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法呢,这几个蝌蚪一样的符号又是什么?”
安宁有点无语,福了福身子,“见过周大人、王大人、翁大人。”
聪哥儿看他姑姑恭恭敬敬的模样,有些疑惑地眨眼,“姑姑,他们不是咱们家的远方亲戚吗?他刚还说是我们的舅爷爷呢。”
他手指着皂色衣裳的老人家。
安宁瞥了一眼这三人,发现三人脸上似乎都有些尴尬。安宁还真没怎么见过这三位,温和道:“我这侄子向来愚钝,三位大人还是别欺骗他的好,他会当真的。”
“哪里愚钝了。我看他机灵得很呢,这算学,都把我那些下属给甩一大截。”
一个十分具有清隽气质的老人家说道:“是啊,就连老翁都被比下去了。”
说话的同时还不忘看向自己的好友。这位若是再年轻个二十岁,那肯定是不可多得的美男子。
翁守河被好友周大人说自己被一个孩子比下去,也不生气,反而乐呵呵地捋着自己长长的胡须,看着安宁,说道:“我听这孩子说他的算学都是你教的?来来来,我们也来比划一下。”
安宁不由黑线,这人的算学都比不过聪哥儿,还想和她比较,她想了想,直接说道:“我先出道题考你好了。在一个直径四寸的铁球上镀上一层一寸的铜,请问铜的重量是多少?”
翁守河:“……”
他默默地低头,开始算了起来,又是画图,又是计算,他在地上的计算步骤都快画满整个院子了,还是没算出来。
算到后面,因为上了年纪,又蹲太久,差点还要往后一倒,聪哥儿手疾眼快地扶住了他,还安慰他道:“舅爷爷,没事,这题我也算不出来的。”
他姑姑最过分了,每次烦了,就拿一堆难死人的题目刁难他。虽然聪哥儿的确很喜欢算学,但再喜欢,每天沉浸在奥数级别的题海里也是想吐血的。
安宁哼了一声,说道:“这位可不是你的舅爷爷,这位可是户部尚书温大人。”
聪哥儿读书也有几年了,自然指的户部尚书的滋味,眨着眼睛,用有些委屈的眼神看着翁守河,“老爷爷,你骗我!”
翁守河连忙道:“我是瞧你长得可爱,同我那外甥孙子一般模样,才这样说的。”
安宁撇了撇,没说话。聪哥儿这孩子机灵得要死,要说他完全没看出来那是不可能的,不过是顺着安宁的话头说下去罢了。
她轻轻咳嗽了一声,说道:“好了,三位大人来我家里,总不见得是为了解题吧?”
司农卿王大人说道:“我今日过来,正要同你商讨一下那套种种植的事情。”
安宁微微一笑,“那就到书房里说吧。”
说罢,她将三位大人一起带到东厢房这边的书房,毕竟也算涉及到朝政之事,所以聪哥儿自然被她给踢了出去,不许他听墙角。聪哥儿别看平时爱玩爱闹,但基本的礼仪规矩并不缺,安宁摆出这姿态,他便乖乖地出去外面了。
安宁不知道这三位大人喜欢喝什么茶,索性按照她自己的口味泡起了绿茶。
茶香袅袅,很快在书房之中氤氲开来,让人闻之精神气爽。
司农卿王大人说道:“陛下说你做事最是妥帖谨慎,从不回虚报实验数值,我想知道的是,那套种种植,只有这三种模式吗?”
“也不是,有许多种,比如小麦田里可以套种西瓜、油菜套种棉花、红薯也可以套种土豆、甚至油茶也可以跟药材一起套种,还有玉米和大豆套种,核桃林下也能够套种大豆。小麦、玉米和大豆这三种也可以套种在一起,俗称三种三收……”
她毫不藏私将自己知道的一些知识一一道来。她自己一个人的力量有限,坐在对面的王大人在现代也相当于农业部部长,不找他来做这事,能找谁呢?
天晴对于套种种植兴趣不大,她更多关注的是杂交水稻的事情,发誓要弄出超过杂交水稻一号的稻谷。
王大人听得很仔细,还随手直接拿桌上的笔开始做小抄了。
周大人和翁大人都没有打扰。这两人今日本来就是陪王大人一起过来的。
安宁就这样直接在书房中上去了课,这一说,就说了整整一个时辰,说到她都口干舌燥了起来,将泡好的绿茶往嘴里灌了灌。茶水果然已经凉透了。
王大人听完后,郑重其事地向安宁行了一个大礼,“我代替大周所有百姓,谢过县主。”
安宁侧着身子躲过这一礼,抿嘴轻笑:“王大人,别忘了,我也是大周的子民之一。”
所以她做这些是理所当然的。
王大人怔了一下,哈哈大笑了起来,随即收起笑容,感叹道:“可惜,可惜。”
有这样的才华,偏偏是女子之身。
安宁却丝毫没有失落一类的情绪,反而点头道:“的确挺可惜的,我若是身为男子之身,有这样的容貌,又有这样的才华,在我的衬托之下,恐怕京城里的闺秀们都看不到其他人了。”
她这种自吹自擂的话语也说的坦坦荡荡,显然是发自内心的想法。
安宁长得又好,说这话的时候,眼中闪烁着脚下的笑意,越发显得容貌清丽无双。王大人他们三人之中,年纪最小的都有五十八岁,安宁于他们来说,那就是孙女这一辈。看着她的眼神自然慈爱非常,都恨不得自己也有这样一个拿得出手的孙女。
翁守河想起了聪哥儿,眼神闪了闪——这孩子也很不错啊,又精通算学,若是能够弄到他那部门中的话,不知道要省了多少事。只可惜像户部这种重要的地方,想要进来,那至少也得进士。周聪年纪还小,都不曾下场过,更别提所谓的功名了。
……
安宁本以为王大人只是过来问她一些套种种植相关的事情,等送走他们以后,也没怎么将这件事放在心上,而是跟着她娘一起努力拟菜单。
谁知道,在两天后,聪哥儿回来以后,直接在家里投下一个大炸弹,“姑姑,那翁大人今日说要收我当弟子呢。”
周李氏唬了一跳,“哪个翁大人?”
聪哥儿道:“就是前两天来我们家里的翁大人。”聪哥儿的语气有些兴奋,自己居然被户部尚书给看上当弟子了,他不自觉挺了挺自己的小胸膛。
安宁快被他那副“求表扬求夸奖”的表情给笑抽了,她忍着笑意,伸手摸摸聪哥儿的头,说道:“聪哥儿果真很厉害。”
周李氏喜滋滋说道:“那位翁大人真有眼光。”一眼就看中了她孙子,她孙子就是这么了不起!周李氏现在可是十分清楚户部尚书是什么职位,那可是正二品,她闺女也就是从二品而已。
聪哥儿问道:“姑姑,我能拜他为师吗?”他自己心中其实非常愿意,因为不同于其他想要他好好读四书五经的先生,翁守河想收他当弟子,显然是看中了他在算学上面的天赋。
安宁脑海之中飞快地略过翁守河的相关信息,这位户部尚书人品称得上挺正直的,而且也并非属于哪个皇子的党派,立场中立,所以聪哥儿当他学生的话,不必担心会被卷入其中。
她想清楚了后,说道:“这个得看你意思,你若是想要的话,可以拜他为师。”这年头徒弟可是相当于半子,所以拜师也是一件十分严肃的事情。
聪哥儿脸难得红了红,说道:“翁大人人很好。”而且也没有架子,那时候骗他说是他舅爷爷,同他一起解题的时候,一举一动都像是老小孩一样。
安宁看他这个意思,便知道他有这个想法,笑道:“有这么一个老师挺好的。”
翁守河本身也有两个弟子,这两个弟子一个是县令,另一个已经做到了知府,加上翁守河这个先生在,有这些人脉,聪哥儿日后考取功名后,也不算是没有后台的人了,对他的发展很有好处的。
她伸手捏了捏聪哥儿的脸,说道:“不过既然打算拜他为师,那你可得好好学习,功课不能落下。不然估计有不少羡慕你的人会说翁大人没眼光,看上你呢。”
周李氏不依了,“聪哥儿这么好,无论是谁有这样的弟子都是赚到了。”
安宁笑道:“我这不是担心有人会红眼病嘛。”
聪哥儿重重点头,神情也变得严肃起来,“我一定会努力学习,不让人挑剔先生。”
安宁眼皮跳了跳,聪哥儿还没正式拜师呢,就已经很有为老师争光的自觉了。她视线落在有点沮丧的金宝上,安慰他道:“金宝你功课可不比聪哥儿差,只是他算学好,翁大人又与众不同,恰好看中他这方面。”
周金宝点点头,“姑姑,我知道的。聪哥儿的确很好。”虽然他很努力学习,但是不得不承认,在灵性这块他还是比不过聪哥儿。不过周金宝对此并没有太大的难过,在他心中,如今这样的生活比起以前,已经像是做梦一样了。
在确定要拜师以后,两家很快就定好时间,来了一场正式的拜师仪式。
翁守河收周县主的侄子为弟子这件事也逐渐在京城里慢慢流传开来。
……
时间缓慢流逝,很快就到了二十五号,也是周家大摆筵席的日子。
这一天,安宁一大早就换好前一天准备好的衣服首饰,跟着她娘一起招待客人。
她算还好了,要招待的也就是和她年龄相当的小姑娘。这些小姑娘们加在一起,差不多有三桌的样子。安宁同她们相处得也颇为愉快,能够被周家请来的,基本关系都不算是特别差。
她虽然被册封为县主,但在接待人上同过去也没有什么差别,并没有因为自己身份变高而骄傲起来。其他人看在眼中,对她越发赞赏,觉得这才是所谓的大家气度。
几个好友更是笑嘻嘻地恭喜她。
安宁在今天还见到了顾太傅的孙女顾明湘,那是一个气度斐然的少女,一看通身气派就知道是出自书香世家。顾明湘的性格有点腼腆,不过同玲珑倒是挺熟悉的。
玲珑也笑着拉着她的手,为顾明湘一一介绍,末了,对安宁说道:“明湘之前身体不好,所以一直在乡下养着。这两年身体完全养好了,才回到京城里,性子最柔不过了,你们可别因此欺负她。”
其话语的意思,竟是将顾明湘列入保护圈内。
丁瑜忍俊不禁,在安宁耳边说道:“玲珑这是在提前同未来的小姑子处好关系呢。”
安宁也扬唇浅笑,意味深长地看着玲珑。之前玲珑来她家里的时候,也同她说过,她现在已经同顾太傅的孙子顾明远定下亲事。这顾明湘便是顾明远嫡亲的妹妹。
玲珑感觉到安宁的目光,耳朵红了红,只好转过头去,当做没看到。
玲珑作为自己的好友,安宁自然不会给她拆台,而是十分配合玲珑,将顾明湘引进圈子之中。
她这边同一众小姑娘相处融洽,前面周李氏也与那些贵妇人们其乐融融,大家纷纷捧着周李氏,夸她有个能干的好女儿。
若不是周李氏之前放话,恐怕不少人恨不得把周安宁给拿来当自己的儿媳妇或是孙媳妇,也有一些人打上了成为翁守河弟子的聪哥儿的主意。在她们眼中,聪哥儿能够入翁守河的眼,那必定才学出众,日后最少也是个进士,加上还有一个县主姑姑,称得上是十分不错的乘龙快婿。
与其等聪哥考中功名身价倍增后下手,还不如现在就定了这亲事。
因此不少人也旁敲侧击地说起了聪哥儿。
周李氏自然看出了大家心中的念头,微微一笑道:“聪哥儿上头还有个堂哥呢。肯定得等我大孙子定下亲事以后,再来考虑他的。”
他一说到周金宝,大家瞬间兴趣不是那么大了。周金宝没有传出所谓的才学之名,也没有户部尚书做先生,价值自然要大打折扣了。恐怕得等金宝最少中一个举人,才会入他们的眼吧。
周李氏看着这些妇人很快转移了话题,心中想道:这还真是现实啊。
虽然她更喜欢聪哥儿,但金宝也是她孙子,这两年也是孝顺勤勉,周李氏也想给他好好找一个妻子。幸好男子即使十八岁没定亲都不必着急,她可以等金宝中了秀才以后再来考虑这件事。
话题很快又重新放在了最为常见的衣服首饰上,大家你一言我一语的,场面看上去热闹非常。
周李氏为了这一次的宴席,特地请了城里最有名的戏班子,打算来演一出封神演义中的《哪托脑海》,封神演义在发表以后,就如同西游记一样,广受欢迎,一时之间,可谓是京城纸贵。不少聪明的戏班子已经将其中的情节排成戏曲。
安宁觉得这些戏班子应该给她所谓的版权费才是。
……
安宁正在向一群姑娘们演示着万花筒的玩法,突然玉容走到她身边,神情严肃。
安宁一看她这表情,就知道有事,将万花筒给了丁瑜,又寻了一个借口,同玉容一起走了出去。
两人走到没有人的角落,玉容语气有些急切,“姑娘,今天那梨落圆的戏班子没法来了。”
安宁皱了皱眉,“我们早就同他们说好不是吗?难不成他们想毁约不成?”
玉容抿着唇道:“梨落园刚刚被三皇子的母家吴家给请了过去。”
安宁冷笑道:“这吴家仗着一个皇子外甥,还真不怕得罪人啊。”
玉容的眼中闪过一丝的忧虑,“刚刚蔚府送来消息,三皇子被册封为太子了。大概不用半天,全京城的人就会知道这消息了。”
安宁的脸瞬间沉了下来,这简直是今年最糟糕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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