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曾留有女眷衣物,你且将就。”
身后忽然传来他的声音,她立刻回头,正欲说些客套话语。不料四目再次相对时,她竟然无法言语。呈现在眼前的,是他那副冷酷到撩心的倦容,和着湿漉长发下半遮半掩的伤感眼神,微翘的嘴角却依然保持高冷。一套丝滑黑长睡袍紧贴其身,隐透胸前道道伤痕。右肩的空袖随晚风轻动,更为刺目刺心
一股沐浴后的幽香飘然入鼻,她不敢再多看一眼,匆匆接过他手中一件衣物,朝他身后那扇精致的拉门走去。正如所料,门后是个奢华的浴池。池水清蓝,带着温热之气。带上门锁,她毫不犹豫地跳入池水,把头深埋。需要冷静思考的是她,尽管此时脑海一片空无
强者的沧桑是不可抵抗的诱惑,暗藏无色无味的毒素,在不知不觉中蔓延,可不费吹灰之力俘获快乐的死亡而她,正是那个死亡的对象
无名,我前世定是欠你
她心悲叹。
前世
据说苍生可轮回,但轮回前必喝下那碗忘世汤,以获重生
“你,不愿喝吗”
恍惚间她似乎听到一苍老的妇人声,眼前跟着出现一碗透亮的“水”却又不像是水。猛然抬头,她看到一张满是皱纹的脸,好像在某处见过。
“婆婆”她迟疑道“你家后院可否要杀虫”
细细看来,那碗汤水里飘浮无数黑物,不正是她常见的蚊虫苍蝇肠胃早已倒翻,如何还喝得下
“咳咳拿错拿错不是这碗”
老太婆哆嗦地伸出手,重新递过一碗传说中的忘世汤接过神汤,她望向断桥的另一端,依然空无一影。
“呃还是不愿喝这浑沌世道,七界颠倒做碗汤真心不易也不知从哪里突然冒出如此多的魂魄,你不喝就让给他们”老太婆喃喃埋怨着。
她低头一瞥,桥底一片黑压压的魂魄正茫然地翘首仰望。记得是那女子挥动神光,斩断魔剑噬魂。被禁锢的她和他们一样,在那瞬间获得自由,以缕缕青烟的姿态,浮游恒梦间。
为何你没有守住承诺
闭上双眼,她仰头对碗畅饮
是谁,曾在神花树下起誓:无论流转几世,都会在奈何桥前守住那轮回的魂魄,不让她喝下那碗忘世汤,不让她遗忘那段爱的花语
又是谁,迟迟不肯现身让她独自跨过轮回的桥梁
“恒梦破,落烟亡今毁魔剑,保凡魂不灭找到原界的你们,菱羽和轻兰必生”
她一直记得那女子最后的耳语,也一直以为那只是场梦
梦醒时分,她蓦然发现自己正躺在魔船的床榻上,身着一袭洁白的羽绒长袍,分明是件女子的睡服。此时窗外的实景图已变成漫天的星辰和半轮残月。她轻轻起身,趴在床头凝望**船头的身影,视线再也无法移开。而他,一直仰望着夜空,手持一片红羽
“曾经沉睡二十载,突然醒来时,只剩一只手臂,而指尖紧握的只有这片红羽。”他忽然低声道。
她静静聆听。
“传说,这种红羽只在白沙岛的金色羽铃树上出现过。”他继续低语。
传说那该是微乎极微的几率,怕比梦还要不真实。而他,此刻活着,只为寻找一个“传说”脑海里忽然出现画面:驾驭着魔船的他,一个又一个岛屿地搜寻,只为对一片红羽的执着。心头再次浮起莫名的怜惜,她禁不住打个冷颤。
“那片红羽,很重要吗”
“不重要。重要的是它背后的故事”
“什么故事”
“我若记得,何需苦苦寻找”
忽然觉得自己愚笨,沉默半响后,她才想到转换话题,略微羞涩道:“刚才不小心在浴池里睡着,委实不好意思。”
他转过头,侧望她一眼,轻声道:“这件白羽衣,很适合你。”
她下意识地拢紧领口,重新退到床榻上,平身而躺。那夜他并没有洒下魔幻的花香,她自然地因困倦而入眠,心睡得踏实。尽管她已感知:命运在遇见他那刻早偏离常人的轨道,却无法控制自己不去期待一场魔幻之旅,顾不得结局如何
次日醒来,她立刻跳下床榻,跑到船头眺望。透过朵朵白云的间缝,她看到延绵起伏的山峦。绿林成阴,浓雾环绕,如入仙境般美丽。特别是那几座极高峰,相拥环抱,峰着,轻兰指了指床榻边小桌,一件白纱连衣裙早准备妥当。和姐姐相比,她缺的就是女子的“心细”爹爹常说她神经大条,缺贤妻良母之范,将来怕嫁不到好人家。现在想想怕也是理,只要有姐姐的地方,她总是“缺”的那个,而姐姐总是“完美”的典范。
白纱裙,淡脂粉,长发轻挽,眉目流莹。果然在姐姐快速地打理下,她恍若更变成另一个人。照姐姐的话说,毕竟身在他处是客,总不能失去礼数。当然,姐姐自己也不逊色,一套淡粉的长裙和散中有序的长发,足矣争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