徒弟的手过来。然后伸手揉着上官煜的脸颊,道:“调皮。说了要你在王府等消息就是,怎么还是出来了?”
“等不及,想过来看看热闹。你就不用管我了,还是管管你老婆的好,不要动不动就揪人。”说话间,上官煜睨向龙世怀,道:“龙世怀,我来了,安排个位子呗。”
私下‘龙世怀、龙世怀’的叫着也就罢了,这种场合居然也不给他面子。干咳两声,龙世怀怒瞪着上官煜,正准备开口训斥他两句,不想上官煜‘咦’了一声,道:“算了,我和我姑姑坐一处就是。”
上官煜的姑姑就是上官若男,而上官若男正坐在龙咏萱身边。
龙咏萱闻言,吓了一跳。自从被蛇蛟后,她真是十年怕井绳了。正准备出声反对的时候,上官若男已是笑容可掬的起身,道:“煜儿,来,快来坐在姑姑身边。”
可能是因上官煜长得最似她哥的原因,再加上上官煜是王府最小的孩子,上官若男最疼爱上官煜。不等上官煜前来,她已是几步下到大堂,然后拽了上官煜的小手到圈椅处坐定。然后她将上官煜环在怀中,也在圈椅中坐定。
大大的圈椅坐下他们姑侄二人还显得有多。
而上官煜正好坐到了龙咏萱的身边。本是看热闹的小青,在看到龙咏萱后,突地将身子往她面前一冲,然后张开血盆大口。
龙咏萱吓得‘啊’的一声,溜下圈椅,滑到了地上。
满堂嘈杂声中还挟杂着数声笑声,都是针对龙咏萱的。一时间,她恼羞成怒,只觉得一国皇后的面子丢尽,她看向上官煜,怒斥道:“大胆。”
“本少胆量一向大。倒是你,胆也忒小了些。”
不待龙咏萱开口,上官煜接着‘哧’了一声,看向东平王龙云海的方向,又道:“东平王爷,您这个宝贝女儿的胆子真是小。又不是做了什么亏心事,至于被一条小青蛇吓成这样?难不成她以为本少会在公堂之上、众目睽睽之下做出毒害她的事不成?”
照说,上官煜见了东平王、南安王、西宁王、北静王都得参拜,可是他连太子都不拜且直呼其名,而且太子似乎也没有责怪的意思。这样一来,几个王爷当然也就不能托大了。
再加上,东平王、西宁王和煜儿的父亲逍遥王上官若飞是知交好友,而眼前这个目中无人的上官十三少正是好友的宝贝幼子,能不见外当然不见外的好。何况,听闻这个十三少打小多病,一直养在府中,他们对他爱怜都来不及,又哪会和他见识什么礼数呢。
种种原因,不但没让东平王、西宁王觉得上官煜放肆,且无缘由的倒颇是喜欢。
眼见龙咏萱跌倒怒斥上官煜,而上官煜不但不陪礼且发出质问。东平王龙云海不但没生气,更是看向龙咏萱,道:“咏萱,一条蛇而已。煜儿都不怕,你怕个什么?再说,煜儿也不会让他的蛇咬到你。”
本想再度怒斥上官煜,可她父亲都发话了,龙咏萱只得忍了又忍,非常郁闷的爬了起来重新在圈椅上坐定。并道:“是,女儿知错了。”
上官煜看着她柔和一笑,道:“你怎么会想着我会害你呢?还是你害人害多了,由已及人,是以觉得这世间所有的人都会害你,包括我这么小的孩子你也会这般认定?”
明明是一张再儒雅不过的脸,明明带着这世上最无害的笑容,明明有着最是纯真的语调,可这些话听在龙咏萱耳中却觉得她所有的丑事正一点一滴的被上官煜道出来似的,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的变化着。唇翕合着,不知如何反驳上官煜。
东平王还是知道女儿的性子有些娇纵的,是以不待她开口,他又发话了,“咏萱。你是我东傲的和亲公主,是南越一国的皇后,当有公主和皇后的气量。当知什么是童言无忌。”
一直抱着上官煜的上官若男多多少少已知道龙咏萱痴恋上官澜的事,现在见上官煜句句针对龙咏萱,知他这是为了他大哥、天珠解恨。眼见着龙云海一而再、再而三的训斥龙咏萱,上官若男就坡下驴,道:“煜儿。这里不是王府,不是人人都能迁就你的。再说,公堂之上不可儿戏。乖乖的,陪姑姑来看审案。”
闻言,上官煜很是乖巧的偎在他姑姑怀中,道了声“哦”。
这样一看,感觉上官煜又是个非常听话的孩子。方才那些狂妄的话不过是因了上官若男所言的‘王府中人都迁就’的原因造成的。
巴顿若有所思的看着上官煜,前世,这个上官煜……
随着东方六六的惊堂木再度拍下,打断了巴顿的思绪,也打断了因上官煜的到来引起的轰乱。
东方六六道:“开始罢。”
呃?开始什么?
别说大堂上的武老爷子、武念亭、司棋都不明白的看着东方六六。就是其余的主审还有一众听审们也都不明白的看着东方六六。只听他又道:“开始审案。”说话间,他看向一众主审,道:“方才明镜公主将此案全权委托于我,各位可有异议?”
龙世怀摇头,巴顿亦摇头。陪审的王光宗、魏承启急忙也摇头说着‘没异议’的话。
东方六六道了声‘好’后,看向大堂。
差点就忘了今天来这里是为了什么了。所有的人急忙收摄心神,再度重新关注着大堂上的武念亭、司棋二人。
“想要判定谁真谁假,很简单。”
不知这个少年就成名天下,弱冠不及就入主内阁的首辅会怎样判定。众人很感兴趣,都不自觉的看向东方六六。
只见东方六六抬右手,伸出食指,道:“一个比赛即可。”
会是什么比赛?众人越发的感兴趣了。
“很简单,一个看谁的力气大的比赛。”
比力气?众人又不明白了。
一指武老爷子,东方六六一一看向武念亭、司棋二人道:“你们二人谁有本事将武老爷子拉至自己身边,谁赢了谁就是。”
这么简单?这么容易?
司棋感觉天上掉了个馅饼砸到了自己头上,让自己绝处逢生。
而对于东方六六如此胡闹,龙世怀、龙奕真、林镜之等人则都有些气恼。屏风后的靖安帝拄着下巴,默默不语。
倒是龙咏萱,高兴得一拍手,道:“是啊是啊,武老爷子是明镜公主最亲的人。必不会让武老爷子恁她人拉走,必会下死力全力以付。所以,这个方法可行。”语毕,见上官煜手臂上的小青蛇又朝她吐着蛇信子,她吓得一个哆嗦,急忙不再言语,而是往圈椅旁边挪了挪,尽量离上官煜越远越好。
“主审大人,你这也是办法啊。”武必颇是懊恼的看着东方六六。
“可是……”司棋此时开口,指着武念亭道:“可是,老爷子明明已经偏向她了,我便是拉只怕也拉不过来。”
她司棋打小是干苦活、累活长大的,力气肯定比那个养在深闺的武念亭要大上许多,更何况武念亭现在怀着身孕,越发使不得力了。所以,只要武老爷子不偏心,她将武老爷子拉过来是轻而易举。再说,武念亭既然将此案全权委托东方六六断定便不能反悔、食言了。
想着自己终于能赢,想着自己终于可以以武念亭的身份活在世上,更有可能活在上官澜身边,司棋一时间激动不已,只想快些开始。
“言之有理。”东方六六看向东方二二,道:“点了武老爷子的穴。”
东方二二对他二哥素来言听计从,他二哥如今行事虽然有些荒唐,但必有荒唐的道理。所以,东方六六语落,二二已是诡谲的在公堂上一个来回。众人再看,武老爷子正一动不动的伫立在大堂上,怒目圆瞪的看着东方六六。
东方六六又摆了摆手,道:“来罢。”
武念亭摸了摸鼻子,睇了东方六六一眼后,缓步走到武老爷子左手边站定,拽住了武老爷子的左手。而司棋,则急忙走到武老爷子右手边站定,拽定武老爷子的右手。
大堂外,听审的人群沸腾起来,有些止不住的往大堂中涌去。好在守着的衙役们将手牵起来,阻止了激动的人群。
眼见着都准备好了,东方六六惊堂木一拍,道:“开始。”
对于司棋而言,这是她最后的救命稻草。当然是下了死力的。
而武念亭呢,颇有些不明白东方六六的意思。但她知道,东方六六是知道她天生神力这事的。莫不是想用最简单粗暴的方法解决问题?
所以,一开始,武念亭和司棋都没有松手的意思。
武老爷子年青时征战沙场,那也是个可以百步穿杨的主,但老了老了,身上的骨头不灵活了,被两个人一左一右的拉扯,初时不觉得,可一会子后,老骨头受不了了,眉头便皱了起来。
见状,武念亭心中一疼,急忙松手。
也就在这一瞬间,司棋将武老爷子成功的拉到她的身边。她兴奋得大叫道:“我赢了,我赢了。”接着,她激动得泪如雨下道:“东方大人,麻烦你快断案吧。”
东方六六只是撇了眼司棋,接着柔和的看向武念亭,问:“你为什么松手?”
“我……不忍。”
简单的三个字,却似惊雷再度炸在一众人心头。是啊,方才武老爷子难受得皱眉的样子众人还是看到了的。都感觉武老爷子在受活罪。都希望快点结束免得武老爷子受苦。如今这‘我不忍’三字,似乎……
在众人感觉明明要抓住什么但偏偏似乎又抓不住的时候,东方六六一拍惊堂木,道:“来人,将司棋这个盅惑人心、造谣生事者押下,枷锁侍候。”
本还在兴奋激动中的司棋突地愣住,愣愣道:“东方大人,为什么要押我。我赢了啊。我才是真正的明镜公主。你看,我多不舍我的姥爷,拼了命的将他拉到我的身边。”
“谁说赢了的就是明镜公主?”东方六六不答反问。
“你方才说的啊。”
“我方才说的是‘你们二人谁能将武老爷子拉至自己身边,谁赢了谁就是’之话。我的意思是‘谁赢了谁就是假的明镜公主’,怎么,你难道没听明白我的意思?”
东方六六语毕,大堂内外所有的人一时间相当的无语。只听东方六六又道:“大家可以想一想,若场上被拉的是自己的亲人,会舍得自己的亲人受分身之若、裂骨之痛吗?但凡是正常的人都会不忍心。而明镜公主的不忍心是再正常不过的表现。同时也就表明了她才是真正的明镜公主。”
听得东方六六的解释,大堂内外的人才猛地明白过来。龙奕真、林镜之等人更是冲着东方六六竖起大拇指。堂外更是热闹非常的说着‘是啊,怎么没想到呢’的话。
龙咏萱彻底的傻了眼,而司棋呢,越发不用说了。她本来认定拉赢了就是明镜公主了。再加上龙咏萱的一通解释,她当然越发的兴奋、卖力了。可万不想,东方六六的意思并不是她们所认定的那个‘谁赢了谁就是明镜公主’,而是‘谁赢了谁就是假的明镜公主’。
在龙咏萱和司棋目瞪口呆的功夫,只听东方六六又道:“司棋,你的想法极度的不正常啊。我想不通,你怎么会歪解我的意思呢?简直和正常理解有些悖道而行啊。”
随着东方六六语毕,大堂内外响起一片咳嗽声。可以说,但凡咳嗽的,都觉得有点不自在。因为他们方才也误以为‘谁赢了谁就是明镜公主’。
看到此处,靖安帝嘴角勾笑,道:“好好好,妙妙妙。真执宰、真首辅也。诶,如果六六愿意留在我东傲,我便予他宰相之位。”
“那我就要恭喜陛下喜得栋梁之材了。”林老爷子也笑得合不拢嘴。
靖安帝‘哈哈’的笑了起来,又道:“其实,他和天珠还是挺有缘的。想当初,他对天珠够嫌弃,跑得比兔子还快,生怕朕赐婚予他。如今倒是怎么了,居然帮衬起天珠来了。”
“可能是因了二二的原因吧……”
不说靖安帝和林老爷子在屏风后交头接耳,只说大堂上,司棋被戴上了枷锁。而东方六六又命二二将武老爷子的穴解开。武老爷子‘唉呀’一声,揉着自己的右手,道:“差点就被拉断了,真狠。”
“姥爷,没事吧。”武念亭心疼的上前,帮着她姥爷搓着手臂。
“没事没事。倒是你,怎么才一下子就放了姥爷我呢,都急死我了。”说话间,武必笑得慈祥的拍着武念亭的脸颊,道:“当然,一开始,姥爷我的想法不正常,哈哈,不正常、有悖常理啊。”
也只有武老爷子敢做敢当也敢当堂承认错误。一些方才也误以为‘谁赢了谁就是真的明镜公主’的人再度不自在的咳嗽起来,有的甚至于拿手捂了自己的脸。
龙世怀抓过东方六六面前的惊堂木一拍,道:“真假已定,司棋造谣惑众,有辱皇室,罪加一等。按东傲刑律当割舌以示众。”
割舌头,那可是酷刑中的酷刑。但凡看到割过舌头的人就知道那人是个爱说是非的,便是讨要饭,只怕也讨不到一丁半点。只有饿死的命。
龙咏萱吓得不自觉的捂着自己的嘴。但很快,她又坦然起来,割舌头也割不到自己的舌头上。
“慢。”说话的是东方六六。他道:“我觉得,司棋也许是被委屈的。”
龙世怀颇是不明白的看着东方六六,不明白他又要闹哪样。案子都定了,难不成想再翻案不成?
别说龙世怀,就是大堂内外的一众人也都不知东方六六要闹哪样。断定司棋是个假公主的是他,如今又说司棋可能是受了委屈的也是他。这案子,到底要闹哪样啊。
“我想问司棋一句话。”
“问。”
看向挂着枷锁的司棋,东方六六问,“司棋,你所知的明镜公主的辛秘是你自己得知的还是有人透露予你的。”
龙世怀明白了,东方六六是要揪幕后主使人。他不自觉的便看向龙咏萱的方向。
司棋清楚的知道,如果她此时供出龙咏萱,龙咏萱必至她予死地。而她不供龙咏萱的话,顶多就是割舌,到时候也许龙咏萱会重新收留她也说不定。更何况,东方六六说‘委屈’之言,也许此案未有定论。只要一力坚持承认自己就是公主,必不会错。念及此,她颇是硬气道:“我本来就是,为何要别人告诉我。”
轻轻的拍着手掌,东方六六道:“果然果然,和我想的差不离。”接着,他看向武念亭,道:“明镜公主,请问你能否确定是否你身边之人有可能向这个司棋透露了某些不该透露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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