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中秋

 上次参加春日宴时，坐在她旁边的是与她有过节的李嫔，自己的运气着实不佳。

    戌时刚至，一声尖锐的通报声骤然响起：“陛下驾到，太后娘娘驾到，皇后娘娘驾到——”

    大臣与宫妃们闻声望去，赶忙起身，恭敬地行礼道：“参见陛下，太后娘娘，皇后娘娘。”

    “平身。”圣武帝的声音浑厚而威严。

    他跨步走向高位龙椅，坐稳后，目光迅速扫过殿中，定格在那个格外引人注目的小女人身上。

    只见她今日身着一袭金丝苏绣的青色华服，衣袂飘飘，闪耀着璀璨的光芒。

    头上戴着足金打造的精致发冠，漂亮的链条垂在脸侧，额间点缀着一颗红宝石，熠熠生辉，更衬得她肌肤如雪，眉目如画。

    两人目光交汇，云梦卿微微一笑，圣武帝嘴角轻扬，然而很快便恢复了平静。

    皇后将这一切看在眼里，眼神微黯，随即仪态万千地落坐。

    禧妃坐在云梦卿上方，当陛下的目光投来，她亦能感知。

    原来这便是他钟情一人的模样。

    禧妃轻垂眼帘，神色淡然。

    宴会如往常一般进行，陛下说了一番贺词后，皇后紧接着宣布了一件让后宫众人期盼已久的事情。

    “今日中秋佳节，本宫有一喜讯告知。众姐妹侍奉陛下多年，陛下与本宫决定，今日大封六宫。”

    随后皇后身旁的林嬷嬷开始宣读晋升名单。

    “张昭媛，秉性柔嘉，端淑懿范，着晋封为昭仪，以彰其德。

    梁嫔，德性温恭，柔嘉成性，着晋封为贵嫔，以显其仪。

    昭贵嫔，夙着徽柔，久昭淑慎，着晋封为昭妃，以昭其贵。

    望三位娘娘，承恩沐泽，恪守宫规，佐助天子，绵延后嗣。”

    林嬷嬷在大殿中宣读的是此次晋升的一宫主位名单，至于低位妃子的晋封，届时自会有小太监前往宣读，无需在宴会上宣之。

    云梦卿听到自己晋升的旨意时，脸上露出一丝惊愕，但她迅速回过神来，起身盈盈施礼谢恩。

    她偷偷看向端坐在上的陛下，眼神中充满了疑惑和不解，似乎在无声地反问他，为何没有提前告知她，让她毫无准备。

    此时，圣武帝的目光也恰好落在云梦卿身上，眼神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但很快就恢复了威严的神情。

    皇后注意到云梦卿和陛下之间的眼神交流，心中的恐慌不禁加剧，她隐隐觉得昭妃将是她一生的大敌。

    而圣武帝对于后宫女子的晋封，以往并不关注。

    但这次，他亲自提出要晋封昭贵嫔为妃。昭贵嫔离上次晋升的时间不过三月余，侍奉陛下也不过半年，现如今直接贵为二品皇妃。

    并且，他还顺带提拔了白小媛为芬仪，显然是因为对云梦卿的偏爱，爱屋及乌，再加上，自陛下这次行宫回来，她总觉得陛下对她有些不满。

    但皇后却并不知道所为何事。

    云梦卿坐回座位后，禧妃笑着恭喜她：“恭喜昭妹妹，如今已荣升为昭妃了。”

    云梦卿微笑着回应道：“谢谢禧妃姐姐。”笑容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羞涩。

    一旁的赵嫔见禧妃与昭妃谈笑风生，不禁眉头紧蹙。

    难道禧妃当真不怨恨这个抢走陛下所有宠爱的女人？当初她们在后宫为争得陛下恩宠，可谓用尽手段、费尽心机。

    如今禧妃却装作云淡风轻，真是虚伪至极。

    赵嫔冷漠地饮下手中酒，心中暗忖，是当初的自己冲动了，后宫争斗多年，她都忍耐了下来，继续等待又何妨。

    昭妃，陛下把你捧得这么高，就不怕你摔死吗？赵嫔嘴角勾起一抹讽刺的笑意，随即掩盖在饮酒的动作下。

    云梦卿对于众人或艳羡或嫉妒的目光早已习以为常，她悠然自得地坐在座位上，优雅地品着酒。

    而大臣们则满怀羡慕地望着云梦卿，不禁感叹云鸿泸真是生了个好女儿。

    如今陛下已开始在朝中提拔昭妃的兄长云逸尘，想必不久之后，有昭妃作为后盾，云逸尘的前途必将无可限量。

    大臣们的夫人更是目光热切地盯着云逸尘，有昭妃娘娘这样的靠山，这位云少爷日后必定飞黄腾达。

    得找个机会，让女儿与他结亲才好。

    晚宴进行到中段，皇后安排的节目即将登场。

    先是鼓吹署的一支宫廷奏乐队进入大殿，分坐于两侧，开始娴熟地奏响乐曲。随着前奏音乐的响起，一位身着舞衣、戴着红色面纱的女子踏着节奏，缓缓走到大殿中央。她的身后，是十几名身姿婀娜、飘逸轻盈的宫廷舞姬。

    女子在最中心位置翩翩起舞，云梦卿看得入神，不禁暗暗点头，这女子应是有些舞蹈功底的，想必不是临时习得，而是自幼学习舞蹈。

    当她舞至一半时，另一位戴着青色面纱的女子缓缓走来，端坐于最前方。此时，那里摆放好了一架古筝，她优雅地坐下，开始抚琴。

    奏乐队原本舒缓的节奏，在她的琴声引领下，逐渐变得激昂高亢。

    位于中央的舞动女子，身姿也随之变化，越来越快。

    直至最后一个节点响起，音乐戛然而止，舞姿亦戛然而止。

    两人徐徐走到陛下面前，轻柔地摘下面纱，齐声说道：“嫔妾柳常在，参见陛下、太后娘娘、皇后娘娘。中秋月满人团圆，臣妾祝陛下万岁福无边，祝皇后娘娘千岁容光艳，祝太后娘娘长寿乐齐天。”

    太后微微一笑，说道：“这位柳常在舞姿甚佳，吉祥话也说得不错。如意，将哀家的碧柳瑶金钗赏给柳常在。”

    “是，太后娘娘。”

    柳常在高兴地谢恩道：“嫔妾谢太后娘娘赏赐。”

    紧接着，温贵姬也摘下面纱，说道：“嫔妾温贵姬，参见陛下、太后娘娘、皇后娘娘。中秋佳节至，臣妾祝陛下、太后娘娘、皇后娘娘如月之恒，如日之升，圣体康泰，国运昌盛！”

    “你的古筝弹得也很是不错，想必也是从小学习的。如意，哀家的金玉飞絮簪子赏给温贵姬。”

    “是，太后娘娘。”

    皇后见二人皆获太后赏赐，脸上挂着一如既往的贤淑笑容。

    她转头对陛下说道：“陛下，温贵姬和柳常在为此次中秋宴会的节目，精心筹备多时，不知陛下是否满意？”

    圣武帝面色沉静，语气平淡：“还不错。”

    皇后见陛下未再多言夸奖，亦未提及赏赐，脸上的笑容略有僵硬。

    她稳了稳心神，说道：“陛下，她二人皆是行宫时入宫，今晚又特意为陛下献艺，陛下不如今夜选一人伴驾？”

    云梦卿听到皇后的话，刚喝下的一口酒差点吐出来，幸而大殿宽敞，臣子们听不见。

    此时的皇后，活脱脱像个老鸨。

    圣武帝听到皇后的话，眉头紧皱，皇后愈发不明事理，竟然说出如此言语。

    太后在一旁听着，心中亦是一惊，她自然了解自己的儿子，皇后这般行事，实在不妥。

    柳常在和温贵姬听到皇后的话，心中暗自欢喜，期待着陛下今晚能选中她们其中一人侍寝。

    “柳常在和温贵姬表演节目也累了，福海，赏赐些东西。”圣武帝冷淡的声音响起。

    “是，陛下。”

    温贵姬和柳常在听到这敷衍的话语，心中的喜悦瞬间消散，一股难堪涌上心头。

    陛下竟然如此不喜欢她们？连赏赐都如此随意。

    皇后脸色亦是一变，随后向二人挥手，两人只得咬咬牙，退出大殿。

    她们走后，皇后温柔解释道：“陛下，臣妾失言，臣妾只是见她二人刚入宫，又一心想为陛下表演，以博陛下欢心，这才多嘴了。”

    “无妨，皇后日后注意便是。”圣武帝淡淡地回应道。

    太后年事已高，宴会尚未结束，便带着如意返回了慈宁宫。

    待到宴会结束，圣武帝与皇后一同踏出宫殿。按规矩，今日中秋，陛下理应前往坤宁宫。

    皇后在陛下回绝温贵姬与柳常在后，又因与陛下一同离席，心中不禁燃起一丝期待，盼望着陛下能与她一同返回坤宁宫。

    待皇后与圣武帝分别登上御辇和凤辇，皇后轻声问道：“陛下，今日中秋佳节，陛下是否要去坤宁宫？臣妾已备好醒酒茶……”

    圣武帝不待皇后话毕，淡然道：“皇后既已安排其他女子伴驾，就不该问出这般问题。”

    刚刚在大殿上碍于皇后的颜面，圣武帝并未说什么，可现在四周都是他们二人的人，也没什么不能说的，他以前就给皇后清楚明白的讲过她的作用，不该越界的地方别碰。

    皇后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应道：“是，陛下。”

    她的手紧紧握住凤辇把手，微微发白。她深知，自己本就不该对这个男人抱有任何期待。

    随后，皇后挥了挥手，林嬷嬷心领神会，示意太监们抬辇，返回坤宁宫。

    云梦卿与禧妃一同出来，却不想出宫后竟见到陛下的御辇。禧妃见状，笑道：“昭妹妹快去吧，陛下定然是在等你。”

    云梦卿面露羞涩之色，微微一笑，随后与禧妃相互行了个平礼，便朝着圣武帝的御辇走去。

    禧妃望着云梦卿融入黑夜的背影，眼中闪过一丝令人难以捉摸的复杂神色。

    云梦卿径直走向御辇，笑着说道：“陛下今日晋封臣妾，怎地也不与臣妾说一声，好让臣妾有个准备嘛。”

    圣武帝将云梦卿搂入怀中，吩咐福海抬辇前往灵犀宫，应道：“中秋佳节，自然要给朕的昭妃娘娘一个惊喜。”

    云梦卿坐在他腿上，头轻轻靠在他肩上，低声道：“陛下对臣妾越来越好了。”言语中透着一丝不舍。

    “朕只怕对卿卿还不够好。”圣武帝的大手抚上她精致的脸庞，宠溺地说道。

    若能早些遇见卿卿，她必是他唯一的皇后！

    御辇在宫道上缓缓前行，忽然传来一名女子的声音：“嫔妾参见陛下。”

    御辇停下，福海立刻上前询问：“柳常在，你怎么还在此处？”

    “福海公公，嫔妾的一只耳环掉落，才与贴身宫女一同在此寻找，不想竟巧遇陛下。”柳常在时不时地向御辇投去目光，可惜有帐子遮挡，她看不清里面的情形。

    她深知，今晚是她唯一的机会。

    若今晚献艺未能博得陛下欢心，皇后便不会再帮她，她只能自救。

    这条宫道是陛下回乾清宫的必经之路，她自献艺后便一直在此等候，她必须抓住这个引起陛下注意的机会！

    福海何等精明，这种拙劣的吸引陛下注意的手段他自然是看破不说破，只道：“那柳常在继续找吧。”

    “起驾，灵犀宫——”

    柳常在心中惊愕，低垂着头。

    今日中秋佳节，陛下即便不去坤宁宫，为了给皇后面子，也理应回乾清宫歇息，可陛下竟然完全不顾皇后的颜面，去了灵犀宫！

    待御辇行过，柳常在站起身来，紧紧盯着御辇。

    一阵风吹过，吹起了御辇外的纱帐，她竟看到昭妃姿态亲昵地坐在陛下身上！比那日宫外所见更为亲密！

    这就是昭妃与陛下相处的模样吗？柳常在有些恍惚。

    她进宫前便知晓陛下钟情于昭妃，可她认为，陛下纵然再喜爱一个人，也不会专宠于她。

    祈国又有哪个男子会仅有一个女人呢？

    既如此，她为何不选择一个令自己心动的男子呢？更何况，此人还是当今陛下！

    然而，进宫后她才发觉，原来陛下的心早已完全被昭妃占据，她们这些女子根本毫无机会。因为陛下连机会都不肯给她们。

    可她今年才十六岁，还有大好的青春，难道就要在这后宫中蹉跎吗？

    她不甘心。

    昭妃，是不是没有你，陛下就会开始宠幸我们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