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3年早春时节,志摩半岛上刚露出一丝浅浅的春意。田仓家的老奶奶———已经83岁高龄的阿信突然离家出走了。阿信的次子阿仁经营着16家遍布周围市镇的超级市场。而这一天正好是第17家超市开业的喜庆日子。田仓家能有这么兴盛的今天,可以说全是阿信多年辛劳的结果。可是这位劳苦功高的老祖母,却偏偏在这天离家出走了!这真是让全家人难以置信,谁也想不出老人家这么做的理由。
这天早晨,田仓家的客厅中,壁龛已经装饰得喜气洋洋,神龛中也点起了明晃晃的佛前灯,大门口更是张灯结彩,身着礼服的家庭成员和佣人们慌里慌张地跑来跑去。
阿信的女婿辰则正在起居室里打电话:“一大早的就打扰您,真是啊,是这样,我们这儿出了点事,想打听一下啊,请您千万别担心,再见。”
一直呆呆地站在客厅正中央的阿仁看了看辰则,默默地摇了摇头,说道:“再不出发,可就来不及了!”
“是否告诉大家,把典礼的时间推迟一个小时?”辰则问。
“这不仅仅是我们自己的事,我们还要招待很多来宾,连市长都会光临!怎么能推迟呢,那太丢人了!”阿仁说。
“但是,如果岳母不出席的话,那”
“母亲嘛,到时候她自己就会露面的,她就是这么个人嘛。大家也太神经过敏了,其实母亲不一定是什么离家出走。有什么理由非得出走呢?明明什么也没有啊”“不过,这回新店开业,岳母不是从开始就一直坚决反对吗?”
“无稽之谈!田仓超市能有今天,正是母亲一手促成的。但现在,她总是莫名其妙地感伤毕竟是上年纪了,人老了就这样”
面对情绪恶劣的阿仁,辰则束手无策,不知该说什么好。
这时,在阿信的房间里,阿信的女儿阿祯正在察看阿信的衣柜。阿仁的妻子道子守在一边,心神不宁。过了一会儿,道子小心翼翼地问道:“可少了什么东西没有?”
阿祯没吱声,仍旧不停地翻着衣柜的各个角落。
道子接着絮叨:“我总是尽量不进婆婆她老人家的房间,更没有看过衣柜里的东西,所以一点也不知道老人家都带了什么出去。这种时候,还得阿祯你亲自看一看才行啊”阿祯依然不语。
道子叹息道:“做媳妇的,真是很可怜啊!”阿祯失望地摇摇头:“看来母亲这回离家出走,是早就打算好了的啊!”道子一惊,不解地望着阿祯。
阿祯解释道:“母亲喜欢的和服外套一共少了五件,衣带也少了两条。内衣之类的也带走了不少,原来这里塞得满满的。另外,我从巴黎带给母亲的大皮箱也不见了。”
“但是,这到底是为什么呢?”
“太可怜了母亲这个人最讨厌发牢骚了,她什么都不抱怨,只是自个儿忍着。唉,要是她肯跟我说一说有多好”阿祯说着,强忍住泪水。道子不由得面露愠色。
这时候,从门口闪进一个年轻人,原来是八代圭。阿祯惊诧地问:“阿圭,怎么了?”
“听电话里说奶奶不见了,我爸爸很着急。”阿圭答道。
道子一听,连忙应道:“这么说,希望君也来了?”说着赶紧出去迎接。
阿圭问阿祯:“奶奶没留下便条什么的?”
阿祯点点头,压低了声音:“道子就是那么一个人,她总觉得自己的娘家往田仓超市里投了一大笔钱,所以一直趾高气扬地谁也瞧不起。你奶奶一想到还要靠儿媳妇的娘家来支持,许多话只好憋在心里。连阿仁也在老婆面前抬不起头来。所以,你奶奶终于忍受不了了”
阿圭沉默不语。阿祯又问道:“阿圭,奶奶没跟你说什么?”
阿圭仍然没吭声。阿祯接着说道:“奶奶最疼的就是阿圭你了”
“啊,这倒没有”
“也许奶奶和你爸爸说过什么吧。比起我们这些亲生的儿女来,奶奶最信任的,却是你爸爸呢!”
说完,阿祯匆匆忙忙地走了出去,把阿圭一个人留在房间里,阿圭呆呆地站着,盯着阿信的房间出神。
阿圭的父亲希望坐在起居室中,阿仁、辰则、阿祯和道子陪着他。听阿祯说了阿信带了很多衣服离去的情况,希望皱起了眉头:“是吗?这么说,还是”
阿仁赶紧接过话头说:“光凭衣服和皮箱不见了,也不能说明是什么离家出走啊!”道子也连忙帮腔:“是啊,也许婆婆是到哪儿旅行去了”
辰则摇摇头:“要是去旅行,干吗非得挑今天这么要紧的日子呢?”
阿祯说:“是啊,所以才叫人担心呢!希望君,你觉得呢?母亲平时跟你可是无话不谈的啊!”希望沉吟道:“母亲实在没有什么非得离家出走的理由啊!我违背了母亲的意愿,非要去烧我的陶瓷,对买卖上的事情一窍不通,实在想不出什么好主意。她大概是因为工作上的什么事才出走吧?”
阿仁微微摇头:“超市的生意非常好,好像没什么让母亲不满意的。道子,你有没有说过什么话,惹得老人家不高兴?”
道子生气了:“又要拿我当靶子?”
“我不是一直跟你说吗,那件事最容易伤老人家的心!”
道子幽怨地说:“这可不能随口乱说啊!我可是尽量地让着婆婆了!无论她怎么责难我,我都想着老人家是对的,小心翼翼地侍候她,可是现在却又怪到我头上了”她越说越伤心,呜呜地哭了起来。
阿祯赶紧劝道:“道子”
道子自顾自地说:“无论发生了什么事,都推到我身上!我说的话,就会让婆婆伤心!其实婆婆她根本就瞧不起我,自己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她本来就是说一不二的人嘛!这一点你最清楚了,其实我才最可怜,我才应该离家出走呢!”
阿仁、阿祯他们不禁怃然不语。道子继续不依不饶地说道:“婆婆不光是瞧不起我,就是你,别看你天天‘母亲、母亲’地供着她,在婆婆眼里,你根本就是个不肖之子!要不然,婆婆怎么会把希望君当成亲儿子一般看重?他可是跟婆婆一点血缘关系都没有的!”
这句话深深地刺痛了阿仁,他脸色大变。阿祯偷偷看了一眼阿仁,慌忙制止道子:“现在可不是说这些话的时候”
道子却仿佛豁出去了:“不,让我说下去!如果婆婆真的在乎你这个儿子,那么这回你倾尽所有预备开新店的时候,她为什么会不分青红皂白地反对?而且,辛辛苦苦地总算到了开店的好日子,她却来了个离家出走!这不是在故意打你的耳光?真是个绝妙的讽刺!这是爱惜儿子的母亲干的事情吗?”
阿仁沉声怒喝:“道子!”
道子毫不在乎:“好啊,她要出走就走好了,我还落得清静呢!”
阿仁忍无可忍,狠狠地打了道子一耳光。一直尴尬地坐在一侧的希望赶紧阻止阿仁。
道子尖声叫道:“你要打,就打好了!但我绝对不能原谅婆婆!不过,要是这回的新店生意不好,那你这些年的辛苦可都要打水漂了!不光是你,阿祯他们,阿刚他们,田仓全家人都会一落千丈!这么要紧的新店,婆婆却故意在开店典礼的时候泼冷水!”
希望劝道:“母亲不是想要泼冷水”
道子冷冷地说:“请你闭嘴!希望君和我们家的生意一点关系也没有。”
希望沉默了。道子又转向阿仁,问:“我说错了吗?”
阿仁怫然。突然,阿仁的长子阿刚风风火火地冲了进来,叫道:“大家都在干什么呢?车都在外面等着呢!”
阿仁问:“知道奶奶是怎么回事了吗?”
阿刚急道:“先把奶奶的事放一边吧,奶奶不在,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道子说:“对啊,难道婆婆不露面,开店典礼就没法进行了?反正快到时间了”
辰则也催促道:“我们快走吧!”
道子问阿刚:“幸子在哪儿?”
“在大门口等着呢!”
阿仁无奈,只好往外走去,一边吩咐女佣文子:“如果老太太有什么消息,立刻到店里告诉我。”十九岁的文子恭敬地回答:“是。”
大伙儿慌慌张张地走了出去。
阿圭一直一个人待在阿信的房间里,定定地坐着想着什么。希望轻轻走到房门口,向里张望了一下,笑道:“你在这里干什么呢?”
阿圭吃了一惊,抬头望望父亲。希望说:“回去吧!”
阿圭“嗯”了一声,却没动弹。希望说:“别担心了,奶奶这么做,自然有奶奶的道理。”
阿圭点点头:“嗯,奶奶是不会去自杀的吧。”
希望忍不住笑了:“哎,奶奶这个人哪,你就是叫她去死她都不会死的。她觉得,一个人要是连自杀的勇气都有,那还有什么做不到的呢?”
阿圭又喃喃地说:“也不是被人诱拐了,因为奶奶自己做好了旅行的准备了。”
“你刚才一直在想这事儿?”
“不是,我待在奶奶的房间里,就觉得能看懂奶奶的心思了。”
“那你看懂了吗?”
“一点儿也没懂”阿圭盯住一个笑眯眯的旧木偶人,说道:“这个偶人,奶奶一直特别喜欢。”
希望看了看偶人,说:“啊,我记事的时候就有这么个东西了。这个偶人”
“奶奶跟你讲过关于这个偶人的事吗?”
“没有你奶奶不喜欢念叨过去的事情,也从来不谈过去那些吃苦受累的日子。她总是只朝前面看”
阿圭沉默了。希望问道:“莫非奶奶跟你说过什么?”
“没有,不过”阿圭欲言又止。希望探究地望着阿圭。
正在这时,文子探进头来,招呼二人说:“我沏好了茶,请到这边来好吗?”
希望应道:“哦,我们这就回去了,别麻烦了。”
阿圭却说:“难得文子费心,我们就不客气了!文子,关于奶奶的事,你有没有注意到什么?”
文子答道:“昨天晚上睡觉之前,我过来看看老太太有什么事吩咐,老太太像平常一样,笑眯眯的,说没有什么要做的。一点儿也不觉得有什么异样。但是今天早晨,却发现老太太一直没有起床,平时她总是起得很早,我觉得很奇怪,就过来看看,却发现屋子已经收拾得干干净净”
“”文子接着说道:“起初我以为老太太出去散步了,但是总不见她回来,大家乱成一团。因为今天可是个特别的日子啊。不过,老太太真的是离家出走了吗?”
阿圭笑了笑:“这个嘛没准这会儿奶奶正若无其事地参加开店典礼呢!”
文子点点头:“是啊。老太太可是被称作工作狂呢!”说着不禁也笑了,又问:“二位怎么不去参加开店典礼呢?”
希望笑着说:“我们可是和超市没有缘分呢!”
文子奇怪地说:“亲戚们都去参加了呀!八代先生您是老爷的弟弟啊!阿圭少爷也是老太太心爱的孙子。”
阿圭也笑了:“谢谢你招待我们!”
新开张的“田仓超市”的门前张灯结彩,宾客盈门,一派繁荣热闹的景象。市长亲自为超市开张剪彩,更给这次典礼增添了隆重的气氛和荣耀的光彩。
盛大的庆祝宴会上,当地的名流绅士们济济一堂,阿仁笑容可掬地和到场的头面人物们寒暄着:“能开这家店,真是我梦寐以求的啊!这回总算是了结了我的一个心愿。这都靠了市长和在座诸位的大力提携”
客人们也纷纷赞誉着:“从第一天就赚个开门红,这可比什么都强。恭喜,恭喜。”
“怪不得开这家超市时,这一带的商店街很不愿意呢!看看这个开店的盛况,就知道商店街的客人们都要被您给抢过来喽!”
“在这儿开超市,也是给这个地方的居民作贡献呢,还能给商店街良性刺激。我就是这么想的,所以才出面说服本地的当局,协助超市开业呢!”
阿仁连忙致谢:“实在太感谢了!为了答谢协助我们的诸君,以后我们一定会尽心竭力地服务。今后还要请诸位多多关照!”
说完,阿仁把身边的辰则、阿刚等人介绍给这些头面人物:“这是我的长子阿刚,现在担任营业部长;这是他的妻子幸子”阿仁看看幸子带来的男孩子,含笑说:“这是我的小孙子,叫阿进,三岁了。阿进,快给大家打招呼。”
阿进很快地朝大家鞠了一躬。一位来宾啧啧称赞:“有这么优秀的公子,还有这么聪明的孙少爷,田仓家真可以世代相传,兴旺发达了!”
“哎,哪里哪里,谁知道这孩子什么时候才能长大成人呢?”阿仁笑着看了看辰则,介绍道:“这是我的妹夫崎田君,现在担任总务部长。”
辰则寒暄道:“今后还会给诸位添麻烦,还请多多指教。”
阿仁又看看阿祯:“这是家妹阿祯。”
阿祯躬身道:“家兄和外子承蒙诸位的关照”
客人们又纷纷称赞起来:“有兄弟和令郎作为左膀右臂,真是如虎添翼啊!”有位客人问道:“今天怎么不见副董事长出席啊?”
阿仁答道:“啊,家母身体稍有点不适”
另一位客人赶紧说:“哎呀,那可要当心调养,令堂大人也是高寿了”
先前的客人赞叹道:“久仰令堂大人的大名,真不愧女中丈夫,只可惜今天无缘拜会”
阿仁说:“家母不久也要引退,轻轻松松地安享晚年了”
八代家里,阿圭正在自己的房间里苦思冥想。突然,他想起了什么似的,腾地站了起来,向父亲的工作间走去。
希望正在专心致志地摇着制陶的旋盘,一抬眼看到阿圭站在面前,他不由得吃了一惊,摇旋盘的手不觉停了下来,用询问的眼神看着阿圭。
“能不能给我些钱?”阿圭问父亲。
“”“十万左右吧”
“”“我想出趟远门。”
“”“要是我一时半会儿回不来,也不用担心。”
希望默默地摇着旋盘,一言不发。阿圭耐心地站在一旁,等候父亲的回答。阿圭突然提出要出远门,使得希望猜不透这孩子到底要干什么。但是希望非常了解儿子,阿圭既然要这么做,必然有他自己的道理。
摇旋盘的手再一次停了下来,正在做着的泥胚已经快要成型了,但希望仿佛很不满意,毫不顾惜地砸碎了它。阿圭歉疚地说:“对不起,我打扰你了”
希望苦笑着说:“你这个家伙,真拿你没办法!”阿圭凝视着父亲,一瞬间,父子俩的心息息相通了。
田仓初子探进头来,看到希望正在工作,不想打搅他,正要走开,却被希望一眼看见了。希望停下手里的活儿,叫住初子。
初子迟疑地说:“哦,没事,你还是工作吧。”
希望问道:“你听说母亲的事了吗?”
“阿祯打电话说了,她还问母亲是不是在我家里。”
“初子,你是怎么想的呢?”
“这,可能真的是离家出走?”
“的确像是这样啊。”
“希望,你是不是去过田仓家了?”
“既然他们通知了我,我就不能无动于衷啊!初子你呢?”
“连他们自己家里都乱成了一锅粥,一点头绪都没有,我就算去了又有什么用呢?要是再听人家说点什么带刺的话,那又何苦呢!我倒是想着过来看看你,也许能理出点头绪。”
“实在太突然了,我一点也想不出是怎么回事。也许真的是因为和道子的关系紧张?”
初子不由哈哈大笑:“你觉得母亲是那种斤斤计较的人吗?儿媳妇的事,母亲根本就不会放在心上的!你和我都是母亲一手养大的,难道还不了解母亲的为人吗?”
“不过,母亲毕竟也是女人啊!初子你一直没有结婚,留在母亲身边帮助她,但是阿仁君结婚以后,母亲为了照顾道子的情绪,不是也让你出去单过了吗?所以”
初子不以为然地说:“母亲这么做,全是为了我好。我从小就被母亲收养,一直当做是田仓家的亲生女儿一样,也正因为这样,等阿仁君娶了媳妇以后,我就成了多余的人了。母亲怜爱我,怕我自己觉得没脸待在家里,也担心要是她有个什么三长两短的,田仓家的人不会照顾我一辈子,所以就给了我现在这家店。这可不是什么为了照顾道子的情绪呢!”说着,初子不由得笑了起来:“既然你也停下手来了,我去沏杯茶来吧!”
“初子,你可真沉得住气啊!他们家里可是乱成一团了”
“母亲自有母亲的考虑,犯不着大惊小怪的。看吧,用不了多久,等母亲心情好转,她自己就会回来的。”
希望默默地站了起来。初子嗔道:“干吗做出这副样子,你不是不担心吗?”
“不过,母亲从来不是那种做事不计后果的人啊!可是,这回的新店,是阿仁君倾其所有才得以开业的,母亲却在开业的当天不辞而别,这可不像是母亲一贯的作风啊!”“不像吗?母亲可是从一开始就反对开那家店的啊!你也知道反对的理由吧?”
“不过,就为这件事?母亲可是最看重生意上的事啊!”初子又格格地笑了起来:“母亲看起来精明能干,其实心里却温柔得很呢!倒可以说,从这一点上看,母亲毕竟还是个女人啊。唉,就让她尽情地闹闹别扭好啦,母亲也是一直努力地忍耐着,不妨偶尔”
“要是真像你说的这样就好了”
“肯定还有点别的原因。不过,咱们刚才说的这些话,可千万不要告诉道子和辰则他们,有失母亲的面子嘛!”说着,初子又忍不住笑了:“即使是阿仁,也把这些话闷在心里。”
初子倒上茶,一转眼看到阿圭进来了,不禁惊奇地问:“哎?阿圭你怎么在家?”
“哦,我放春假呢!”
“既然回家了,怎不到我那儿去呢?哪怕露个面也好啊!我一直念叨着,不知道东京那边的宿舍好不好呢!”
“嗯,还凑合吧!我去上学的时候,姑姑总是照顾我爸爸”
初子笑了:“哟,倒是说起大人话来了!你爸爸和我是姐弟俩,姐姐照顾弟弟,是天经地义的。”说着,初子怜爱地看着阿圭:“上了大学以后,回来一趟,就长大了一些要是你妈妈还活着,该有多欢喜”她努力忍住泪水。
阿圭也不禁黯然,看着父亲:“爸爸,我”
初子注意到阿圭手里提的帆布包,奇怪地问:“你要出门去?”
阿圭支吾道:“哎”初子叹道:“好不容易回来一趟,也该多陪陪爸爸啊!”“没事儿”希望说道。
初子有点生气:“那可不行。自从你妈妈去世以后,你爸爸一直没有再娶,孤零零的一个人,天天盼望着你回来”
希望苦笑了一下:“初子”
初子接着说道:“你要是不在,奶奶也会失望的。奶奶虽然说还有好几个孙儿孙女,可是最疼的就是阿圭你了。奶奶很快就会回来了。”
阿圭有点儿不知所措地看着希望,希望默默地点点头。阿圭狠狠心说:“那我走了。”
初子叫道:“阿圭!”却被希望止住了“你就是拦他,他也不会听的。”
初子生气地说:“都是你太由着他了。”
希望说:“家里还有好几个年轻人,这孩子不在家,我也不寂寞。”
初子问道:“阿圭要去哪里?”
“这个”
“你难道连他要去哪儿都没问?”
“阿圭已经二十岁了,自己会思考,会分辨对错,做父母的不该再过多干涉。”
初子无奈地说:“真不知道现在的爸妈和孩子到底是怎么回事哦,今天我过来的时候,嘱咐了店里的伙计帮我照看着,所以不急着回去,还能给你做顿晚饭。这几天都是那些徒弟们给你做饭,你也吃不上一顿像样的饭菜”
“没事儿,虽说都是些小伙子,不过做的饭味道还不错”
初子手脚麻利地系上了围裙。希望突然想起了一件事:“哎,倒是有一件事”
“嗯?”
“我这里有一个小伙子,正好是从新店的那个地方来的”
“啊,是你的徒弟?”
“嗯,好像是说有一家超大的超市集团看上了那儿,想要买下车站前商店街的那片地”
“不会吧!要是那里开了超大型的超市,那田仓家根本就不是对手!阿仁和母亲知道这件事?”
“这还只是传言。不过既然连我都听说了,母亲和阿仁没有不知道的道理。”
初子的脸蒙上了一层阴影:“如果这是真的莫非,母亲的出走和这件事有什么关系?”
“哎,如果这就是原因,那么离家出走也不能解决问题呀!”
“”“还是猜不透啊。这也许就是母亲的作风吧!”说着,希望不禁苦笑了一下。初子的脸上布满了不安。
田仓家依然留着庆典后的喜庆气氛。起居室里,阿仁的长女阿茜和次女绿子正打开人家送的食品盒吃着,阿仁坐在一边喝着威士忌。道子为他端过来下酒的小菜。
阿茜一边吃,一边抱怨道:“真难吃!”绿子附和道:“就是嘛,炸虾全都是些面皮儿!开店典礼就送这样的礼盒?”
道子说:“不许说三道四的,快吃!这是讨吉利的事儿。”
阿茜撇撇嘴:“跟我有什么关系!”
道子生气地说:“什么叫跟你有什么关系!你们不是田仓家的女儿吗?将来田仓超市不就靠你们和哥哥来支撑吗?”
阿茜笑道:“别开玩笑了!我可讨厌干那种事儿。我学的是美术,以后工作的话,也会到别的公司去”
阿仁说:“你们要去端别人家的饭碗,我也答应。反正找一个合适的小伙子结了婚”
绿子抢着说:“得了!别打女婿的主意了!像辰则姑父那样,在阿祯姑姑和爸爸面前都抬不起头来,也太惨了吧?”
道子赶紧喝道:“绿子!”
阿茜说:“田仓超市就让哥哥一个人继承,不也挺好的吗?”
阿仁叹气道:“你们这些孩子,一点儿都不懂得父母的心思!爸爸辛辛苦苦地工作,洒了多少血汗,才把田仓超市发展成今天这个样子。这还不是为了你们”
阿茜笑道:“嗨,爸爸这么努力干活,还不是因为有奶奶!要不是奶奶总是在后面催着你”绿子也笑嘻嘻地说:“爸爸,你是有恋母情结吧?”
阿仁正色说:“当然也是为了奶奶!奶奶为了让爸爸、姑姑们过得好一些,辛辛苦苦地工作了一辈子。可怜天下父母心啊!爸爸也正因为如此,才拼命努力把我们家的事业发扬光大。父母和孩子们都是这样的,你们”
阿茜反驳道:“现在可不时兴这种关系了,就是父母,也不能把自己的意志强加于孩子身上”
道子制止道:“阿茜!”
绿子也帮腔:“就是嘛!爸爸说什么母子情深的,可是奶奶却在开业的要紧日子里,不辞而别,爸爸不也被撂下不管了吗?”
阿仁生气地说:“你在说什么!”
道子赶紧打圆场:“好了好了,别跟小孩子们一般见识。不过孩子们说的也有道理,在庆祝宴会上,好多人问你‘副董事长呢?副董事长怎么不来啊?’你不是忙着辩解,急得满头大汗吗?如果婆婆真的把你和超市的事放在心上,就不会这么做吧?”
“你们都只会埋怨母亲,却没有一个人为她担心的!你们这个样子,才会使得母亲想要离开这个家。”
道子分辩道:“这还不是因为婆婆太任性了?如果她老人家有什么不满意的,直接说出来不就得了?她却偏偏要搞出这么个嘲弄人的花样来”
阿茜说:“得了!也不能因为奶奶出走,你们老两口就吵个没完吧?如果为了奶奶的事儿,弄得咱们都不快活,可就太划不来了!”
绿子附和道:“是啊,奶奶是奶奶,我们是我们。就算奶奶不在家,对田仓家也没什么影响。”
阿仁实在听不下去,愤然离去了,绿子还要不依不饶地冲着爸爸的背影嚷道:“爸爸也该早点独立了,别老是恋母!”说着,她笑嘻嘻地冲道子吐了吐舌头:“我是不是太过分了?”
道子说:“好啦,难为你们替妈妈说了这么多话。你爸爸那个人,妈妈发牢骚的话,他总是不理会。”
母女三个哈哈地笑成一团。
阿仁气哼哼地来到书房,烦躁地吸着香烟。过了一会儿,他猛地拿起电话,拨通了阿祯家的号码:
“啊,是阿祯啊,没有,跟家里一点联系也没有。你告诉辰则一声,如果母亲今晚还不回来,就请求警察搜索吧!哦?噢,虽然没必要那么担心,但不管怎么说,母亲总是上了年纪的人了。就按我的话去办!”说完“嘭”地一声摔上电话。
阿祯放下电话,一脸不高兴地对正在看经济新闻的辰则说:“哥哥他自己心烦,却把气撒到我头上!这恐怕找错门了吧?母亲离家出走,还不是因为他自己的老婆!”
辰则说:“那也不能因为这样,就对道子大发脾气吧!他就你这么一个亲妹妹,不冲你发火,又冲谁发去呢?你听着就是了。”
“正因为他得到了老婆娘家的帮助,就一辈子在道子面前抬不起头来。连母亲也”
辰则烦躁地说:“那也不一定吧!”
“那么,你说还有什么理由呢?”
“总之,明天去警察局报案吧!”
“不行,那样的话,不知又闹出什么风言风语呢!再等等看吧!”
“”“哥哥那边我去说。母亲也不会希望闹得满城风雨”说着,阿祯看了看钟“唉,都这么晚了,阿弘和阿始都不回来。咱们先吃晚饭吧!”
辰则叹道:“他们两个都在店里忙呢!现在这些连锁店的营业额都下降了,身为店长,自然很辛苦了!”
阿祯奇怪地问:“既然如此,那干吗还要开新店呢?”
“所以说,董事长可是把什么都押在这家新店上了。如果我们不在购买力旺盛的地区开设这家店,就无法生存下去了。岳母好像不了解这个情况,所以直到最后,她还是坚决反对,真让人没办法。开店当天岳母居然离家出走,看来也未必是因为那边的家庭纠纷”
“唉,母亲也是个倔脾气”
“为了岳母,我们也得让这家新店生意兴隆田仓家的超市能够发展到今天,是岳母大半生心血的结晶啊!”“是啊,我们一定得把它经营得红红火火的。再说咱们的两个儿子都加入了田仓家族的生意”
辰则安慰妻子:“你放心吧。今天才是开店第一天,上午的营业额就有别的店十天的营业额那么多。岳母要是听到这个消息,一定会高高兴兴地回来的。”
暮色中,一辆出租车停在了山形县的银山温泉旅馆的门口,阿信从车上走下来,眯起眼睛看着四周的景色,不禁喃喃地说:“这里真是一点儿都没变啊!”阿信来到房间里了瞧,对女侍阿君说:“你们这家旅馆,里边的装修可比过去好多了!”
阿君奇怪地问:“莫非您以前也在这里住过?”
阿信苦笑了一下:“那是很久以前了”说着,她递给阿君一个装小费的纸袋“我一个老太太孤身旅行,麻烦你了,还请你多关照。”
“怎么能让您这么破费”
“别客气,我可能要住两三天呢!”
“太谢谢您了!那么请您好好休息一下吧!如果待会儿您要洗澡,我会陪您去的。”
“知道了。”
“还有,上下台阶的时候”
阿信笑了:“这个你放心,我的腿脚还利索,这是过去练出来的放心吧,我自己什么都干得了。”
阿君也笑了:“您的身子骨真硬朗!不过您自个儿出来,家里人还是会担心的吧?”
“没有人会为我担心的。”
阿君只好说:“那么,等您洗过了澡,我就把您的晚饭端过来。”说着退了出去。
阿信站起身,凝望着窗外的雪景,脸上一派平静。
第二天早晨,阿信走出了旅馆的大门口,阿君连忙跑过来:“您要出去吗?”
“哦,我去那边看看。”
“到处是积雪,您可要留心脚下”
“没事儿,我习惯走雪路。噢,能不能麻烦你帮我叫一辆出租车?我想包一天的车”
“一整天?要去哪里呢?”
阿信默默地走了出去,迈着矫健的步子,在雪地上稳稳当当地走着,一边眺望着四周的景色。这时,开过来一辆公共汽车,有几位客人走了下来,其中一位赫然便是阿圭!但是阿信却没有看到阿圭,只是定定地凝视着近处的一条河。阿圭却一眼发现了阿信,吃惊地站住了。一瞬间,他的脸上露出了欣慰的微笑。
阿信刚要迈步离开,一转眼看到了阿圭,不由得大吃一惊,不觉怀疑起自己的眼睛来,难以置信地望着阿圭。阿圭默默地走到阿信的面前,做了个鬼脸:“您早哇!”
阿信忍不住哈哈笑了起来,阿圭也大笑起来。阿信怜爱地看着阿圭,轻轻叹息道:“真拿你这孩子没办法!”
阿圭回敬道:“你才让人没办法呢!一声招呼不打,就离家出走了!”
祖孙俩相视大笑。
阿信把阿圭带到了自己的客房里,开始张罗:“很冷吧?快去泡个热水澡吧!这里的温泉真的很暖和。这是浴衣,这是棉袍,毛巾嘛,就用这个吧。”
阿圭却说:“算了吧!如果你趁着我洗澡的时候逃走,那我可就完了。我可再也猜不出你下一步要去哪儿了。”
阿信又说:“啊,你还没吃早饭吧?我去给你要一份。”说着起身要走。阿圭慌忙捉住阿信的手:“快坐下,事到如今,你再想耍什么花样,我都不会上当的。”
阿信只好苦笑着坐下,一边倒茶一边说道:“真有你的啊,居然找到这个地方来了!我原本以为没人会知道”
“奶奶的一举一动,我自然猜得出来。”
“这么说,以前我一定是跟你说过这里了?”
“哎,奶奶你还没有老糊涂嘛!”
“是不是说过那个偶人?”
阿圭哈哈大笑。阿信叹道:“我一向不喜欢多说过去的事情,那回你问我偶人的事,我不知不觉地就说了其实,跟我问起那个旧偶人的,也只有你一个人”
“那一次,奶奶告诉我,奶奶曾经和您的妈妈一起去过山形县的一个叫银山温泉的地方,这个偶人就是您妈妈在温泉买给你的。奶奶虽然哪儿也不想去,可是在死之前一定要再去一次银山温泉那次您一共就说了这么多,但是您说话的神情是那么郑重,所以那副神态和银山温泉这个名字一起印在了我的脑子里。这回我觉得即使到了这边找不到您,也不算跑了冤枉路。因为自从听您讲了偶人的来历,我就一直想来这个银山温泉看一看。没想到我居然猜得这么准!看来我的推测也不是全无道理的嘛!不过说实在话,刚才我看到奶奶站在桥上的样子,真有点儿不相信呢!”
“真是个傻孩子!这就值得你追过来?”
“您好好想一想,自己都八十三了,一声不吭地来了个离家出走,家里人该有多着急”
阿信笑了:“你说谁会担心呢?就算奶奶不见了,超市也不会因为这个受到什么影响的。倒是唠唠叨叨的老太婆不在了,让人耳根清静呢!”
“别开玩笑了,大家都乱成一锅粥了!”
“那是因为新店开业的当天,副董事长却没有出席,不够体面的缘故吧!”
“奶奶上了岁数,也非得变得这么别扭吗?”
“我知道上了岁数的人该怎么做。”阿信笑了笑,问:“你到这儿来的事,大家都知道了?”
“没有,要是大伙儿都知道了,我又没找到您,那我可就出洋相了!啊,对了,得给他们打个电话。”说着,阿圭急忙去拿话筒。阿信制止道:“这不是多余的吗?”
“可是”
“噢,你肚子饿了吧?好好吃顿饭吧!”
“我在车站吃了两份盒饭。”阿圭思索了一会儿,说:“不告诉家里还是不好,你要想一想大伙儿的心情”
“奶奶是想等安顿下来,再跟他们联系。”
“既然这样”阿圭把话筒推给阿信。阿信却说:“我过一阵子再打。”
“奶奶!”
阿信无可奈何地苦笑着说:“好啦,那么你替我打吧。告诉他们我暂时不能回去,不过不必担心。”
阿圭吃惊地放下话筒:“暂时不能回去?奶奶是什么意思啊?”
“因为我还有几处想去的地方啊。”
“几处?都是些什么地方?”
阿信不语。阿圭又问:“您要去干什么呢?”
“别管那么多。”
“那可不行,您也得想一想自己的年纪,而且什么理由也没有”
“我自然有理由。”
“那么,就清清楚楚地告诉大家”
“即便跟别人说了,也不会有人理解的。而且这理由也不方便跟人说。”
阿圭气呼呼地瞪着阿信。正在这时,阿君探进头来“打扰了。啊,您的孙少爷来了,真是太好了,真是一位英俊的少爷,这样老太太就有人照顾了,我们也放心了。少爷也一起住在这里吗?”
阿信转脸对阿圭说:“今天晚上在这里好好歇一歇,明天就回去吧。”
阿君惊奇地问:“哎呀,就要回去了?”
阿圭还要争辩什么,阿信却抢着说道:“啊,车子叫好了吗?”
阿君答道:“是,马上就到了。不过,既然少爷来了,如果您不要车了,我就去告诉他们。”
“谢谢你,我马上出发。啊,这个孩子先留在这里,拜托你照顾他。”说着,阿信匆匆忙忙地收拾东西。阿君答应了一声就出去了。阿圭问道:“奶奶,你这就出去吗?”
“嗯,给家里打电话的事,就拜托你了。”
“那那可不行,我也和你一起去。”
“我一定会回来的。你坐了一夜的火车,一定累坏了吧,歇歇吧。”
“我要去,我就是为这个才来的。”阿圭紧紧地抓住阿信的手,阿信没办法脱身。“噢,打电话,去之前先要打个电话”阿圭嘟囔着,一只手仍抓住阿信,另一只手去拿话筒:“喂,请帮我接一个市外电话,号码是”
阿信不高兴地沉着脸,无奈地说:“真不该跟你说那些过去的事,我谁也没有告诉过,却跟你”阿圭笑嘻嘻地说:“现在后悔也晚了。”他转头对着话筒说道:“啊,是我啊,阿圭,我爸在吗?让他接电话好吗?”
“怎么,你往希望那儿打的啊?”
“嗯,我可头疼和你们家的人打交道,告诉爸爸,他会去说的。”阿圭接着对电话那边的希望说:“啊,爸爸,我们现在”
阿信慌忙阻止:“可不要告诉他们我们在哪儿。”
阿圭改口说道:“我见到奶奶了,啊,奶奶就在这儿奶奶,爸爸要你接电话。”
阿信摇摇头:“那可不行,怪烦人的说好了你来打电话的。”
阿圭无奈,继续对希望说:“不行啊,奶奶说到做到的啊,她身体倒是挺好的在哪里?这也不能说哦?”他又问阿信:“爸爸问你为什么突然离家出走?”
阿信不吱声。阿圭一笑,对着电话说:“本人无可奉告。这是沉默权吧。奶奶对我也什么都不肯说哎?噢,那是我猜出来的,现在没时间细说。总之,告诉大家奶奶现在很好。啊,我尽量快点把奶奶带回去没事的,有我跟着呢我像甲鱼那样紧紧地咬住奶奶,她甩不掉我的。慢慢地,我会问她为什么不高兴,为什么要出走的。先这样吧,以后再联系。”阿圭放下话筒,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
阿信挖苦道:“真是辛苦啦!”说着,匆匆地走了出去,阿圭也慌忙跟在后面。二人走到车前,阿圭正要帮助阿信乘上车,阿信却甩开他的手,自己利利索索地钻进车里“嘭”地一声关上了车门。阿圭慌忙再把车门拉开,嘟囔着:“想把我留在这儿可不行啊”一屁股坐到阿信的身边。
阿信到底要去做什么,阿圭这回可是一点也猜不出来了。但是,他已经决定无论阿信走到哪里,都要寸步不离地跟着她。这当然是因为阿圭和奶奶感情深厚,同时,这里面也有一点年轻人的好奇心的成分。
八代希望接到阿圭的电话,心里轻松起来,该打的电话都打了,便来到自己家的院子里和徒弟们继续工作了,大家把做好的泥胚摆成一排,预备晒干后再放进窑里烧。正忙活着,却见初子风风火火地走了进来“听说你给我打过电话?刚才我碰巧出去了”
希望说:“你正忙着,其实不用过来的。”
“刚才有一个织物展览,经常到我的店里买毛线和花边的客人也有作品参展,所以我得去看看才行。哎,听说阿圭见到母亲了,真的吗?”
“哦”“在哪里?”
“母亲不让他说。”
“到底是为什么呢?”
“我们就别管那么多了,只要知道母亲没事儿就好了。”
“也是,有阿圭跟着母亲,我们也放心了。不过,阿圭怎么会知道母亲去了哪里?”
希望默然。
“你是不是也知道?所以,你就暗地里打发阿圭去了?”
“我可什么都不知道。他只是跟我要钱,我知道他从来不乱花钱,所以就”
“还是阿圭了解奶奶啊!阿圭虽然不是奶奶的亲孙子,却和奶奶最亲。比起阿仁和阿祯的孩子们来,母亲最疼的也就是这个阿圭了。阿圭能够看懂奶奶的心思啊”希望苦笑着:“母亲好不容易出去一趟,却又被这个家伙缠住了,离家出走也就没有什么意义了!”
“那么母亲很快就会回来的。不过,出走了又回来,肯定又要有一场乱子。”
“母亲也应该有这种心理准备吧。”
“母亲是自作自受,也倒罢了,却把我们也牵累进去了,真没办法!就是阿圭,也肯定会受到非难的。现在儿女们都觉得母亲的这个举动太不妥当,就连阿圭也会很被动的。”
“初子!”希望生气地说“阿仁君、阿祯,还有我们俩,都是从小吃一个锅里的饭,同甘共苦,度过了过去的那段苦日子。你可不能把这些忘得一干二净啊!”初子喃喃地说:“还是那时候好啊!真的像亲兄弟一样。现在大家都变了日子好起来以后,都变成这样了。”
希望也在心里长叹了一声,默默地摆放着做好的泥胚。
道子和阿祯一起来到田仓超市总店的董事长办公室里找阿仁,辰则也在座。
道子说:“竟然是由阿圭跟我们联系,真是莫名其妙!而且还是打到希望家里去的!婆婆是婆婆,阿圭是阿圭,要告诉家里的话,直接找你不就得了?”
阿祯说:“更要紧的是,阿圭为什么要去?既然他知道母亲去了哪里,就应该跟我们说才对。”
道子说:“可能是婆婆叫他去的吧,婆婆最疼的就是阿圭。”
阿仁道:“随她去吧!母亲已经老了,来日无多,只要她身体好好的,喜欢怎样就怎样吧。阿圭那孩子跟着她,一旦有个什么事,也好及时通知我们”
道子却说:“那可不行!你和婆婆都没事,可是我却没有立足之地了,因为人家都说是我逼得婆婆离家出走的!好像我虐待了婆婆似的”
阿祯恼怒地说:“那么,你说还有什么别的原因吗?”
辰则赶紧劝道:“阿祯”
道子瞧瞧阿祯:“不光是你连阿仁也觉得是我的错”
阿仁有苦难言,脸色阴沉。道子索性说:“反正总归是我的不是,婆婆既然这么讨厌我,那她可以不回来啊!可以去阿祯那里,去希望那里,或者去初子那里,也没有法律规定她非得和长子住在一起啊!要是这样的话,我有多么轻松!三十年了,我一直竭力忍耐着,可是到了现在,还是得不到一句好话”说着说着,道子不觉悲从中来,几乎落下泪来。
阿仁说:“行了,少说两句吧。也不用搬出这么多话来。”
辰则劝道:“董事长”又带点埋怨地说:“岳母也是的,她这么做,确实让嫂子”
阿仁叹道:“母亲也真让人头疼。她似乎也知道现在超市的经营正困难重重,可而且,还把家里闹得鸡犬不宁”
阿仁心烦意乱,却又想不出什么办法。
阿信和阿圭走进路边的小饭店里,点了面条。阿圭问道:“我们要去的地方,还很远吗?”
阿信没理他。阿圭又问:“我们去干什么呢?那里有你认识的人吗?”
阿信只是一个劲地吃面条。
“奶奶你知道吗?你这回离家出走,大伙儿有多么不高兴?”
“”“有人猜测是不是因为你们婆媳不和,你才”
“?”
“人家这么说,道子伯母也很为难啊!”阿信忍不住哈哈笑了:“真是蠢话!是谁这么说”
“就是这样的嘛,世人都会这么猜测。就连阿祯姑姑也这么想”
阿信叹道:“真没办法,居然把我想成是个为这些事斤斤计较的人!道子是阿仁的妻子,只要她和阿仁处得好就行了,奶奶是不会说三道四的。”
“既然这样,奶奶就应该明白地说出来。不然,家里又会吵吵闹闹的,就别给人添麻烦了!”
“啊,真好吃!”
阿圭又问:“还有一种说法是,奶奶反对开那家新店,是因为这个吗?”
“哎?也有人这么说?”
“说得不对吗?”
“就算是反对,离家出走也没有什么用吧!”
“那你为什么偏偏挑了开店的那天出走呢?这不是明显的抗议?”
阿信没有回答,却向饭店的人说道:“承蒙款待,饭钱放在这里了。”说完匆匆走出饭店,阿圭也慌忙跟上。
阿信乘坐的出租车来到“最上河”上游的吊桥那里,停下了,司机对阿信说:“雪还是太深了,您说的那个村子,咱们可去不了。”
“那么,就开到车能走的地方为止,剩下的路我们自己走。”
司机大吃一惊:“别开玩笑了!您这么个打扮再说了,那个村子早就成了荒村了,一个人也没有。”
阿信吃惊地问:“一个人也没有了?”
“是啊,那可不是个能过日子的地方啊!”阿信无奈:“没办法,明天再来吧!明天换上方便走路的衣服和鞋。反正知道路了。”
司机还是掩饰不住惊诧:“不过,以老太太您的脚力,还是不妥吧?”
阿信说:“没事儿,我从小就习惯走雪路。”
“可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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