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对是经熟人介绍认识的。男的高大英俊,比女的整整高出大半个头。其实女的也不算矮,窈窕可人,傍着一副高大的身躯,更能显出小鸟依人的样子。
他们第一次见面就彼此看上了,迅速堕入了爱河。他知道自已有不少坏习惯,他不想瞒住对方,以免女孩作出错误的判断。例如,他是烟民,虽然烟瘾不大,也故意在冷气包间的饭桌旁抽了起来。事后他问她:你不介意我抽烟吗?她说,不介意。你有权去做自己喜欢的事。
他发现她真的很温顺,性格极像一个旧社会的贤妻良母。虽然她也是本科毕业,已经有了很好的工作,而且长得很美。男的喜孜孜地想:当今世界,竟还有这样完美的女孩,我委实太幸运了。女的也渐渐发现对方实在很大男人,很看重自己在同事、朋友、亲戚面前的形象。如果两人有什么分歧,他总是要坚持已见,而她觉得这是一个事业成功的男人必然要具备的硬汉性格。所以,她觉得这并无不妥,她打心眼里爱他。她依偎在他阔大的胸怀中,觉得自已可以永远弱小,永受呵护。这是一种小女人才配拥有的幸福。
他是学电脑的,与几个朋友合伙在广州开发区搞了个软件公司,事业蒸蒸日上。一个周末,公司里几个单身汉相约去邻近的海滨旅游区玩,他带上她参加了。在山区长大的他是不懂游泳的,这一点他虽然没有对同事讲过,但对她却没有隐瞒。不过,那里有十分广阔平缓的沙滩,虽然海浪一排排地涌上退下,但近岸的水是不深的。很多人也是冲着这里的浪大却安全而来的。男人这次来,还有一个目的,就是向仍然单身的几个同龄伙伴炫耀一下自己这个漂亮的女朋友。
海边有一排小商店,然后是一条种着棕榈树的水泥路,然后才是平缓伸展的沙滩。他们来得不巧,天色昏暗欲雨,而且已到了吃晚饭的时分,所以海滩上几乎没有什么泳客了。
她换好泳衣出来,他们已经嘻嘻哈哈地往海那边走去。她发现离岸七八十米处有一条用两根竹竿架起的红色浮标。她问一个卖矿泉水的老头,才知道那是一条警戒线。过了那根线,沙滩会陡然向下倾斜。
同伴们显然要往深水处走去。他显出有点犹豫,不时停下来,回头望她,催她快赶上来。别的男人就笑他重色轻友,想卖甩大家要跟女朋友沾在一起。还说今天风平浪静,游个一两百米绝对没问题,问他是不是怕了,看你牛高马大的不像是个胆小鬼吧!
他是好胜的,当然受不了这些激将法,结束了犹豫,就努力向前趟水,要赶上去。(他想,起码也要走到水深过胸的地方才像个游泳的样子。大半截身子露出水面,那一看就是个旱鸭子,多丢面!)走在后面的女孩想过大声提醒他,不要越过那条警戒线。但,好像有什么在掐住她的喉咙,使她没有喊出声来。于是,出现了以下这惊险的一幕:男的越过了红线,海水旋即没顶。他在水里拼命挣扎,时沉时浮。
这时,同事们已经游到离岸约两百米的一块平坦的礁石上,望着他大笑起来,说他是在跟女朋友耍花枪哩。由于离得太远,她和他都几乎听不见同事们的笑闹声,但他们开心的手舞足蹈却可以看得很清楚。男的越挣扎离岸越远,只剩下半条手臂,还能偶尔伸出水面晃几下。
女的急得哭起来,泪水和海水打湿了他的脸。她再也顾不得仪态了,拼命喊:救命,救命啊!但,她的喊声小得像蚊子,很快就被喧嚷的海涛声淹没。海滩上看不到什么人,而那几个水性好的同伴又在很远的地方,他们根本不相信她的男友正在溺水,正在与死神搏斗。
女孩绝望了。在这瞬间,她想到了几个月来,她的温顺,他的欣赏,想到她处处维护他男子汉面子的点点滴滴。她忽然明白:千依百顺,能撑得起几十年的风风雨雨吗?
紧急关头,女孩灵机一动,迅速地脱下那件红色的泳衣,拿在手上用力挥舞起来。在翻卷的白浪、澄碧的海水衬托下,那件红泳衣像一支在黑夜里燃烧的火把。她的上半截胴体则在水上裸呈着,雪白而妖娆。
这不寻常的举动,终于使礁石上的同伴们恍然大悟,也引起了岸上小卖部的人和那个走远的卖矿泉水的老头的强烈反应。很快,海上、岸上的许多人纷纷向男人溺水的位置跑去,扑去。
经过抢救,男人苏醒了。他躺在酒店的白被褥上,握着女孩的手,感谢她救了自己一命。女孩说,最后把你从水里救上来的是其它人,要谢,应该先谢他们。而且,这回是你救了我。男人诧异:怎么是我救了你呢,乱弹琴!女孩说,以后再解释吧,你现在需要好好休息。
那一晚,女孩单独睡在一个房间里。大家都很累,特别是那个溺水的男人。
一宿无话。
第二天,明丽的阳光从海那边照射过来,男人的眼皮泛起一片血红。他神清气爽,倦意全无。起床后,他来不及盥洗,便走到女孩住的房间找她。但,女孩一早就退了房,离去了。她给他留了一张字条:
“请原谅我不辞而别,但我们确实应该分手了。你是个要强的男人,需要有人在你越过警戒线时制止你。我的性格太柔弱了,我担心自已充当不了这个警察般的角色。你应该找一个比我强悍的女人。
一辈子几十年,岁月悠悠,什么事也会发生。愿你一生平安!
最后一次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