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刚刚沉入西山,深蓝的天空中有一片片熊熊燃烧的火烧云,抬头望去,云彩有的是大红,有的是胭脂红,有的是橙红,有的是紫红满天都是红色,却又各有不同。红色的云彩给蓝色的背景镶嵌上一层紫色,让人体会到姹紫嫣红这个成语用在这夏天落日后的天空再合适没有了。火烧云映的整个城市笼罩在一片淡红色中,清清河水成了一条色彩绚丽的飘带,从城中穿过。朦胧中,仿佛蓬莱仙境来到人间。
“伯父伯母!”徐家门外有人大声喊着。
刘舜英听到外面的声音急忙打开房门,见外面站着面带微笑的男人,眼睛笑的眯成一条线了。“哟!是明海啊,快进来。招弟!程参谋来了!”
外面站着的就是程明海,因为不是出勤,程明海并没有穿军装,一身平民打扮的他看起来总是觉得有些与众不同。见刘舜英开门了,程明海将手中提着的东西递给了刘舜英。“伯母您好,倩倩回家了吗?”
“回来了,早就回来了,现在正在里屋洗头呢!哎呀,你看你,来了还带什么鸡?又不是什么外人快进来吧,外面站着多累?”说着刘舜英接过鸡,把程明海让进了屋里。
听到母亲喊自己,徐倩用毛巾擦着头发低头走了出来。见程明海低头走进了屋里,笑道:“你怎么来了?这段时间你们不是很忙吗?”
程明海将扣在头上的便帽摘了下来,放在腋下夹着按照平民的做法他应该将便帽搁在什么地方的,只是作为一名职业军人,他的一举一动都深深烙刻上军人印记了。“呵呵,今天没什么事,只是下午到邮局寄了几封信,见时间还早就过来看看你。怎么?不欢迎吗?”
“快坐吧,家里也没什么东西好招待的。我去烧几个菜,晚上就在这里吃好了。放心,有你喜欢吃的辣椒炒肉。”刘舜英很热情地拉出凳子,说完赶到厨房去了。
“谁敢不欢迎您啊!好没来由,也不说一声一个人就跑过来了。”虽然徐倩嘴里在轻声抱怨着,可俏脸上却露出甜甜的微笑。
自从三月底在军分区第一次见面后,徐倩就对程明海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也许因为春天让小姑娘春心萌动了吧,她总是想要再见程明海一面,刚好,浔阳一中从太乙峰回来后,徐倩从弟弟口里得知他们要在下星期一开始军训。徐永晋是说过就忘,到了星期一上学时连作训服都没有穿,可徐倩却把这件事记在心上,到了星期一徐倩打着深入采访军训的名头再次跑到军分区去(本来她根本用不着再采访这件事了),这才有了徐倩与程明海再次见面。
至于程明海,自从军校毕业后他先到步兵排当少尉见习排长,半年后见习去掉成了少尉排长,两年后因为资历提升为副连长,军衔也相应提高到中尉,在中尉副连长位置上待了没多少时间就进了军分区仓库当一名副站长。后来再回到部队当连长,在连长位置上提升为上尉,前两年才到军分区担任作训参谋。参军这么多年,除了学校,他基本上在连队,一般部队基层连队所在的位置通常就是俗语中说的穷乡僻野。作为程明海来说,他也不会比别的军人好到那里去,整天看的不是光头和尚兵,就是参天大树,白云巨石。作为程明海来说,找对象的难度自然可想而知。
部队本身女兵就很少,只有文工团和医院里面有一些女兵,可这些女兵程明海看都很少看到,跟她们谈恋爱自然是影子也没有的了。周围村庄有女孩,问题是女人爱英雄,同样的男人也爱美人,程明海发牢骚时常说自己眼角不高,但你真的让作为军校毕业的他喜欢没有文化,长的也不怎样的村妇,这也未免强人所难。不要说在基层,就是到军分区当参谋,他也因为平常接触面太窄,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恋人。
程明海光荣的光棍史在遇到徐倩后就画上了休止符。对程明海来说,徐倩年轻、漂亮、聪明、温柔,作为一名记者,她又属于半个文化人,知晓的事情是一般女孩子根本无法比拟的,这自然对程明海很有吸引力。若能娶这样的妻子,还有什么好求的?对着徐倩,程明海自然用足了工夫追求。徐倩对程明海的感觉本来就心如小鹿在撞,程明海也没怎么费工夫,俩人就好上了。
程明海的父母早亡,对婚姻问题他用不着征求什么人意见。作为徐倩的父母,徐建国和刘舜英对程明海的感觉无非是觉得年龄稍微偏大了点儿,其他样样都好,见女儿真的很喜欢这位上尉,夫妻俩也没多说什么就同意了。
徐倩擦拭着头发,见摘下帽子的程明海头顶光溜溜的,没一根头发,不由好奇问道:“你怎么剃了个光头?”
“是这样,处长今天找我谈话,让我下星期到基层步兵营当副营长去。”
徐倩手停了下来,过了半晌才有些苦涩地说道:“又要下基层了?你都已经在基层干了快要十年,怎么在这里没工作多少时间又要下去了?部队在什么地方?”
“不远,部队驻地在永修云居山下,按照规定星期天可以自由活动,只是平常我们不能见面了。”程明海摸了摸自己光滑的脑袋,嘿嘿笑了几声:“你知道的,我都已经三十了,到现在才是一个小小的上尉,当时军校同班同学有的都已经是中校了,大家见面看看彼此肩章,作为一个男人,这让我感到脸红。都是人怎么相差这么大?”
徐倩低下头幽然道:“我知道,你不也很努力吗?”
“努力是不错。”程明海点了点头继续说道:“我以前跟你说过,按照制度,上校以下军官要想在部队获得提拔,那么必须要到到基层担任相应职务,在通过相应职称考试后,才能获得提拔。在司令部是不可能年限到了就获得自动提拔的。我在获得上尉军衔之前,就在基层连队担任过连长,不然也不可能成为上尉的。”
徐倩这才明白过来:“是不是这次要升为少校了?”
程明海点点头,想了下又补充道:“也不能说一定会提升为少校,部队那么多上尉,不是每个人都能成为校官的,这还需要通过考试才成。只能说我在担任副营长半年后有资格考少校。”
“那要是在你考试前,中国突然参战,你不是要上第一线了?”
见徐倩担忧地微颦眉头,程明海上前默默将手放在徐倩肩上,安慰道:“别担忧,我们不是没有参战吗?何况自一八六零年以后,欧洲爆发的战争每次都很快就分出胜负,我看这次也不例外。既然政府说希望交战双方保持克制,那么我们自己应该不会加入到这场战争中去。”
徐倩的担忧并没有完全被打消:“可部队不是买了那么多运输船吗?我听我爸说,自从欧战爆发后,他们船厂就接到了必须加快造船速度,真要不参加战争,还那么着急干啥?”
“你不是军人,不懂得什么叫有备无患。我们扩充军备是为了预防任何国家铤而走险,对我们突然发动战争,只有自己强大,别人才能在冒险前三思而后行。放心吧,不会有问题的。”
徐倩俏脸上终于再次绽放出笑容,轻轻在程明海胸口捶了一拳,娇嗲道:“谁说不是军人就不懂得有备无患了?哼!臭美的你!”
见徐倩不再担心打仗了,程明海也陪着开心地笑了起来。
对欧洲局势发展,中国是否会参战,程明海真实想法并没有与徐倩说的那样乐观,他只是不想让徐倩更加担心才如此说。
虽说军队是国家的军队,军人不能干涉政治。可作为一名军人,他也不能不懂政治国际政治。作为作训处的上尉参谋,程明海国际政治课不知道上了多少次,他知道在中俄漠北战争后,俄罗斯为了寻找出海口,打上了土耳其的主意,法国是一直想收回普法战争后被德国占领的土地,英国又对德国实力扩充感到担忧,三国虽然各打各的算盘,可归根到底最终目标一致。另外一方面德国、奥匈帝国、意大利、土耳其为了各自利益穿起了同一条裤子,本来两大势力之间虽然彼此打对方的主意,好战的情绪已经达到可以用疯狂来形容的程度,他们彼此之间有着太多的仇恨与猜忌,可没有借口,谁也不想轻举妄动。
作为作训处副处长,程明海可以通过司令员接触到许多机密情报,在敏感问题上他的了解要比徐倩知道的多许多,至于普通百姓就更加不能比了。从军委下发到团一级机密简报上,程明海了解到七月二十日,索非亚发生的李沃夫事件,对两大集团来说算是得到了一个最佳借口。原本在去年发生的巴尔干战争中未支持奥匈帝国的德国,在这一次却给予奥匈帝国以坚定的支持。
奥匈帝国害怕俄国武力,在俄国发出最后通牒后,老迈的弗兰茨约瑟夫不想因为李沃夫之死和俄国交战,打算接受这个最后通牒,可是在德国的一再坚持下,奥匈帝国还是拒绝了最后通牒,并且对全国进行了总动员,在奥匈帝国进行总动员之前,保加利亚已经首先动员起来了。
德国方面反应很矛盾。一方面德国需要一场战争,好掠夺更多的殖民地,他要打败法国、俄罗斯,并且也有自信可以打败,在给奥匈帝国电报中说,如果奥匈帝国接受俄国最后通牒,那将是“非常不愉快”的;另一方面德国又天真的认为英国不会介入到欧洲发生的战争上来,在经过外交努力后,德国完全可以让英国保持中立连程明海都认为英国不介入欧战是完全不可能的事情,而德国的威廉二世皇帝与他的总参谋部却不这么认为。(德**方对英国是否干涉欧战有两种意见,一种是以提尔皮茨为代表的大海军主义派,这一派不相信英国会保持中立,认为英德之间海军、商业帝国在全世界的对抗是德国政策的主要动因。提尔皮茨不愿意与俄国打仗,他甚至想牺牲英国利益和俄国取得和解,按照提尔皮茨的话来讲:“代价不论如何,我们必须使鲸鱼与熊之间相对抗。”这种观点除了海军,在德国保守派人士那边也取得赞同,并且在俄国皇宫里也有人支持。至于另一派是以总参谋部为代表,换句话说就是陆军派,他们不偏向英国,也不偏向俄国,这些人相信欧洲的霸权将在佛兰德平原与波兰平原上决定,这些人的日程表是先打败法国,再打败俄国,至于英国海军既然是陆战,拥有光荣海军传统的英国并没有值得炫耀的陆军,所以总参谋部认为英国陆军是否参战对战争没有任何影响。这一派的观点在威廉二世皇帝那边取得了共鸣,威廉二世很希望重温一遍腓特烈大帝曾经创造的荣耀。)
七月二十八日,俄罗斯对保加利亚、奥匈帝国宣战,七月二十九日,法国对奥匈帝国宣战,同日德国对俄罗斯宣战,七月三十日法国对德国宣战,土耳其对俄罗斯宣战。
对欧洲爆发的大规模战争,中国政府虽然有事先有心理准备,可也没想到战争规模居然如此之大,才短短六天时间,大半个欧洲大陆就被席卷进战争中。这让情报机关在议会国防安全委员会会议上受到质疑,当然,因为战争是其他国家之间打的,所以质疑虽然有,并不是很严厉。
中国对欧战看法程明海知道的是并不向报纸上所言那样,什么“保持克制,谨慎处理当前局势,停止敌对行动回到谈判轨道上,”这些软弱无力的话是说给普通百姓听的,国外政府不会相信,连军队战士也懂得姑妄听之就是了。程明海在总参谋部任职的同学在电话里就神秘地给他吹嘘过,当李沃夫亲王在索非亚被暗杀后,德国、法国、奥匈帝国、俄罗斯众多西方国家驻中国大使就与中国展开秘密接触。
很明显,中国的经济实力在当今世界排名第一,这些国家都希望拉拢中国加入他们阵营。德国希望中国能在俄国东线开辟第三战场,让俄军陷入三线作战(德俄战场、土俄战场、中俄战场),拖住俄国人,兵力捉襟见肘,最后只得宣布战败。而俄罗斯在害怕中国乘机捣乱的同时,又希望中国能利用海军打击土耳其。为此两方面对中国参加自己一方肯定会开出诱人的筹码,至于中国希望怎样做,这就不是他那同学所能了解到的了。
中国会否参战?会的,程明海和军分区作训处其他的参谋在研究后认为中国肯定会参战,而与驻扎在浔阳的长江海军分舰队作训处参谋们交流时,他们也认为中国肯定会参战。不为别的,就因为中国需要中东的石油,中国需要通过一场大战确定自己在世界上的地位。以前的中日琉球争端,中国西班牙菲律宾战争、中俄漠北战争包括影响高丽与安南的改革不过是确立了中国在东亚地位,对现在的中**队来说,光在东亚地区称雄这已经远远不够了。只是有两个问题困绕着军方,一个是加入哪一方面?在浔阳的军队对这个问题有两个看法,陆军因为漠北战争,对俄罗斯不报好感,虽然与俄罗斯打一场大仗对后勤来说完全是噩梦,可陆军还是有加入德国、奥匈、土耳其这一方的**前提是土耳其允许阿拉伯半岛各民族独立,建立起民主国家。而海军的观点是在中国海军实力仅次于英国之前最好不要参战,英国与法国俄罗斯之间有协约,海军认为英国最终会被拖入战争,并且是作为德国对手出现。如果参战也希望能加入以英法俄为一方阵营,海权至上这个观点深深扎入海军官兵心灵深处。德国、奥匈、土耳其虽然陆军还是很能打的,可他们海军却无法与英国相比,三个国家加起来也赶不上一个英国。让中国海军打英国舰队,这也太莽撞了,既然如此还不如加入协约国呢!
除了加入哪一方让人颇费踌躇,还有一个就是议会的非战思想,这也让这些军方人士觉得前面混沌一片。建国后按照第一任国家主席立下的制度,要主动宣战必须得到议会三分之二以上议员通过才成,当时史主席的意图是让中国集中全部精力投入到国内建设中去,这样的建议自然是在议会获得了全票通过这些吃的肥头大耳的家伙恨不得自己拥有所有权力呢!程明海是这样理解当时议员会如此赞同这项议案的。可现在情况变了,现在的情况是中国已经成了第一经济强国,他的陆军是世界第一,海军是世界第四,空军虽然因为各国都保密,没有准确的排名,可程明海相信,中国空军必然排名在前三,极大的可能是世界第一。
拥有如此强劲实力的中国却不打出去,在西方传统殖民国家日薄西山时夺取自己的势力范围,这也太说不过去了,不然要这么强大的武装作何用?!这时候议会里面那些老爷还死抱着发展自己,看人家耍弄的心态,拒绝一切对外战争,这就让人很是不耐了。反感是反感,程明海还没到想用通过发动兵柬要求修改这项法律,军人不得干涉政治,铁一般的纪律让他对议会虽然反感,还是不得不忍受。
照程明海判断,中国短期内应该不会介入到欧战去,虽然陆军建设委员会、海军建设委员会纷纷指示下面船厂要加快造舰速度,北京议会那边在欧战爆发后也一再开会争论在当今世界环境下中国是否应该追加军费以防不测。可部队戒备等级并没有提高,那些休假的官兵也没有取消休假,让他们回到部队,加之国内虽然有人叫嚣着要开拓疆界,拥有自己的势力范围、经济圈,可这种意见还不是主流至少没达到百分之九十国内居民都持有这种思想的程度。通过国内舆论可以知道,有些人认为靠现在国内市场,消化那些产品已经足够了,有些人认为现在最应该考虑的是如何让漠北喀尔喀和西域省那里的百姓心向中央,解决国内问题要远远应该优先于参加什么欧战。国内思想没统一,议会要宣布参加战争是要冒很大风险的,那些大肚肥肠的议员会用自己政治生命冒险吗?想要冒险的肯定有,只是这些人不会太多。
“倩倩,我们以后见面的机会恐怕不会太多,你是否”程明海说的声音越来越低,脸一下红透,后面的话说不下去了。
徐倩不解地看着话说了一半的程明海,正想问他到底想说什么,突然间,徐倩明白过来,脸羞红,垂下头看着裙屐默默不语。
“这个我对你如何,你是知道的,我只想问一下你”不多的几个字让程明海说的结结巴巴,脸涨的通红,到最后他又没声了。
厨房飘出一股炒辣椒的香气,辣椒好吃,可辣椒气却不是人人都能适应的,至少现在徐倩就觉得鼻子发痒,想要做出不附和淑女风范的举动来。徐倩悄悄稍微用力吸了吸气,低着头用眼角窥视了眼面前的程明海,徐倩发现这位三十岁的陆军上尉现在的神情不比自己好到哪儿去,腋着便帽的那只手手指有些不安地在裤缝边揉着布料,动作很轻微,略微粗心点儿就会忽视过去。
里面的厨房传来肉丝倒入油锅发出的“彳”声,而外面客厅兼饭厅却陷入尴尬的沉寂中。室外天渐渐黑了,屋里光线显得有些昏黄。
“老婆子!回来了!”话音打破了因徐倩和程明海俩人沉寂而显得微妙的气氛,俩人一扭头,将目光投到门口。房门被推开,徐建国出现在门口。
“哎呀,今天真是累死我了。哟,程参谋您来了?怎么不坐啊?快坐快坐!”关好门,徐建国一转身见到徐倩和她男朋友站在面前,有些意外地说道。
“伯父您好。”徐建国的出现让程明海摆脱了刚才的尴尬,连忙开口打招呼。“呵呵,坐坐!哎呀这么黑,怎么也不开灯?”说着徐建国拉亮了白炽灯。
“回来啦?”刘舜英听到丈夫的声音,拿着锅铲从厨房走了出来。“程参谋来了,你是不是去买瓶酒,晚上一块儿喝喝?”
程明海连忙从座位上站起,婉言谢绝道:“伯母不用了,晚上还要回部队,不能喝酒。”
“应该的,我马上去买。少喝两盏没啥关系。”徐建国不让程明海再拒绝,拉开房门走出了屋子。
“你们坐着慢慢聊,我菜还没烧好慢慢聊啊。”
白炽灯点亮后客厅亮堂多了,徐建国和刘舜英相继离开客厅又剩下徐倩和程明海俩人,不过这时候俩人之间不再像刚才那样尴尬,气氛和缓下来。
“多喝点儿,我说小程啊,你这这个怎么剃了个光头?光头可不大好看啊?”徐建国给程明海倒上满满一杯酒,抓了把花生放在他面前,犹豫了好一会儿,终于将一直憋在肚里的疑问说了出来。
徐倩看了眼有些窘迫的程明海,替他说道:“爸,明海下星期要下基层了。”
徐建国放下酒杯,不解地问道:“啊?下基层就要剃光头吗?”
程明海微欠了下身,解释道:“伯父,按照部队规定,基层部队不论干部战士全都要剃光头,这样万一头部负伤,可以很方便尽快包扎。”
“部队里面咋有这种规定?又没有打仗,哪那么容易头部负伤?对了,你们不还有钢盔吗?就跟我们安全帽一样的,那东西我看差不多,真要砸扁了,人也用不着抢救了。”
刘舜英听徐建国说话口没遮拦,瞪了眼徐建国埋怨道:“你这人!都说些啥呢?吃饭时间怎么能说这么不吉利的事情!?”
“本来就这样嘛!我又没说错对了,小程,这是不是打仗了?”
刘舜英啪地一下将筷子拍在桌子上,十分不满地说道:“说啥呢?这饭还吃不吃了!?”
程明海连忙打圆场:“伯母没关系的,伯父也是担心才这么问。放心吧,就我了解的,我们国家不会搀和到欧洲那些国家战争里面去的。我们还是需要发展,尽量的强大自己嘛。”
“就是。不过现在欧洲那些国家打的不可开交,奥匈打俄罗斯啦,打塞尔维亚啦,俄罗斯打土耳其啦,打保加利亚啦,德国和法国打起来啦这些国家打成一团,我们国家虽然不需要战争,可也要做好准备不是吗?不然万一哪天人家打到我们这儿来了,什么准备也没有,那多危险?是不,明海?”徐倩一唱一和在旁边帮腔说道。
“正是如此。”程明海含笑点了点头。自己吃饭前和倩倩说过有备无患,她一转身就把这话用到父母这儿来了,还真是懂得活学活用。
“嗯,有道理,就拿我们船厂说吧,现在军方驻厂代表整天要么抱着电话和上面联系,要么就一个劲催秦老板让我们加快速度。我听人事主管说,军方正在讨论追加订购运输船的计划,还说再过段日子美国代表、意大利代表都要到上海来,说是订购船只来了。呵呵,我们秦老板现在乐得走路都不知道该先迈那条腿了。要真的打仗,恐怕政府也不会让外国代表到我国来订船了,自己用都来不及呢!还那有多余的给外国人?小程你说对不?”
“伯父说得有理,不过这船恐怕未必是美国政府订购的。”
“哦?说说看。”
程明海放下筷子,平静地解释道:“欧洲英法俄与德奥土打成一团,我国已宣布中立,按照国际法,我们是不能卖战略物资给交战双方任何一方的。现在交战两方都需要大量战争物资,而我们也需要大量的黄金,只是直接卖给他们显得我们不懂国际法,这要落下把柄的,要是通过第三国这么一转手一切都显得合情合理。”
刘舜英忘记了对徐建国的不满“那美国、意大利就不怕被人说成不遵守国际法了?”
“意大利和德国、奥匈帝国签署了同盟,这次他虽然保持中立,可跟德、奥之间关系是不会断的。所以把物资卖给意大利,然后意大利再转手卖给德国,对我们,这属于正常贸易,而对意大利,因为有同盟在哪儿,他也可以振振有辞说自己是遵守约定的。至于美国也是如此。”
徐倩失望地说道:“这算什么中立?真要中立就应该在知道物资是交战国来购买的,不再出卖了。”
徐建国听了徐倩的话无所谓地摇摇头:“呵呵,招弟啊,你还是一个小孩子,能卖出更多的船有什么不好的?管他谁要的,船造的多了,你爸才能收入高。小孩子家真是好没见识。”
徐倩不服气地反问道:“可这些东西卖出去要造成多少人伤亡?有多少人家破人亡?别人生命和爸爸钱比起来,还是爸爸赚钱更重要吗?”
“你这丫头说的什么话嘛!”徐建国没想到女儿问的问题居然如此刁钻尖锐,让他面子上很是下不来。“又不是我们国家怂恿他们打起来的,那些国家要是不想让国民家破人亡,他们大可通过谈判解决争端嘛!”
见徐倩还要再说,程明海悄悄在下面拉了下徐倩,让她不要再和父亲争执了。“我这也是猜测,说不定意大利和美国是买来自己用的。”
“就是,谁说人家买去就一定卖给法国、德国了?”
对徐建国的说辞,程明海以微笑点头回报。
虽然程明海说他前面讲的不过是猜测,徐倩还是认为这种猜测应该是**不离十,可能性虽然不说百分百,至少也是九成以上。现在议会里面充斥了大量的商人代言人,古人云商人重利轻离别,把这话改成商人重利轻仁义也一点儿不会错。那些商人眼里只有钱、钱、钱,国内制订了最底收入保护法,这个法在一八六八年权利法通过后变成神圣不可侵犯的法律了,对在全体国民那儿得到全力拥护的最底收入保护法,商人虽然有所不满,可也不敢将他丢弃一旁,按照自己意愿小小曲解一下还是可以的,但毕竟步子没的迈太大。工资这边无法减下来,想要增加利润只有开拓更多市场一途了。对这些人来说,为了资源、市场,打仗都不怕,人家将大笔买卖送上门来了,岂有拒之门外的道理?
商人看见摆在面前的金子眼睛都直了,脸也可以不要了,金子我所欲也,遮羞布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兼得,舍遮羞布取金子也。当然要是能在赚取金子的同时,再保留一小片遮羞布,对商人们而言自然是上上大吉。卖各种东西给那些交战国,这是大发横财的绝佳机会,中间商的出现不过是让商人们取得了一小块遮羞布,就是没有,他们也会想尽办法跟交战国大做生意。正义?非正义?这和商人何干?对这一点,程明海看的很透彻。只不过他觉得卖给交战国物资可以让中国更加强大些,这事没什么不好,中国钱多了,军队军费也就更充裕些。当然,他的这种想法不能对纯真的徐倩说,小姑娘满脑子都是正义非正义,要遵守国际法则,她哪接受得了这种弱肉强食的逻辑?
徐倩瞪了眼程明海,发嗲了。“你就知道奉承我爸,也不管什么是对什么是错。”
程明海看着徐倩苦笑起来,心里摇头大叹,果然!毕竟是小姑娘,在这问题上她处世不深的缺点暴露无疑,世间万事岂能用简单的对与不对来判断?各国之间只有自己的利益,什么正义、道德都是蒙骗小孩的话,可这样的话,她却深信不疑。给徐倩说的啼笑皆非的程明海嘴里唯唯诺诺,心里却是腹诽不少。“什么啊?你想想,意大利和美国并没有参战,我们别说卖给他们运输船,就是战列舰、飞机、战车、大炮都卖给他们,也没有违背国际法,这有什么对与错?难道人家为了预防万一,买点东西保护自己我们也不能卖?呵呵,要是别国侵略他们了,他们因为我们不卖他们武器,没有武器用来反对侵略,照你的意见,我们不卖是完全正确的?”
徐建国瞪着眼珠,毫不客气训徐倩:“一个小丫头片子懂什么对和错?要是按照你说的,什么事情都按照对的去做,这世上就不会有战争了!”
“呵呵,伯父说的有道理。”正在腹诽的程明海连忙满脸堆笑表态支持徐建国。
“又来了。”徐倩不满地横了眼程明海,嘀咕着。
程明海收起笑容,对徐倩郑重说道:“倩倩,你读书很好,应该知道宋楚泓水之战的故事吧?当楚军半渡时,宋公子目夷建议宋襄公半渡而击,宋襄公是怎么说的?他说宋国是讲仁义的国家,人家还没过完就攻击人家非仁义之事。等楚军过河了,见楚军正在整顿部队,目夷再次建议宋襄公出击,宋襄公又责备目夷说他不讲仁义,最后等楚军整顿好军队冲过来了,宋军只能大败亏输。逃回去后宋国人都埋怨宋襄公,子鱼问他,他是怎么回答的?‘君子不重伤,不禽二毛。古之为军也,不以阻隘也。寡人虽亡国之余,不鼓不成列’。说的多动听!可再动听的话,再仁义道德能掩饰宋国泓水之败吗?原本好端端的一个诸侯国给宋襄公的仁义就这么断送了,从此再也抬不起头来。你说说看,宋襄公的仁义是对是错?”
见徐倩没说话,徐建国和刘舜英都支起耳朵听自己说话,程明海继续说道:“讲仁义本身没有错误,可是说这种东西你要看地方。我是军人,别的不知道,用兵方面还是略知一二的。兵者国之大事,生死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孙子云兵者诡道。打仗就需要让敌方猜不出我方意图,而我方是怎样能最大限度打击敌人就怎么打。怎么可能在战场上对你死我活的敌人讲什么仁义?当今世界如春秋战国时期,各国有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一个国家强大了,别国对你畏惧下不敢打你主意,如你弱小,人家还怕你作甚?洋枪大炮不堵在你家门口才有鬼了!土耳其就是最新例子。你说说看,我们是为了强大自己,把大量物资卖给美国、意大利等国好呢?还是守着迂腐的仁义观,明知道有利于祖国,却拒之门外比较好?”
“中立法,说穿了不过是列强为了自己需要,打击别人保护自己的手段,这种东西对弱国而言神圣不可侵犯,对强国呢?那不过是一张废纸。我国并非弱国,难道明明知道这是个圈套,还要把自己往里面套不成?为了中国强大,我等军人头颅可以抛,性命可以不要,但国家也不能为了所谓的仁义,让我们军人轻易送命,这就不是愚蠢了,简直是犯罪!公理,只有强者才有权解读它。”程明海用给公理下定义结束了一番饭桌上的演讲。
徐建国拍桌叹息道:“是啊,小程说的没错,毕竟是成年人,比招弟这样的傻丫头知道的东西就是多!看问题也全面多了。”
“爸!”徐倩叫了一声不再说话了,低头默默吃着饭。程明海本质意思并不是给徐倩难看,他只是想让徐倩不要把问题想的如此简单。可这话还是让徐倩觉得十分难堪。
“爸,知道吗?明海可能很快就提升为少校了!”见屋里气氛有些压抑,徐倩想了下转换一个比较让人高兴的话题说道。
刘舜英惊喜地问道:“哦?真的吗?小程啊,你要马上升为少校了?”
“是啊,是不是真的?”
看着二老比自己在军分区里面得到暗示时还高兴,程明海有些脸红了。“这事儿还没准呢!只能说可能吧,可能会升上少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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