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宁抬头看向书红,声音带着冷意,“表哥是如何说法?”
书红道:“少爷说一切都看姑娘的意思。”
安宁向来聪慧,一会儿时间就将整个真相揣摩得八九不离十。梅家之所以能够敢上门提亲,肯定是有很大的把握柳碧彤会应下这门亲事,可见两人暗通款曲已久。听闻之前蔚邵卿下帖子还是看在杨蕊的份上,请了梅若源过来,说不定两人便是那时候勾搭上的,不然柳碧彤向来足不出户,哪里有可能在府外同梅若源结识。柳碧彤其他的人不选,偏偏勾搭梅若源,可见是纯心为了气她,毕竟杨蕊是她的好友。梅家舍弃杨蕊,看中柳碧彤,定是因为她这重蔚邵卿表妹的身份。
想到这里,安宁先是气恼,气恼过后,理智回笼,反而觉得这对杨蕊才是好事。那两人既然“情投意合”,她何不成全他们?反正两人一个无耻,一个无义,倒是天生一对。
气顺之后,她反而笑着对书红说道:“你等我一刻钟,我等下就随你过府。”
书红见她笑得丝毫没有半分勉强,心中疑惑,仍然乖乖地点了头。她同书兰在知道这件事的时候,都对柳碧彤很是鄙夷。柳碧彤自以为掩饰得很好,但她那点小心机谁看不出来啊!
之前桂圆直接将春燕带到了自己住的屋子,还打了盆热水,绞了绞手帕,给她擦脸。春燕这些天忧思她家姑娘的事情,所以没心情上妆,这倒省了花脸的可能性。
安宁到桂圆屋子中找她的时候,春燕眼睛还是红的,显然刚刚哭过了一场。
安宁想着,与其让春燕和杨蕊日后从别人口中得知这事,对她产生误解,还不如她来告诉她们,解释一下事情的真相。
她没有隐瞒,将柳碧彤和梅若源的事情说了一遍,春燕原本以为是她家姑娘哪里做得不对,让每家看不上——毕竟梅家勉强算清贵,后悔同皇商结亲也正常。谁知道却是对方趋炎附势,看不上他们家。她从小就跟在杨蕊身边,两人主仆情深,听闻安宁这席话,倒抽一口冷气,恨得睚眦欲裂。她恨到了极点,反而一句话都说不出,只是大口地喘气,手紧紧拧着手绢,几乎要拧成了麻花辫,牙齿紧紧咬着。
原本也跟着义愤填膺的桂圆见状,怕春燕一口气上不来厥过去,连忙给她拍背顺气,她对自己的力气很有自知之明,还知道不能太过用力。
“她向来同我不睦,看我不顺眼,蕊儿这次恐怕是受了我的牵连。”
春燕花了好大的力气,才勉强压下爆发的冲动,她还算有点理智,摇摇头道:“人心难测,这哪里怪得了姑娘你。”
知道退亲不是杨蕊的原因,春燕便松了口气,若是姑娘得知真相,知道那梅家是这等攀炎附势的人家,肯定不会因被退亲而伤神。杨蕊主要就是心病,心病一去,身体肯定很快就会好转。
安宁说道:“你回去后同杨蕊好好说一下,我过段时间就去看她。这好歹也算是在蔚家出的事情,我表哥多少会给一个交代的,对蕊儿来说,祸兮福之所倚,说不定反而是一件好事。”
她态度笃定从容,让人不由自主就要去相信她的话。
春燕眼睛亮了亮,再无之前的黯淡,行了一个大礼,“我替我家姑娘向您道谢了。”有了这句话,她家姑娘说不定能找不输给梅家的亲事扬眉吐气呢。
安宁连忙扶起她,“这是本来就同我们有些关系,你们不怪我们已经很好了。”
春燕有了安宁这话,已经迫不及待地要回去告诉杨蕊。
安宁知道她忠心耿耿,也不留她,只吩咐人再拿两瓶玫瑰清露给她带回去。
春燕倒是很高兴,“我家姑娘这些天食欲不振的时候,都是将玫瑰清露调水喝喝呢。她之前送了一瓶给二夫人,手头那瓶正好快喝完了。”
安宁说道:“既然喜欢的话,就多拿几瓶。”说罢,又让人再拿四瓶。
这段时间她采摘了几十亩的玫瑰花,大部分拿来做胭脂水粉,送到京城和开原县的蝶恋花店里卖着。自己也收留了一小部分,留下来做了好几瓶的玫瑰清露。这玫瑰清露的味道很好,一向受姑娘们的欢迎,拿来做礼物既风雅又得人心。
春燕摇摇头,“两瓶已经够了。”
安宁说道:“这对我们来说,并不算什么值钱的东西,只是做起来费心力罢了。”不过她家现在下人不少,让人帮忙做这玫瑰清露一点都不麻烦。
春燕这才收下,兴高采烈地回去了。这么多瓶的玫瑰清露,小姐估计还会送给两位冉小姐和欣儿小姐一些,这些天可都多亏了她们两人陪小姐说话,排解小姐心中的郁气。
送走了春燕,安宁便同书红一起去蔚家。
坐上马车后,没一会儿工夫便到了蔚家。
安宁快步进屋,快到正堂的时候,便听到蔚邵卿冰冷的声音传了过来,“等下你便收拾行李回去吧,我们蔚府可容不下你。”
柳碧彤哭道:“表哥,我知道错了,我不会同梅公子一起的。看在姨母份上,你原谅我这回吧。”
“若不是看在我娘身份,早在你上门之前,我就应该将你打发出去,也省得今日这一场官司。”
蔚邵卿在柳碧彤面前,话一向不多,今日说了这么多,可见是气狠了。
安宁嘴角勾了勾,迈步踏进正堂,便看到柳碧彤跪在地上,脸上满是泪痕,眼睛通红,看上去楚楚可怜。她却不会因为这欺骗性的外表而同情她,她深知柳碧彤内心恶毒的心思。这种人,就算帮了她,她也未必会感激,反而还会怪人为何不帮她更多。
安宁语气带着笑意,步伐轻快,“表哥何必如此生气,我看柳姑娘同梅公子就很般配,简直是天造地设的一对,表哥还是成全了他们吧。”
柳碧彤心知她在讽刺她,心中猜测周安宁得知这件事不知道要多堵心,现在看似笑容满面,说不定内心恨死她了。这样一想,她反而有几分快意,虽然尤带泪痕,只是看向安宁的眼神却包含着挑衅和得意。
安宁看了,都要无语了。自己把所有的后路都作没了还一点自觉都没有。这人的技能点恐怕全都点在勾引男人这块吧。
蔚邵卿听出安宁那话发自肺腑,不若虚言,原本冷凝的脸在安宁出现后不着痕迹地缓和了几分,“你可知她都做了些什么?”
蔚邵卿在梅家让人上门提亲以后,便直接下令将南儿和杜嬷嬷给拘了,在一顿杖责之下,杜嬷嬷还能死咬着不开口,南儿却一五一十地吐露了出来,包括柳碧彤还做了荷包和手绢给梅若源的事情,以及两人之间的来信藏在哪里都说了出来。
安宁笑意盈盈看着还跪在地上的柳碧彤,“说起来,我还得感谢柳姑娘呢。若不是有柳姑娘充当着磨刀石,我还不知道这梅若源是这样薄情寡义攀炎附势的男子。这样的人家,蕊儿若是嫁进去,反而要吃不少的苦头。如今能够从这亲事中解脱出来,可都多亏了柳姑娘。”
说罢,还郑重其事地行了一个谢礼,“我代替蕊儿在这里,谢谢柳姑娘。”
“也代替许多姑娘,多谢柳姑娘收了这么一个人渣,日后才免得梅家祸害了一个好姑娘。真是牺牲你一人,成全千万家。”
她这话说的巧妙,话里话外都在贬低梅若源和柳碧彤,将原本退亲一事说成了天大的好事。就连原本在生气中的蔚邵卿都忍俊不禁,嘴角露出了微微笑意。
这丫头,嘴巴还是一样的损。
柳碧彤却气得胸口不住上下起伏,心中熊熊怒火几乎要将她给燃烧了。按照周安宁的说法,她这些天的行为反而帮了杨蕊一把。她算计了那么多,却成全了别人。
心头火起,她再也忍受不住,直接吐出了一口血。
安宁惊讶地看着她吐出的血,还说道:“咦,我还以为你的心头血会是黑色的呢。”黑色才配得上她的黑心肝啊。
蔚邵卿觉得安宁这张嘴,还真能把死人损活了,把活人给气死了。不过一向偏心眼的他只觉得安宁像这样伶牙俐齿才好,省的被人欺负。
柳碧彤泪眼朦胧地看着蔚邵卿。
蔚邵卿却熟若无睹,而是温和对安宁说道:“刚刚厨房做好了上次你所说的奶油松瓤卷酥,本来打算再让人送过去给你,你来了,也省得我送过去的功夫。”
安宁笑道:“好啊,奶油松瓤卷酥,搭配绿茶最是美味。”
蔚邵卿的名下就有十亩的茶园,之前按照安宁所说的制茶方法,制作出了绿茶。这绿茶可不是现代那种几十块几百块就买到的便宜货。因为茶叶本身足够好的缘故,制作出来的绿茶香气宜人,口感好得让人难以置信。
两人都很有默契地忽视了还跪在地上的柳碧彤,携手离开正屋,前往书房。
他们刚来没多久,便有人送上了一碟的奶油松瓤卷酥。
蔚邵卿直接从架子上拿了一罐茶叶,罐子里,茶叶青翠,其形状如仕女之秀眉,单单卖相就特别好。
蔚邵卿慢条斯理地泡起茶,一举一动都优雅到了极点,没一会儿,茶叶的香气便在书房中氤氲开来,茶杯之中汤色黄绿。
安宁喝几口的绿茶,又捻起一个奶油松瓤卷酥,轻轻咬着。奶油的香气混合着糕点的酥脆,简直是无上的美味。京城这里的点心一般样式都十分小巧,基本一口可以解决,就为了不掉屑。
安宁吃了一个,又喝了几口茶,有了茶的中和,点心即使吃好几块也不会显得腻。
蔚邵卿对于甜点这种没什么特别爱好,就是全程喝茶,看着安宁吃点心喝茶,神情也难得染上了几缕的愉悦。
安宁才吃过午饭没过一个时辰,到现在肚子不饿,吃了两块,又喝了半杯茶,便差不多了。
蔚邵卿等她吃完一脸餍足后,才开口道:“柳碧彤同梅若源的事情,你打算如何?”
安宁在想开以后,还真不生气了,笑道:“他们两个如此大费周章,我们若是棒打鸳鸯的话,哪里对得起他们两人之间的深情厚谊?必须要成全他们!要让他们两人长长久久在一起。”
蔚邵卿颔首道:“我也是这样觉得。她既然亲事定下,便没有在蔚府备嫁的道理,等两人正式下定后我便将她送回横州。”
安宁问道:“你会去喝喜酒吗?”
蔚邵卿神情冷淡,“我一个外八路的表哥,没有特地去喝他们的喜酒,给他们面子的道理。”
安宁心中明白,蔚邵卿这是打算彻底同他们撕扯开来啊,他这样旗帜分明的态度摆明了不会替柳碧彤出头,也不可能做她的靠山。梅家费尽心力,同柳碧彤结亲,便是为了蔚邵卿这条关系。也不知道当他们发现竹篮打水一场空的时候,又会有什么样的表情。
加上蔚邵卿将柳碧彤送回去,不为柳碧彤做主,柳碧彤之前逃离家里,又是为了不嫁给继母的娘家侄子,这次回去,恐怕日子都要浸在黄连水中,苦不堪言。更别提所谓的嫁妆了。
没有丰厚的嫁妆,也没有所谓的人脉,她出嫁以后的日子自然可想而知。
正所谓不作死就不会死,安宁才不会圣母到去同情她,只是笑着说道:“万一等她出嫁后,梅家后悔了,找理由要休了她呢?”
蔚邵卿道:“心心念念上门提亲的是梅家,我也不会任由梅家这样下她面子。”
蔚邵卿这话听起来像是要为柳碧彤做主的样子,其实只是要将他们两人一直绑定在一起。只要柳碧彤没同梅若源和离,梅家如何对待柳碧彤,蔚邵卿恐怕只会冷眼旁观,不会伸手去管。
知道她过的不好,安宁就放心了。她想起杨蕊,忍不住开口道:“那杨蕊呢……”
蔚邵卿对于这个问题早就思考过,不假思索道:“先前,你娘虽然对她十分不喜,但名单上的人选都是花了大力气寻找的,其中有好几个不错的对象。我删减了五个没有把握的,又添了三个,你过几天可以将名册给杨家。他们若是有看中的对象,我倒是可以当一回的媒人。”
蔚邵卿这种卓尔不群的形象,一同媒人牵扯在一起,就显得分外搞笑,安宁忍不住噗嗤一笑。有他出面的话,那些婚事肯定十拿九稳。这对杨家来说,反而是因祸得福了。
她点点头,笑得眼睛眯了起来,“好,我过两天就去拜访蕊儿。”早点给她也早点让杨家安心。
她斜了蔚邵卿一眼,“不过你今日态度如此,就不怕柳碧彤反而后悔,不愿意嫁给梅若源吗?”
“在没有我撑腰的情况下,她想要找到比梅家更好的亲事根本不可能。加上还有那些同梅若源诉衷肠的信件,除了梅家,她别无选择。”
蔚邵卿没说的是,他之所以更希望让柳碧彤和梅若源在一起,也是因为得知柳碧彤贴身丫鬟同梅若源勾搭的行径。
对于柳碧彤来说,真正痛苦的日子婚后才会开始。
安宁想想也是如此,放下心事的她继续很有闲情逸致地泡茶喝茶。
蔚邵卿却从书架上拿出了两份的契约,他将这契书推到安宁面前。
安宁拿起第一份,发现这是一份制冰厂的分红,蔚邵卿将制冰厂二成的分红给了她。制冰厂早就已经建成,等到夏天的时候,就要开始正式投产,也就是半个月的时间。
她只是出了主意,其他什么时候都不用打理,就有两成的分红,可谓是爽到了极点。
蔚邵卿说道:“这制冰厂也在陛下面前过了明路,陛下只说日后宫里的冰块由我们提供。”硝石制冰的方法简直是无本买卖,蔚邵卿都可以预见到日后红红火火的场景了。
安宁笑了笑,“我想要将合同修改一下,嗯,你给我一成的分红就可以。”她见蔚邵卿皱着眉似乎要反驳,连忙做了一个听她说下去的手势,“只是我打算过几天,在京城里开一间饮品店,可能需要用到不少的冰。若是我店里需要冰,可以直接从制冰厂拿,这就是我让出一成利的代价。”
蔚邵卿道:“你即使开店了,冰块也用不了多少。想要就直接让人送过去,根本不需要让出这么多利润。这制冰厂,到时候一个月利润恐怕都有一万两,两成的分红便是两千两,你真的愿意吗?”
安宁道:“无规矩不成方圆,我只是给了方子而已。总不能仗着你对我好,便将这些都当做理所当然的事情吧。”
蔚邵卿见她一脸的坚决,也只能答应了下来,大不了他到时候再从别的地方贴补给安宁就是了。
安宁又接着看第二份的合同,第二份仍然是分红,只不过是茶园的分红,安宁当时直接给了蔚邵卿红茶和绿茶的制法。这文书上一共是给她一成的分红。
这回她倒是没再同蔚邵卿计较分红太多了,而是在上面签下了自己的名字,又盖了盖手印。
等盖好后,又替蔚邵卿磨墨,看着他重新写好了一份文书,两人签名盖印,就这样顺顺利利搞定。
安宁手捧着文书,心中感慨着:就这么一会儿工夫,她一年又多了几万两的收益啊。若是让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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