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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女贞女贞叶落尽当秋必主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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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是男人们祈使他们追求。

    看到过一则史料:明代,杭州城某官员令城中人家必须栽植女贞。我却想,这个官员到底是一个真正的道德家还是一个虚伪的道德家?虚伪的道德家我们几乎天天见到,可以略过不提。如果这位官员是个真正的道德家,那才有些意思。以我们日常得到的官员印象,能以道德求诸人的,普遍;而以之律于已者,稀罕。当然还会想到,为什么宋明以来,中国男人突然会把女子的贞节视为理想社会的命门?就像今天,也时时有人把社会良心与道德的建设系于一些可笑的说法上一样。这种古今一致,没有建立系统的植物学体系,却弄出来一套树木社会学或树木道德学。弄得人一会儿要向松树学习,一会儿又要向荷花学习。某天,也是在女贞树影中散步时,就听见公园里唱红歌的人们在唱“要学那泰山顶上一青松”但我知道,那是退休老人们闹着玩的,就又恢复到松驰的心态。

    就像今天,更多的人看见这树,还不至于立即就产生禁锢女性的想法。他们走近这些树开出满树繁花时,看见的还是诗情画意。

    去某大学听个讲座,在校园里散步时,突然想到前两年,就是这所大学几个女学生,在报纸上高调宣称,要保持处女之身到新婚之夜。此事结果如何不得而知。今天,炒作这种事件的媒体同时也把“炒作”这个词教给了我们。所以,我们并不追问这件事的真伪,更不会要求媒体把这几个女同学发布宣言后实行的结果如何告诉我们。这件事,我也只是等待讲座开始前偶然想起。当然又想到了好玩的树木命名的政治学。想这事时,正好有这所大学的女博士在旁边,便有意问她认不认识头顶上正在开花的树。说不认识。我告诉她这株树的名字,但人家并没有想到这树的道德意义,只是淡淡说,好像有味中药也叫这名字。对,女贞子,就是这树开花后结的籽。今天是科学时代,所以,当我们的女人看到一种植物,联想到有关植物的药理学,而不是树木道德学,也说明男人对女人树立起的权威是多么快就丧失殆尽了。

    今天中国女人脑子里如果塞了一些花的知识,也是来自于西方习俗系统中的所谓“花语”

    但我在开写这组物候记时,就严戒自己,不去中医学中开掘植物的药理学内容。中国的植物知识,一个缺点是太关乎道德;再一个缺点,就是过于实用,或是可以吃,或者是因为有什么药用价值,否则,这些植物就会被排除在我们视野之外。道德主义与实用主义,首鼠两端,正是我们身处其中的文化的病灶所在。

    打住吧,我要自己记得,写这些文字的惟一原因,是“多识花鸟草木之名”从身边的草木学习一点植物学。像惠特曼诗中所说:“学习欣赏事物美感”

    女贞的确是一种美丽的植物。如果不是树姿如此优美,它们不会成列成行,如此广泛地站立于这个城市的街角道旁,在台湾人称为“石屎”的水泥堆砌的坚硬建筑中洒下温情的荫凉。在人群过于聚集时必然会散发污浊气味时,用它的香气使我们心清目明。女贞是木犀科植物。和同科的丁香相比,女贞的香气不是那么浓烈。和也是同科的桂花相比,它又不是那样的“暗香浮动”感谢木犀科的植物:丁香、女贞、桂花,用绿叶消化着我们制造的废气的同时,还提供着那么的荫凉;更要感谢女贞、丁香和桂花,向我们播撒着如此的芬芳,因为这样的香气,至少让我们有了清净的情感追求。

    夏至已到,丁香已经开过。桂花要等到秋天。而女贞也已经开到了尾声。这时走在街上的女贞树下,脚下会有一地细密的落花。我们看到树上的一簇簇的花其实是这些细密小花的集合。现在,它们分散开来,一朵朵顾自坠落到地面,色彩渐渐黯淡,香气也渐渐消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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