毅急忙停车,他打着双闪泊在应急道上,仓皇的握住她的小手,不安道:“苏苏怎么了?”
秦苏侧过头,双瞳有些微红,她咬了咬唇,摇头,“没事。”
“告诉我,究竟怎么了?”莫誉毅捧住她的脸,就这么轻轻一动,一滴液体滑过她的眼睑低落在他的指尖上。
秦苏闭上眼,不以为意的抹去眼角的泪痕,“开车吧,没事。”
“苏苏,如果你不想说,我不会追问,只是你如果难受了,不要委屈自己。”
秦苏点了点头,扭头看着在眼前一闪而过的景物,半响过后开口道:“他们要走了吧。”
莫誉毅反应过来,道:“出了晋家这种事,叶非璃如果继续留在国内,迟早会被查出来,到时候通缉令下来,他想要离开只怕没这么容易了。”
“你们这样算不算过河拆桥?”秦苏道。
莫誉毅不置可否,“是有点不尽人意,毕竟叶家这一次是帮了我们。”
“不过以叶非璃的狡诈,他怎么可能会为了无足轻重的人搭上自己,他只怕早就想好了退路。”
莫誉毅没有接话,他不知道自己该不该问,或许问了也终究只能得到她的沉默。
秦苏斜睨了一眼他忽明忽现的面部轮廓,莞尔一笑,“我想去一个地方。”
莫誉毅扭头看着她,“你想去哪里?”
“国家博物馆。”秦苏道。
莫誉毅注意了一下时间,都已经七点过了,这个时候不是应该找地方先吃饭吗?
秦苏以为他没有听清楚,重复道:“往那里开吧。”
“好。”
车子尾灯划破夜空,远在苍穹之巅,一颗流星划破星空,在月夜中留下一条长长的白霜。
因着晚间休息,整个博物馆显得有些清冷。
最近刚发现的帝王棺前段日子高调被存放在这里,被划分为一级保护区,不止陈列着那口精致绝美的棺木,还将那玄色龙袍与月牙长袍一同展示出来,馆区正中是保护最为严密的水晶管,管中放置着那只沧源玉玺。
莫誉毅不明白秦苏为什么好端端要来这种地方,虽然他家苏苏浑身上下都洋溢着艺术的细胞,但也不至于大晚上的跑来这里熏陶熏陶艺术灵魂。
博物馆的灯光被关了大半,整个馆区都处于落针可闻的状态。
秦苏站在那座帝王棺前,目光灼然的看着那件被保护起来的长袍,银色长衫出尘不染,像极了师父那一身傲骨。
莫誉毅握了握秦苏微凉的小手心,道:“苏苏如果喜欢,我们可以明天再来,现在到了晚饭时间了,我们先去吃点东西好不好?”
秦苏侧过身,目光凝重的对视上他的眼。
莫誉毅身体一僵,秦苏的这种眼神太过严肃,让他不知不觉的提高警觉。
秦苏道:“你知道这里躺着的是谁吗?”
莫誉毅苦笑道:“新闻里不是曝光了吗,一个被遗忘的小国家,我知道苏苏很喜欢沧源历史,可是这里怪阴气的,这座墓也挺奇怪的。”
“沧源有个很可怕的秘术,所有人都不知道,曾经的沧源比之历史上的任何帝国都辉煌,有着天时地利的位置,有着民心所向的帝王,可谓是国富民强。”
莫誉毅蹙眉,“苏苏——”
“可是某一天,新王当政,却擅用了秘术,顷刻间上百万的百姓命脉被洗去,就如同那些戏份上说的被改了命数,明明可以长命百岁,却一朝殒命,所有人,包括历史,被淹没的干干净净。”
“……”
秦苏踏上两步,越发靠近那座棺木,“以着数百万的天命换来一人重生,就像是诅咒,毁去了一个国家,沧源不是没有,也不是被遗忘了,而是消失了,从整个中华国度上被挖去了痕迹。”
莫誉毅握紧她的手,能清晰的感觉到她身体内抑制不住的颤抖。
“轩辕澈是沧源的最后一位君主,他拥有得天独厚的惊世之才,也拥有杀伐决断的暴力血腥,曾经的历史上这样写过这个还没有登基的太子,能入我心者,善之,不入我心者,除之!他杀了很多人,他的太子位是血肉淋漓的人间地狱。”
“苏苏,你、你怎么知道、知道——”
“轩辕澈除了叫做轩辕澈以外,他还有另外一个名字。”
莫誉毅踉跄两步,似乎已经明白了她口中的意思,仓皇的摇头拒绝她继续说下去,这、这太荒谬了。
“他叫叶非璃!”
“嘭。”莫誉毅撞倒放置在园区中心的花坛,神色惊恐的摇头,“苏苏,你可真会开玩笑,这,怎么可能,这、这怎么会是真的呢?”
“我也觉得很想一场梦,突然有一天睁开眼睛,看到的是陌生的世界,陌生的人,我一直以为人死后是要过忘川河,走黄泉路,饮一碗孟婆汤,忘记前程往事,重新投胎做人。”
莫誉毅深吸一口气,抬手压了压空气,“苏苏,你不能告诉我,你也是——”
秦苏没有回复他,而是转过身继续望着那座帝王棺,“轩辕澈喜欢过一个人,他叫薛恒,官拜太傅,是沧源第一才子,长相也是极好的,谦谦君子,温润如玉。”
“……”
“他除了叫薛恒,还有另外一个名字,叫肖青。”
莫誉毅靠在花坛上,双手撑着膝盖。
“你应该也想到了,为什么沧源会覆国,因为轩辕澈动了秘术让薛恒在几百年后的今天重新活过来了,换了一个身份,换了一个名字,重新的活了。”
“苏苏,我不该问的,我不该问你这些话的。”
“我叫秦苏,沧源唯一一任女御膳总司,正四品女官。”
“……”莫誉毅攥住花坛边缘,稳住自己心口处撒了泼一样失去镇定的心脏,他觉得自己一定是出现了幻觉。
“我只是一缕游魂,我不应该爱上谁的,我不知道我这缕魂魄会不会突然间被地狱使者勾回去,但我却爱了,还想自私的继续这样下去,莫誉毅,你害怕吗?你害怕这样一个人吗?”
莫誉毅蓦然一惊,“为什么要怕?”
“因为我不属于这里。”秦苏低下头。
莫誉毅不知道从那里来了力气,一把扣住她的头,怒目道:“我不管你是哪里的人,我也管不着你们那些是是非非,我只知道你是明媒正娶回来的妻子,你不是游魂,你是有血有肉的人,你也不是那个沧源秦苏,你是我莫誉毅的夫人,我的苏苏。”
“一直以来我隐瞒的只有这些,我说过除非我沉默,否则我说的每一个字都是实话。”秦苏靠在他的肩膀上,几乎能透过他的那单薄的衬衫感受到他心口处那已经恍若野马脱了缰疯狂抖动的心脏。
莫誉毅扣住她的后脑勺,有些惊讶,更多的是害怕,他怕突然有一天醒过来,她秦苏不见了,藏匿在这具驱壳里的秦苏不见了。
“肖青是我师父,收养我的恩师,自小教授我厨艺,后授业我女红,我的所有都是他一点一滴传授的,我很高兴他还活着,可是我很害怕叶非璃这个人,他心机很深,却披了一张属于我师父最初的样子,有时候我都怀疑他究竟是薛恒还是轩辕澈。”
“苏苏,是我千不该万不该问你这么糊涂事,咱们不想了,咱们不要了,现在的你是秦苏,他们是叶非璃和肖青,那些往事都是过去的,就跟这座棺木一样,他只是历史了。”莫誉毅捧住她泛着苍白的脸颊,小心翼翼的抚摸着,“我们回家好不好?”
“你不问我们除了师徒还有什么关系吗?就不想知道我曾经用尽了生命去爱的那个人吗?”秦苏望着他的瞳孔,清晰的察觉到他眼瞳中荡漾开的自己的五官。
莫誉毅摇头,“就如同你所讲,你不问我的过去,我也不能去干涉的过去,那些事都是回忆,我要的只是你的现在和未来,只要你的未来里有我,曾经是什么样子——”
“我很爱轩辕澈,为了他,我抛弃了师父,放弃了所有坚持,满手都是鲜血,毒杀了无数朝廷大臣,可以说我秦苏的眼里只有他一个人,我曾爱他如生命。”
“我一直以为你爱的是许靖宇,原来是这个男人。”莫誉毅有些迷糊了,可是叶非璃不是喜欢着肖青吗?难道是叶非璃他——
“你很清楚火烧的痛苦对吗?烧沸的滚油落在皮肉之上,把一个人活活烫死,那种痛,就像是把灵魂生生的挤出了身体,体无完肤,死不瞑目。”
莫誉毅握在她手臂的指尖抑制不住的颤抖,他几乎能感受到自己的细胞在身体里沸腾起来,怒火烧尽了他的所有淡定。
“上辈子,我从来没有得到过幸福,我以为他爱我,却让我下了油锅,在我最爱的那口锅里,把我生煎活炸,疼痛仇恨能爆裂一个人的所有记忆,我不甘心,也许就是因为我不甘心,才没有被地府收走吧,像我这样的人,是会被打入十八层地狱的。”
莫誉毅压着她的脑袋,任其狠狠的撞在自己的心口上,“很痛吗?”
“那两个月,夜夜梦魇,每一晚都是轩辕澈那张鬼魅的面容重复在脑海里,我很怕,怕一夜醒来,我又回到了沧源,回到了那个让我胆战心惊的记忆里。我斗不过他的,我哪怕倾尽所有都斗不过他的。”秦苏拽紧他的衣角,放佛又一次看到了那个充满油烟味的地方。
油烟弥漫在瞳孔里,油泡沸腾时落在自己皮肉上的灼痛,她闭上双眼,抵御着那渐渐苏醒过来的噩梦。
莫誉毅轻抚着她紧绷的神经,那些不堪回首的过去让周围的空气被压抑出去,整个空间再一次恢复死寂。
……
夜黑风高,窗外阵阵寒风吹拂过紧闭的窗子,呼啸着,大床上一人靠在床垫上,双手抱在膝盖上,她埋首在膝盖处。
莫誉毅离开了,在把她送回来以为她睡着之后悄然的离开了,秦苏知道他去了什么地方,从回来开始的一声不吭,她便知晓他这一离开是奔着谁而去。
她恨轩辕澈,以前恨他欺骗,恨他利用,恨他自私,如今恨他抢走了师父,恨他怎么可以把师父带走。
叶家大宅,正在站岗的保镖瞧见由远及近的车子,还没有做出拦截手势,车子已经重重的撞破了铁门,扬长而去。
莫誉毅驾驶着军用的现役车子,拥有重型底盘,车身选用的是坦克所需的原料,几乎能穿透一面墙而毫发无损。
保镖见状,急忙拉响警鸣,霎时,这辆在叶家宅子里横冲直撞的车子被逼停在别墅前的台阶上。
莫誉毅也不打算驾驶车子冲上去,摔下车门,在一群保镖的持枪勒令停下的指示下依旧我行我素的穿过大半个院子进入主宅。
管家见到来人的真实面容过后,险些一夜间老了十几岁,这个老祖宗又跑来做什么?还搞出如此大的声势。
叶非璃从楼道上缓慢的走下,嘴角轻扬,“莫二少如此来势汹汹,不会是来揍人的吧。”
莫誉毅脱下外套,面无表情的靠近对方,挥拳如雨直接落在叶非璃的身上。
叶非璃早有防备,在他靠近的瞬间便不着痕迹的躲过他的一拳又一拳不留情面的重击。
莫誉毅咬紧牙关,使出了所有气力,他是想要打死这个男人的,绝对是想要活活打死他的。
“怎么回事?”肖青听见吵闹声,慌乱的从房间里跑出来,没有穿鞋子,衣服也是松松垮垮的搭在身上。
叶非璃注意到他的衣衫不整,蹙眉道:“回房间穿好衣服。”
肖青吼道:“你顾好你自己。”
莫誉毅发了狠,拳头砸在桌上时,梨花木所制成的桌面碎开一道道沟壑。
叶非璃沉了沉面色,道:“莫二少如果再不收手,就别怪我也不念旧情了。”
莫誉毅未曾有半分留情,一脚横切,直接踢断楼梯护栏。
叶非璃不再忍让,毫不客气的抓住男人再一次挥过来的拳头,企图以柔克刚,用着自己的巧劲儿化解他的乘势追击。
可是莫誉毅是暴力型的男人,拳头能穿透精铁,更何况只是人的肉身,不费吹灰之力脱离叶非璃的双手钳制,一把抓住他的领子,电光火石之间拽着他重重的丢在刚刚被砸开了裂痕的梨花木上。
“嘭。”叶非璃磕在地板上,身下的木头块搁在他的腰部,着实有些疼痛。
莫誉毅面色阴鸷的瞪着皱了皱眉头的男人,漠然道:“这么一点痛就皱眉了?你淋在苏苏身上的滚油,可有想过她会有多痛?”
“……”肖青身体一个颤栗,他疾步上前,抓住莫誉毅还想继续动手的手臂,愕然道:“你怎么知道的?”
莫誉毅瞥了一眼他的手,冷冷道:“我不会跟您动手,请您退后一点,免得误伤了您。”
肖青用了用力,“她告诉你了?”
莫誉毅不置可否的点头,“是,她都告诉我了。”
肖青失去了握住他的力量,惶恐的退后一步,“你不怕吗?”
“为什么要怕?”莫誉毅反问,“我这种人见惯了生死,可以说我能活着一次又一次,是上天给的幸运,我现在更感激老天爷让她也活着。”
肖青苦笑,“我们都是怪物,说出去会造成恐慌吧。”
“别人怎么看,我无暇顾及,她是我夫人,我对她好,是天经地义。”莫誉毅紧了紧拳头,转过身瞪着已经爬起来的男人,“对于叶先生,我想我只有一个念头。”
“你想杀了我?”叶非璃抹去嘴角溢出的血迹,舌尖舔了舔被咬破皮的嘴唇,冷冷笑道:“你觉得我是那种随随便便就能被灭口的人吗?”
“也许在X国我拿你没辙,可是这里是C国。”莫誉毅沉下语气。
“这里是叶家。”叶非璃抬手轻轻一挥,厅外待命的数十名保镖手持着枪械浩浩荡荡的进入。
莫誉毅瞳孔蓦地一紧,“你认为我就是那种有勇无谋的蛮夫?”
话音未落,一架架直升机低空飞行时造成的巨大风浪掀动着整个宅子内外的平静。
叶非璃拍了拍手,笑道:“莫二少还真是有备而来,看来我今天要是不交代在你手里,你是不打算放过我了。”
“军队里自有一套审问犯人的方法,可谓是十大酷刑,人间地狱,可是我竟然不知道世界上还有一种下油锅的玩意儿,火刑烧灼在皮肤上时,会先起一个水泡,很痛,因为是活活把皮与肉分开,然后水泡破裂,会流出一种被腐蚀了过后残留的液体:脓水。脓水流出,皮破了,就只剩下里面的肉,肉中有许多神经、细胞,一点一点的断开,比之用刀切,用火烫时,那是慢慢的渗透,不会一下子断开,它会慢慢的折磨,最后成为一块腐皮,彻底坏死了神经。人也就死了!”
“……”叶非璃紧握的拳头失去了紧合的力度,他不敢去看一旁的肖青,他有些慌了,前所未有的慌了。
“我从来不会问苏苏她的过去,因为每个人不愿意提起的过去都是失望的,我也以为她只是对于过去里那个耿耿于怀的男人有些失望而已,却没有想到她的过去是这般的血肉淋漓,绝望无助,那是什么痛苦能把灵魂从*里剥离,却又不会直接死去,放佛在死之前经历了一次又一次酷刑。”
“……”
“我在想,何等的深仇大恨,会如此残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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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天,这一章出去,我怎么觉得我又把太子殿下给抹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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