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旸五十一年开春,薛王氏带着儿子薛蟠女儿薛宝钗并一干下人仆妇浩浩荡荡地进了京。
已经订了亲,准备参加明年春闱的贾琏写信来道,薛王氏并未依附王夫人,也没有住到一等将军府,因贾赦贾琏的态度,一等将军府和王子腾府上只剩下了面子上的交情。薛王氏事先使人打听过,加上也风闻了贾敏当年的死因,行事也算乖觉,只打发人送了份礼给贾母,说等安定下来再过来请安。
薛家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薛王氏携着大笔金银进京,也在不乎那几个钱,在王子腾的帮衬下将自家位于京中的一处三进老宅彻底修缮了一番,便整日带着儿子女儿在娘家、王夫人处、王熙凤处做客。
新年的时候宫中就放出消息,今年要给已故义忠亲王嫡出的小郡主封泰秀、肃郡王侧妃盛氏所出小县主封泰如、明郡王侧妃吴氏所出小县主封泰宜采选陪侍入学的才人善赞。
这种小选几年一次,并非常常举办,名额也少,因为只要皇上同意宫中贵人可以从自家亲戚里挑或直接下旨征选官宦人家的小姐进宫陪读。只有宗室嫡女多,且世勋贵戚里没有年龄相当、性情合适的女孩子做伴读时才会举行采选。
薛蟠太会惹事,也不精明能干,想要永保薛家皇商的地位,光耀门楣,只能另寻门径,比如结交贵戚,又比如结一门好亲。薛宝钗对薛王氏道:“女儿想进宫参选才人善赞,只要本身有才艺,并不拘门庭高低。如果选上了,一来亲近贵人,有贵人扶持不怕别人欺侮到咱们家,二来女儿也有机会结一门贵亲,有什么事也能援应家里,不须母亲躬腰低声地去求人。”
薛王氏听得眼中含泪,只觉这个女儿实在孝顺。“难怪你父亲赞你聪慧,若是你哥哥有你这份心思才能,咱们娘俩何须这般辛苦筹谋。”
“为了薛家,女儿怎么样都可以。”薛宝钗倚进薛王氏怀里低声说道。
母女两个议定,便拿了几千两纹银请王子腾帮忙将薛宝钗的名字报进宫里。
另一方面,分家之后贾政跟王夫人的生活却越来越不好了。
贾政的名声坏了,原来还看在“荣国府”这块招牌背后的人脉势力而敷衍着他的许多官员这下连表面功夫也不维持了,碰到他也视若无睹。贾政本就是个自我感觉良好,对他人的应付当客气的,除非有人当面讥讽会让他羞愧之外,完全照搬他上衙点卯,回家与清客品文论画的生活。
王夫人就惨多了,好容易使了计从家庙了出来,贾政完全不理她,有事找她也只会黑着脸下令,一副“我没休你,你就该感激涕零”的模样,赵姨娘越来越不将她这个主母放在眼里,因为探春养在老太太身边,贾环又去了金台书院读书,完全拿捏不了她。至于儿女,元春还在明郡王府苦熬,宝玉,她寄予厚望的宝玉,如今她连看一眼都是难的……更别提京中诰命夫人之间的交际往来了,所有人好像都遗忘了她这个人一般。
连自己一向不怎么瞧得起的妹妹进京,也不过来她这儿打了个转就再没上过门。她这才惊觉自己是何等处境。
如此一来,宝玉不养在她身边反倒是好的了,不然将来连说门亲事都不容易……
凭王夫人往日何等地心高气傲,此时也不得不承认,自己认为有大福气的女儿、大造化的小儿子,实在看不出有出头的可能。
元春也就那样了,宝玉呢,她的宝玉怎么办?荣国府的爵位没了,又被老太太惯得不肯读书上进,提到扶持,大哥却对她说等宝玉哪天觉得他不是国贼禄鬼再说。分明是推托之词!
不能搓磨姨娘,不能养歪庶出子女,又没有其他夫人愿意与她往来,王夫人只能往宁国府的王熙凤和娘家这两处地方走动。
九皇子一派争储失利,荣国府分家,没了拉拢价值,王熙凤对这个心毒手辣的姑母敬而远之,王夫人几次上门她都一副不耐烦应付的模样,倒叫王夫人心里恨得牙痒痒。
听说了薛宝钗要应选才人善赞的事后,王夫人忽然间像开了窍一般,宝钗端庄大方,才貌双全,当自己的媳妇可不正好?!虽然她出身低了些,却是自己的亲外甥女,进门还能不敬自己这个姨妈兼婆婆?!更好的是薛家巨富,蟠儿又不成才,宝钗的嫁妆肯定不少……
想到了种种好处,王夫人立即找上了王子腾,却是要他使个法子让薛宝钗落选。
王子腾实在对他的两个妹妹无语了!
她们也是大家子出身,怎么把日子过成这样的?“你如今连自己的妹妹也算计?”他的话音里说不出地失望。
王夫人哭求道:“大哥,求你了,这是最后一次。如今我在京中还有什么名声,不将宝钗说给宝玉做媳妇,宝玉还能娶谁?”
就算王子腾知道她可能是做戏给自己看,然而她毕竟是自己从小疼到大的妹妹,有如今的下场也是自己在钟府下手一事安排不当的原因,心中一软,道:“好吧,我再帮你一次。”
只是可惜了宝钗。
不过有自己在,总还能照护薛家,给她和宝玉安排一个未来的。
晚间,就吩咐妻子史氏,“二妹再来问消息就将五千两纹银退还给她,就说宫里查到了蟠儿的事,划了宝钗的名字。”
“真是可惜了。”史氏内心再不待见两个小姑,也觉得宝钗不错,就是出身低了些,如今又有了兄长的拖累,生生折了出头路。
“什么可惜。”王子腾将王夫人的请求说了一遍,叹道:“宝钗虽好,蟠儿不学好,早晚也受他连累,哪里能一帆风顺。”
史氏听他这么讲,心里更加不快,他怎么不提自己的女儿也受连累?
薛王氏也罢了,不过是个目光短浅没主意的人,王夫人却是面慈心狠,折腾婆家不说,连娘家的名声都没她祸害光了,再加上一个母老虎似的王熙凤,也难怪自己的女儿王熙鸾近来说亲处处碰壁了。
高门世勋之家结亲讲究门当户对,家风好的看不上自家,看上自家的不过图着老爷的权势又或结亲对象有问题,鸾儿又没有嫡亲兄弟,老爷要是有个万一,可想而之女儿在婆家的待遇如何了。
史氏越想越头疼。
第二天处理家务时,听管家说王仁又去账房支了百两银子,她挥了挥手,“以后百两以下的都给他,一个月不超过三次。”
不是自己肚子里出来的,又不是老爷的种,史氏待王仁本就不可能太亲,看在王家仅有的血脉份上,供他吃供他穿供他读书,开始时见他做错了事还想着管教两句,结果王仁嘴里应着,脸上却流露出不耐烦之意,转头还跟王熙凤王子腾告状,几次之后史氏便冷了心。这样的侄儿养不熟不说,将来就算能在京中立足,也不会是女儿的倚靠,由他去了。
回到房里,史氏心情抑郁。“嬷嬷,你说该怎么办?”
唯一的骨血,她怎么能委屈了。
许嬷嬷年纪大了,在府里已经不管事了,只是史氏感情上离不了她,她也不想离了自己看着长大的夫人,所以还留在史氏身边,闲时陪她说说话解解闷。如今看她为了王熙鸾的亲事这般操心焦躁,心中也是为难。
她虽为奴婢,却一辈子在侯门深宅里过来的,经过的事见过的人比谁都多。沉吟了许久,才对史氏提议道:“夫人不如给小姐挑一门外地的家风清正的人家,也许不如京里高门大户看着显赫,却胜在稳定。”
可她就这一个女儿怎么忍心看她远嫁?
许嬷嬷见她犹疑,劝道:“夫人切莫为了一时的心头好而放弃了长远打算,只要小姐好,别的有什么打紧。”
史氏抓紧了手中团扇,久久方道:“嬷嬷说得对。”娘家两位堂兄不也远着宁国府和自家么?可见王家的风光也不是人人看好的。
一想到前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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