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烈捶捶酸涩的颈子,揉着眼看手表,已经十点半了,身旁的睡袋早已空,他急忙往房间奔去。
“醒了?”右弘驹抬眼望他,随即低头专心为商恋欢敷葯。
“还好吗?”左烈坐在床沿,细细盯视商恋欢。
商恋欢微微扯动嘴角“死不了的。”她低身看着伤口,有点无奈,讪讪说着。“又得拖个几天了,看来这趟任务真是多灾多难。”
“别担心,百年来也没人成功过,别把这个责任揽在身上,大不了我去。”右弘驹一点也不在乎任务的成功与否。
“是呀,我们左右两家都不急,你可别给自己这么大的压力。”左烈也是这样认为。
商恋欢闭上眼,声音中不掩浓浓的涩意。“如果连这件事都办不好,师父一定更轻视我了。”
右弘驹扬起眉,明显就是不赞同的神色。“我告诉你多少次了,别这样看低自己,你已经是数一数二的佼佼者,师父是太偏执才会漠视这个事实,别再让我听到这种话!”
商恋欢无一言,低下了头,其实没有人能了解她急欲被父亲接纳的心。
左烈对表哥的话深表赞同,只是也不想看恋欢难过,拧湿一条毛巾,轻轻拭去恋欢脸上的血污,经过一夜的折腾,早已凝成血块,左烈放柔手下的劲力,不愿弄疼她,即使知道她才不怕痛。
商恋欢本想转过头去回避这种太亲昵的动作,或是夺下毛巾,可是双手力气全无。
右弘驹透过灿灿日光,仔细看清楚了商恋欢,昨夜昏暗又紧急,他没注意异状,此刻才发现恋欢傲人柔顺的青丝不复见,反而是乱得一塌糊涂。
“搞什么鬼,你的头发怎么变成这样?”右弘驹气极,那么美丽的发,是谁做出这种事?
“师父剪的。”商恋欢声音很小。
“我就知道。”左烈咬牙切齿,他觉得一个女孩子不会以弄丑自己为乐事,又是那个没人性的师父。
“你的脸!般什么鬼,戴什么无聊面具。”除去血污,右弘驹终于看清楚恋欢的脸,那张漠然的脸孔,除了活灵活现的细眸与失血过多未复红艳的唇看得出原貌外,根本掩去她美好的脸庞。
商恋欢张嘴欲言却嗫嚅不敢出声。左烈一把抢过话头。“她师父要她戴的。”
左烈早看出在右家,表哥与商赫凡的地位几乎不相上下,他决定要让表哥“执法。”
右弘驹不赞同的皱眉,冷漠地下命令。“撕下它!”
商恋欢却执拗地抬起头,以同样冷淡的声音回答。“师父的命令,我不会拿下的。”
冷静而不受威胁,早在童年就学习训练了,即使对师兄也不例外。
右弘出不悦,没有人可以反抗他的权威,即使是他这么疼爱的小师妹。
左烈有点紧张地看着两人间空气的凝结,商恋欢平静冷凝,眼神清冽得如湖水无波;右弘驹却像燃烧的烈火燎原,两人竟势均力敌,没有谁强过谁。
虽然一路上已强烈领受商恋欢不同于外型的坚韧,但是此刻仍然为她担心,表哥的态度令人悚栗,他想舒缓气氛,口中才说道:“咳表哥,既然──”话都没说完,右弘驹已经走近床边,一手揪着商恋欢的发,固定头而不让她轻动,另一手已迅速又小心地沿着面具边缘撕下。
“师兄,放手!”商恋欢全然没力气反抗,即使没受伤时,都不一定赢得过师兄,更何况现在全身力气皆无。
“表哥,别这样对恋恋!”左烈怕右弘驹伤她,急急扯住他的手。
右弘驹不为所动,冷声说道:“别管,师父要这样无情地对待恋恋是他的事,我可不许她自己自残自虐。”
左烈松手微怔,怎么会以为表哥在伤害恋恋?他是那么强烈的疼爱她,只是表现方法一如他掠夺的个性而已。
顺着右弘驹的手,左烈瞧见一张薄如蝉翼的皮革,就靠这么一张皮竟能使人脸变形?
不期然,他抬眼对上商恋欢的脸孔。“老天!”左烈倒抽一口气,有生以来第一次,他领受到古人所谓“神清骨秀,端丽无双”是怎生的美貌,说她荏弱袅然的气质如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有些俗套,却适切得不得了,虽然大量失血使她面无血色,但古典精致的脸庞堪称绝色。
商恋欢感受到强烈的注视,转身迎向左烈炽热的目光。她看过太多专注的眼神,但总能轻易漠视,可是对他却办不到,因为他的目光中,居然夹着感情雷霆万钧袭来,一时间,两人都移不开视线,交缠回旋在深不可测的震动中。
右弘驹怪异地看着两人,彼此间好像被对方锁定,这种情况不是第一次了,他打破这种电流的传输。“恋恋,好像没人逃得过你的魔力哦?”商恋欢震慑地收回心神,面容因羞窘拂上浅浅的淡粉。
左烈也急忙别过头,意识到事情的复杂性。
反倒右弘驹心无芥蒂,打趣地说:“见过恋恋的男人都像你这种表情,她总令人想好好宝贝,整个右氏的弟子都把她当娃娃般保护,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她弱不禁风。”
是啊!连他都不自量力的想保护她。
左烈想起一件事,说道:“前几逃冖着她看时,她还生气地说要挖我的眼睛,啧啧!柔弱未必,强悍还差不多。”
右弘驹狐疑地看着恋欢,又看向左烈,开口道:“真是天方夜谭,你看到她生气了?”
左烈点头。“有什么好奇怪的,是人都有七情六欲的。”
右弘驹看向商恋欢的目光转为温柔,磷惜地开口。“没错,人都有七情六欲,可是恋欢从小就学习摒除它们,现在看到她能生气,实在很好,若像‘阒魅’那种彻底摒除人性的样子,人生就只是行尸走肉的重复。”他想到前不久回国的离垢,早已被伊贺那变态头子折磨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可怜极了,也许等他接掌右氏的第一件事,就是考虑废掉“阒魅”与“旱魃。”
“才不好,那代表我修习不够,连这点都做不好”“恋恋!”
商恋欢望着两个男人一致威胁的声音,识相地闭嘴,但闭嘴并不代表认同,这么多年服从的绝对性已根深柢固,在心里盘根错节,要连根挖起是别想了,说不定得连一颗心剜去才行。
商恋欢想起昨夜,问道:“昨夜是怎么回事?师兄,你怎么会上山来?还有‘黑煞’,难道师父回来了?”是师父让师兄来救她吗?她满怀希望地问。
右弘驹摇头。“师父还在瑞土,是我紧急调动‘黑煞’的。”
商恋欢轻叹一声,有点失望,还以为师父担心她,但仍强自振作,没关系,商家人不会轻易放弃的。
左烈将她的动作尽收眼底,支持地拍拍她的肩,似乎在告诉她,这个世界上,她一点也不孤单。
“是巫马家搞的鬼。”右弘驹的眸光扫出如鹰集的锐利。
“巫马家?”左烈一头露水。自百年前被下毒咒后,巫马残红就销声匿迹,后代也音讯全杳,怎会在百年后又出现?
“没错,传人从巫马越以后回到台湾,并根据与我们两家一模一样的地图知道了‘悲恋之仇’的存在,这地方未被发现,正是作奸犯科的最好温床,所以在此拥有大型地下基地,利用最精密的仪器提炼毒品,然后转销至全省,甚至与国外转运站连结。”
左烈不解地摇头。“怎么可能,一路上来并无人迹”
“我也是接到‘山魈’回报,才知道另有上山通路且极为迅速,一天的路程就可由山下抵达毒品工厂,若由我们地图上的指示,可能得再一天才到得了那里。”
商恋欢开口。“原来如此,我还正奇怪你与‘黑煞’怎能如此快速抵达,原来另有信道。”
心中疑惑顿解,她的心里充满感激,突然灵光一现,说道:“师兄,谢谢你,当初还想为什么你要接下台中那件小纠纷,原来是为了我们,让‘山魈’先行探路,你又救了我一次。”
右弘驹微微一笑,托住商恋欢的下巴,柔声说道:“别忘了,你是我未来的妻子,保护你一辈子是我的责任。”
商恋欢报以心虚的笑意,她从来不置疑的话,如今却有了小小的动摇。
左烈被他们之间熟稔自得的动作惹得妒火上升,心痛的浪潮一波波袭来,他毫无理智地打掉右弘驹的手,口中冷声说道:“恋恋要多休息,我们别吵她。”
说完,将商恋欢背后的枕头拿下,使她顺利躺平,并细心为她盖上薄被。
右弘驹觉得左烈的神情愤然,好像在跟谁赌气,随即又觉得自己的想法荒谬,他不过是怕恋欢累着。
如果右弘驹深深爱过一个人,必能体会左烈强而狂的妒意,以及与商恋欢两人间的电流传输,可惜三十年的生命中,对于爱情还未曾相识,也许在未来的某一天,有个女人真正攫获那颗坚硬冷情的心时,他才能豁然开朗左烈的行为。
“你干么!我又不累。”
“休息吧,烈是好意。”
左烈狠狠地瞪视商恋欢,气她的无心。
商恋欢硬是不看他,倔强地别过脸。
房门传来一阵轻叩。
“进来。”
门口一个黑影闪入。“少主,任务完成。”来人仅露出的深眸中竟然闪着嗜血的光芒,而被黑布掩盖住的声音显得沉厚而魅人。
右弘驹唇边挂上一个残忍的笑容,声音里没有一点温度。“情况如何?”
“突击成功,基地至毁。”
“人呢?”
“片甲不留。”因为阻隔而低沉的女音竟将兴奋展露无遗。
“啊!”左烈感到项脊升起一股寒意。
右弘驹别了左烈一眼,知道他同情心泛滥,悲天悯人的个性又要发作,先用眼神阻止他发一言。
商恋欢听出是师妹的嗓音,疑惑问道:“凝净,你怎么没在师父身边?”
黑衣女子深邃的眸光落在商恋欢身上,回答的语气显得轻松而充满笑意。“被师父指派南关的任务,商小姐恐怕有一阵子见不到我了。”
一抹遗憾浮上商恋欢的幽瞳,这桩任务,终究轮不到她。
商恋欢艰涩地露出一个笑容,向赵凝净致意。“好重要的使命,祝你顺利。”
凝净隐在黑布下的声音自信而理所当然。“商小姐别担心,一切都在我的掌握中。”
右弘驹了解商恋欢的怏怏,向赵凝凈说道:“收队。下山后师父问起,我全权负责。”
赵凝净领命,迅速退出,不一会儿传来轻盈却众多整齐的脚步声,没仔细竟分辨不出,他望向窗口,吓了一跳,外头黑压压一片人,刚刚竟一无所觉。
“师兄,你调动了整队‘黑煞’,再固若金汤的堡垒也是摧枯拉朽,毫无招架能力。”商恋欢望着窗外,看着平日一起训练的同门。
“巫马家心狠手辣在前,也别怪我嗜血。”
左烈恍然大悟地说道:“知道‘悲恋之仇’的就我们三大家族,如果我们死了,毒品基地就不会被发现了。”
右弘驹点头,想到昨晚他也不禁寒栗。“恋恋下山休息去,接下来我接手。”
商恋欢脸色一变。“不,我坚持,当初你败给我,不能跟我抢这个任务。”
右弘驹不赞同地扬眉。“别忘了你使诈。”
商恋观倔强说道:“过程不重要,我们要看结果。”
左烈当然希望有商恋欢的陪伴,但是又顾念她的伤势,也开口帮腔。“让表哥来也好,你先下山休养。”
商恋欢轮流看向两人,毫不动气,语气柔和却没有一丝转圈的余地。“两种情况我会下山:带回信物或是我的尸体。”
连右弘驹都没辙了,商恋欢将“不达目的绝不罢休”的右氏信条发挥得淋漓尽致。他也只好随她去,往上不会再涉险,绝对难不倒恋恋的,他可以放心离开。于是,他说:“那你得好好休息,下午医疗器材送上来,我再为你检查伤口。”
说完,示意左烈一起出房门。
“表哥,真的没问题吗?”左烈仍有些忧虑。
右弘驹看着左烈,俊秀的脸上是不曾掩饰的担心,他安慰地拍拍他的肩笑意满盈:“放心,没问题的,只要你把握住方向,别让恋恋带路,不用太久,我们会在台北碰面。”
左烈想起恋恋不识地图的特点,忍不住随着右弘驹放声大笑。
休养了两个星期,商恋欢的伤势大致没有了问题,而右弘驹在一个多星期前便下山,没有了右弘驹的管制,商恋欢急急要出发,惹得左烈一肚子气,闷头不理商恋欢。
“你别走这么快行不行!这里太危险,小心脚步。”商恋欢不解地望着左烈疾驰的脚步,提出警告。
左烈真的生气,他气商恋欢的无心,受伤那些天以来,他忍受着去忽略他们师兄妹不经意的亲昵,也忍受他们言语的自得,试着安抚自己是局外人的忧伤。上天为何如此折磨?为何要让他爱上一个女人后,再狠狠打击他,说这个人不能爱?
“烈,慢点!”现下走的是棱线,两边皆是万丈悬崖,掉下去恐怕连回音都没有。
“少管我!”
商恋欢趋步向前揪着左烈衣袂,好脾气地软声道:“别这样。我会担心的。”
&... -->>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