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一尚随说,有个叫晨轩的神祗,到神农氏那儿求来了一味仙药,对疫情有所帮助。”“神祗?”廪君一疑,“他为何会帮成昊氏?可有什么条件?”“他没有什么条件,只是凭着一片仁爱之心。他曾经在成昊氏生活过,而且他爱上了成昊氏的一个女子。”廪君一愣,又是一笑,说:“是我哪个女儿有这个本事,把天上的神祗都哄下来了。”这好歹也还是能让他这个巴人先祖骄傲的。“她,她……”榆洛女脸色一沉,不知道该怎么说。“怎么了?”廪君本以为那一定是个既美丽聪明又贤良贞淑的女子,看她一副吞吞吐吐的样子,倒是不解了。“那个女子就是柳一尚随的妹妹柳一忆凝。”“什么!”廪君心中陡然一惊,晨轩爱的,竟然是一个杀人犯!而且她很可能就是这场瘟疫的间接凶手!他不得不惊叹,世事难料,那个女子既不贤良淑德,又无美貌,怎么竟引得两个神灵对她痴心?他愣了半刻,才叹道:“他爱谁不好,偏要爱她。”刚说着,廪君便看见一个虽然穿着普通但器宇不凡的青年男子,他抱着一个极大的陶罐,毫不费力地走着。而且他的脸上,并没有用兽皮遮住。“那个不会就是晨轩吧?”他指着正向他们走来的男子道。“我也不认得晨轩,不过看他身上有仙气,想必就是他了吧。”“看他气质倒是不错。”廪君叹道,“只可惜一段佳话变成了这个结果。”“我们再到别处看看。”他又说。于是两人又是凌空而起,到别处查看。过了半响,他们到了渝水畔。渝水边的一处河滩上,许多人聚集在那里,举行集体葬礼。河滩上有几个巨大的柴堆,正燃烧着熊熊大火。火堆旁,是哭得嘶声力竭的死者的亲人。原本他们是土葬的,但是现在发生瘟疫,他们也只得把自己的亲人火葬了。巫师们在河岸设着法坛,带着面具,身着盛装,在河滩上又唱又跳。他们的口中都念着咒语,他们要用着古老神秘的仪式把他们的族人的灵魂送到祖先的身旁。水渝边放着许多土做的船,里面似乎空空如也,实则每一艘船装载着一个人最重要的东西——灵魂!土船对于巴人来说,是一个神秘的物事,它可以穿梭于阴阳两界,将人的灵魂带到彼岸。少顷,一群巫师离开法坛,慢步走到了河边,法坛边只剩下三个巫师依然在念着神秘的咒语。走到河边的巫师们,每一个人都推动了一艘土船,土船晃晃悠悠地向河中心飘去,而巫师们则在岸边念着咒语。每一个土船似乎都有自己的航道般,相互平行地往河心而去。河边的人们目送着渐行渐远的“亲人”,泣不成声。廪君看到这等生离死别的场景,也不由得叹了口气。土船遇着水,慢慢开始融化,坚硬的土块渐渐化为了泥浆,渐渐没入水中。他还记得千年前巴人选领袖时,他意气风发,驾着土船与人比试,那是何等美好的记忆。而如今,河面上依然如当年般飘荡着数艘土船,却没有了在上面比试的英姿勃发的巴人青年,只有一个个他子孙的灵魂和他们哭泣的亲人。廪君喃喃道:“回去吧,回去吧,你们都回家了。那边的世界很美好,不会再有瘟疫了。”条河边,一群有条氏的女子正在浣衣,柳一忆凝与银珠也在其中。河面波光粼粼,清澈见底,蜿蜒着向渝水流淌。河岸绿树掩映,绿草成茵。浣衣的女子们点缀其间,为这幅山水画增添了生气与活力。银珠的背上背着一个竹篓,篓中坐着她的儿子,路儿。那是一个只有几个月大的婴儿,娇嫩可爱。柳一忆凝心中一直记挂着成昊氏的事,这些日子以来都是心不在焉。昨日她心中实在压抑,不得不找了个无人处痛哭了一场,才稍稍缓解自己的愧疚之情。此时此刻,她却是一副常人的模样。伪装虽然很辛苦,但是她别无选择。她不能引起哪怕一丁点儿的怀疑。因为成昊氏的人和司神都不会放过她,她哪怕一点儿露馅儿,被他们察觉,恐怕就有被抓回去的危险!在她自己没有决定好是否要回去前,绝不能被发现!女子们洗衣服,免不了说说笑笑,嬉戏打闹,忆凝也强迫自己与她们一齐说笑,作出饶有兴致的姿态。河面风平浪静,没有人意识到危险正在向她们靠近!忆凝虽然心中有事,但她毕竟是巫女,较常人警觉些,她正洗着衣裳,突然听到从水下似乎传来一阵闷哼之声!她心中一紧,神色一凝,立刻停下手中的活,屏息聆听。奈何洗衣声嘈杂,女子们又都在说笑,忆凝也不敢肯定她刚才是否真的听到了什么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