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典大使的手轻轻抚摸着伊丽莎白的臀部,而伊丽莎白好像视若无睹似的,跟着音乐曼妙轻舞。她老练的眼神迅速环视大厅里的一切——一身穿华裳的宾客、管弦乐团、穿着制服的侍者们,以及供应各式各样异国口味的菜肴和上好美酒的自助餐台。
她非常满意自己的精心安排,这的确是个办得相当成功的宴会。
大约有两百名与洛氏企业有往来的客户,正齐聚在长岛别墅的舞厅里。伊丽莎白觉得瑞典大使的举动愈来愈过份了,他甚至把整个身子都贴在伊丽莎白的身上,企图诱惑她。他用舌头轻轻舔着伊丽莎白的耳垂,并且低声说道:
“你真是一位美丽的舞者。”
“您的舞技也不错。”
伊丽莎白投以微笑。
仿佛跟错节拍似的,伊丽莎白故意跳错了一步,把又高又细的鞋跟狠狠踩在瑞典大使的脚指上。他痛得大叫起来,而伊丽莎白看起来却是一脸无辜状,充满歉意地告诉他:
“哦,真是抱歉,大使。我帮你拿点喝的过来。”
她离开大使走向吧台。她轻松地穿梭在宾客之间,小心翼翼检视着舞会里的一切,务必让这次舞会办得尽善尽美。
“尽善尽美”——这是山姆一再叮咛她要做到的。
到目前为止,伊丽莎白已经替山姆举办过不下百次的宴会了,但是她仍旧乐此不疲。每办一次宴会,她都感到如履薄冰,丝毫不敢懈怠下来,深怕会出差错。即使在处理一些旁枝末节时,她仍旧是战战兢兢的。
话虽如此,这份苦差事却也为她带来了无限的快乐和满足。
自小起,她就一直梦想着能有机会接近父亲,让他发现自己也有可取之处,而今她的美梦果然实现了——即使他只是公事公办。
他之所以会看重伊丽莎白,乃是由于她能有助于公司的业务,但是伊丽莎白仍然觉得心满意足。毕竟山姆洛菲一向是以能力高低来衡量每一个人的。
自母亲因难产而过世之后,就没有人能够取代她以前所扮演的角色。现在,伊丽莎白终于继承了她的衣钵,成为洛氏企业最出色的女主人。但是她的作为还不仅止于此。由于她聪颖过人,她几乎形影不离地跟着山姆南征北讨。
她陪着他坐飞机,以饭店套房为家,穿梭在大小工厂、大使馆与皇宫之间。她眼看着父亲如何运筹帷幄,又是如何敲定一件又一件数百万美元的生意,山姆的魄力超乎常人,他能当机立断地拆掉旧厂,也能大刀阔斧地斥下巨资兴建新厂。
洛氏企业是一座宝山。伊丽莎白见识到父亲一掷千金,慷慨赠与友人的气魄,也见识到他对竞争对手的冷酷无情。企业界仿佛是一个大千世界,随时随地都充满着新奇的事物,而山姆就是一切的主宰。
正当伊丽莎白检视舞厅里的一切时,山姆和里斯坐在吧台和一位部长以及加州参议员聊天。山姆看见伊丽莎白,便向她挥手示意。伊丽莎白走向他,脑海里浮现出三年前她刚学习接受这一切的情形。
在毕业之后,伊丽莎白便飞回家中,她已经是十八岁的大小姐了。
当时她住的是位于曼哈顿区比克曼大楼的豪华公寓,里斯和山姆也都住那儿。
这一切早就在预料之中。在伊丽莎白的内心深处,始终对里斯有着深深的一丝眷恋。每当她失意或沮丧时,她就会不由自主地想起他,让往日美好的回忆温暖她的心房。
最初,她认为他们之间是毫无希望的。一个十五岁情窦初开的小女孩,怎么可能打动一个二十五岁男人的心呢?
虽然实际上他们之间的年龄只相差十岁,但其间的差距却仿佛有一百岁之远。然而,就像施了神奇魔咒一般,到了伊丽莎白十八岁时,年龄的差距就再也不是问题了。事实上,伊丽莎白成熟得相当快,都快追过里斯了。
伊丽莎白走进书房,山姆和里斯都立刻停止谈话,不约而同起身迎接她。只见山姆用极轻柔的口吻向她问道:
“哦,伊丽莎白。刚下飞机吗?”
“是的。”
她回答。
“学校毕业了吧?”
山姆问。
“对。”
“很好。”
短短的几句问话,就是山姆欢迎她回家的方式。
现在,换成里斯走向她,脸上还带着亲切的微笑。他所表现出来的态度,似乎真的很高兴见到伊丽莎白回来。
“你看起来好极了,伊丽莎白。毕业典礼进行得精不精彩?山姆原本想赶过去参加的,但是他实在是抽不出时间。”
他似乎替山姆说尽了一切一个父亲原本该说的话。
伊丽莎白觉得很难过,同时她也憎恨自己为什么这么轻易就会受到打击。她试着告诉自己,父亲其实也是很爱她的,只是他必须把自己所有的一切完全奉献给一个她根本就无法介入的世界。如果她是个男的,山姆一定会领她入行。只可惜她身为女人。光是这一点,就违反了山姆当初的计划。
“对不起,打扰你们了。”
说着,伊丽莎白走向门口。
“等等!”
里斯喊住她,随即转身告诉山姆:
“伊丽莎白回来的正是时候。她可以帮忙筹办星期六晚上的宴会。相信有了她的帮忙,宴会一定会更加生动。”
山姆应声转过头来看着伊丽莎白,并且以冷静的态度上下打量她,仿佛在重新评估她的能力似的。
伊丽莎白的美跟她的母亲一样,都有一种与生俱来的优雅。
山姆的眼睛闪过一丝兴奋的神采。他想到,或许他的女儿会是个可造之材,能对洛氏企业尽尽犬马之劳。
“你有没有比较正式一点的衣服?”
他问伊丽莎白。
伊丽莎白惊讶地看着他。
“我——”
“没关系。去买一件就是了。你知道如何操办宴会吗?”
伊丽莎白清清喉咙说道:
“当然知道。”
这不就是她到瑞士念书的目的吗?在那里,伊丽莎白学会了一切社交礼仪和其他必要的知识。接着,她又说了一次:
“我想我有自信能办一场晚宴。”
“很好。那么你要仔细听清楚,我邀请了一些沙特阿拉伯来的朋友,他们都是同一批人。人数方面差不多有——”
山姆转头望着里斯。
里斯对伊丽莎白微笑道:
“差不多有四十人。”
“一切都交给我。”
伊丽莎白自信地说。
然而,星斯六的那场宴会真是惨不忍睹。
伊丽莎白吩咐主厨准备蟹肉沙拉当开胃菜,接着就是猪肉、青菜等杂烩,佐以上好年份酿造的特选葡萄酒。不幸的是,在第二道杂烩菜里拌有猪肉,然而回教徒却是忌吃猪肉的。除此之外,他们更是滴酒不沾。于是在场的阿拉伯来宾,不仅没吃半口菜,就连虾、蟹之类的海鲜也不吃。他们个个面露惊讶,不解地瞪视着桌上丰盛的菜肴,虽有心想吃,却也无奈地不知所措。
伊丽莎白坐在女主人的位置,正好与端坐在长桌另一侧的父亲遥遥相对,窘得当场想打个地洞钻进去躲起来。
多亏里斯,才没让参加当晚盛宴的贵宾们不欢而散。
他暂时离席了一会儿,到书房里打了几通电话,然后再回到宴席上来,讲述着一些有趣的见闻好娱乐大家,其间,侍者们已利用时间把桌面清理得干干净净的。
才一眨眼的工夫,拉着食品的车队已经驶进了庭院,就像变魔术一般,一道一道色香味俱全的菜肴已开始端上桌来了。有北非名菜燕羊肉丸、鲜嫩多汁的羊肉串、米饭、一盘盘的烤鸡和鱼排,另外还有精致的甜点、乳酪和新鲜水果,把整张大桌子布置得满满的,一扫先前那种令人尴尬的气氛。
在场的每一个人都大快朵颐,只有伊丽莎白除外。她难过得连一口菜都吃不下。每当她抬起头望向里斯时,恰好他也正在注视伊丽莎白。
他的眼睛流露出几分促狭的神情。不知道为什么,伊丽莎白当场僵在那儿。她在所有在场的每一位宾客面前出尽了洋相,若不是里斯的解围,后果真是不堪设想。
等到晚宴结束,最后一批客人依依不舍离开时,已经是凌晨时分了。伊丽莎白和父亲、里斯一同到客厅里休息。里斯正在倒一杯白兰地。
伊丽莎白深深吸了一口气,向山姆说道:
“我为晚餐的事感到很抱歉。如果不是里斯帮我,我——我真不知道该如何收拾那种令人——令人尴尬的场面。”
“你下次就会比较驾轻就熟了,我相信。”
山姆面无表情地说着。
山姆果然说对了。经过一次教训之后,不管是筹办四个人及至四百人的宴会,伊丽莎白总是全力以赴,在事前做好万全的准备。她事先会调查每一位与会来宾的喜好,包括他们最偏爱的菜肴和忌口的食物,甚至还包含了他们喜欢的余兴节目。她把收集的资料一一编排归档。当客人发现主人特意为自己准备了最喜欢的名酒、雪茄、威士忌时,都会有受宠若惊的感觉。此外,根据事前详细的调查,伊丽莎白在与贵宾们闲谈时,都能针对与他的职务有关的事务做有深度的应对,而且随着宴会次数的增加,她也积累了不少的经验。
每一场宴会里斯几乎都会参加,而他的女伴永远都是宴会中最出色的一个。伊丽莎白恨透了那些陪伴里斯与会的女人。她试着模仿她们的装束。如果里斯的女伴梳着高高的发髻,伊丽莎白就依样画葫芦。不仅在穿着上,就连言谈举止,伊丽莎白也尽可能模仿她们。但是她所做的一切努力似乎都只是白费工夫,里斯根本一点儿都没注意到她的改变。在一场晚会后,灰心至极的伊丽莎白还是决定保持自己的原貌。
伊丽莎白满二十一岁生日的那天早上,当她正准备下楼要到餐厅享用早餐时,山姆对她说道:
“是不是可以麻烦你去订几张今晚的戏票?听说今天的节目还不错,看完戏之后,我们还要到‘二十一’餐厅用晚餐。”
伊丽莎白高兴得差点跳了起来。父亲居然还记得我的生日!她觉得自己就要感动得泫然欲涕了。
山姆接着说:
“一共有十二个人。我们要签定一份新的波利维亚的合约。”
伊丽莎白绝口不提生日的事。山姆果然是忘了。
她收到几封老同学的电报,这些就是她二十一岁的生日礼物。一直到下午六点时,她才收到好大一束鲜花,上面附了张小卡片,小卡片上写着:
“给一位在最美好的日子里诞生的绝色佳人!”
卡片上署名里斯。
到了七点,山姆正要出门前往戏院的时候,他看到了伊丽莎白手上的那束花,然后用漫不经心的口吻问道:
“哦?好漂亮的一束花。有男朋友了吗?”
伊丽莎白本想告诉他这是里斯送给她的生日礼物,但是她始终没有说出口。其实,说不说又有什么差别?如果还得提醒你深爱的人今天是自己的生日,那未免也太可悲了吧!
伊丽莎白目送山姆远去。
她不禁想起自己该如何度过这个寂寞的夜晚。二十一岁是人生值得纪念的一个里程碑。它象征成长、拥有自主权,同时也象征一个羞涩的少女将蜕变为成熟的女人。在一个意义如此重大的夜晚里,伊丽莎白仍旧找不到值得她庆祝的事。二十一岁生日跟去年,或许跟前年的生日都没什么不同。为什么山姆老是忘记她的生日呢?如果她现在是个男孩子的话,山姆会不会记起来呢?她不敢再想下去了。
管家问伊丽莎白何时开饭,伊丽莎白表示她一点胃口也没有,就不必开饭了。她觉得自己真的好孤单,甚至有一种被世间遗弃的感觉。她为自己感到深深的悲哀,不仅仅是为了今天的生日,更为了过去无数个独自度过的生日,以及那些缺乏母爱也缺乏父亲照顾和亲切关怀的岁月。难道这也将是她未来所必须面对的生活吗?只要一想到这里,她整颗心又不禁沉了下去。
当晚十点左右,她穿上睡袍,一个人静静坐在客厅里,房里的灯都熄了,只有壁炉里熊熊的火光映着她孤独的身影。
她的耳边突然传来一声:
“生日快乐。”
房门被推开了,外面的灯光泄了进来。里斯就站在门口。他走过来,用半开玩笑的口吻斥责伊丽莎白:
“难道这就是你庆祝生日的方式吗?看看你,一个女孩能有几个二十一岁生日呢?怎么不说话了?”
“我——我以为你今晚跟我父亲在一起。”
伊丽莎白狼狈不堪地回答。
“没错。就是他告诉我你一个人在家,所以我这才赶过来的。快把衣服换了吧!我们出去吃晚餐。”
里斯说。
伊丽莎白摇摇头,她不想接受他的施舍:
“谢了,里斯。我——我真的不饿。”
“我倒是饿得很,而且我一向最恨自己一个人吃饭了。我给你五分钟时间去换件像样的衣服,否则我就让你穿睡袍出门。”
里斯对她说。
于是他们开车到长岛的一家普通西餐厅吃晚饭。
他们点了汉堡、辣椒、炸洋葱圈,以及麦根啤酒。他们边吃边聊,伊丽莎白开心极了。她觉得这次的生曰晚餐,甚至比在迈克尔斯饭店的生日晚宴还要棒。里斯的注意力都在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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