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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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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sp;   早早沉思道:“我爸爸此刻肯定是跟找妈一伙的,我问他,他恐怕不会跟我说实话。”

    花鼓说:“那倒是。他们合伙来骗你,那还不把你骗得一愣一愣的。”

    早早说:“我得靠自己了。”

    花鼓很义气地说:“还有我。咱们是好哥们!”

    早早思忖着说:“我看哪,我妈妈是住在一个医院里。”

    花鼓说:“你能肯定?”

    早早说:“你想啊,是谁领她来的?是薄护土。她必是和薄护士在一起的。护士能呆在哪儿?只能是医院。”

    花鼓说:“这么说来,只要能找到薄护土,就能找到你妈妈了?”

    早早说:“我想是这样的啊。”

    花鼓说:“那好办。我来帮着你找薄护土。”

    早早说:“你怎样找?你都没见过她,更不知道她的家在哪里。问这医院的医生护土,你想都不要想。他们最不乐意病人知道他们家在哪儿了,根本不会告诉你的。”

    花鼓说:“别把他们说得那么厉害。你看我的,我保险能让他们把薄护土的下落说出来。”

    早早不相信:“吹牛。”

    花鼓说:“不信你看。”

    早早就快快地穿衣服。吃饭吃药都分外地乖,不时朝着花鼓眨眨眼睛。花鼓只当看不见,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好不容易热到了查完房,可以自由活动的时间,花鼓说。“跟我走吧。‘早早说:”到哪里去?医院是不准随便出大门的。“

    花鼓说:“有什么了不起的?我做工的时候,把这座城的每一个特角旮旯都走遍了,没有哪个地方不知道的。到了哪儿,都能像条老狗似地找到回家的路。当然了,现在是回医院的路了。”

    早早说:“咱们穿着医院的衣服,也出不去门啊。”

    花鼓说:“活人还能叫尿憋死?就不能换身衣服?”

    早早说:“我住院都住傻了。那咱们大白天的换了衣服,护主要问起来,怎么说?”

    花鼓说:“我也没说现在就到医院外面去问。我只是说,那也没有什么了不起的,难不住咱们。”

    早早说:“我真是佩服你了。可你还没把薄护土在哪儿打听清楚呢。”

    花鼓说:“你跟我来吧。”

    天气很冷,院子里没什么人。两个身穿病号服披着大衣的孩子,互相偎依着走路,石板甬道发出细碎的声响。到了一家卖食品杂货的小店。因为是医院内部开的,只为病人解决一点急需,除了卫生纸就是瓶装的罐头,货色很少,此刻更是一名顾客也没有,老板娘百无聊赖地看着窗外发呆。

    “你要买什么?”早早奇怪。

    “什么也不买。我要用用她这里的公用电话。”花鼓小声说。

    “嗨,就这事啊,还用在这样冷的天里,跑这么远的路?就在我们病区走廊尽头就有电话间的啊。”

    早早叫屈。

    “嘿,你不知道,就是为躲开我们病区啊。现在,你去缠住老板娘,我在这里打电话。注意一定不要让老板娘听到我说了什么呀。”花鼓叮咛道。

    “我们反正不认识她,她听到了又怎么样呢?”早早问,她其实是想不出自己如何才能缠住老板娘,索性对整个计划置疑。

    “防人之心不可无。你不知道这个世界上谁跟谁连着呢。还是小心点的好。”花鼓很有经验地说。

    “可是我不会缠人”早早只好摊牌。

    “这没什么难的,你就不断地让她给你拿东西就是了。带着钱吗?”花鼓考虑得很周到。

    “带着呢。”

    “好,那咱们就分头开始吧。”花鼓说着,一挑小店的门帘,走了进去。露出那种圆脸姑娘很容易做出来的憨厚笑容说:“大姨,打个电话。”然后开始拨号码。

    早早不敢迟疑,也快步跟了进去,结结巴巴地对老板娘说:“阿姨,我想买买个发卡”指了指柜台最下层。

    老板娘就弓下身子,困难地翻找。

    花鼓清清嗓子,用一种早早觉得陌生的口吻说:“侬是回春医院血液科哇?”

    那边大约答了是。花鼓接着说:“阿拉要找表姐薄香萍听电话,烦依找找来,谢谢啦。”

    早早听得好笑,不由得把头扭过来,花鼓狠狠地瞪了她一眼。老板娘这边也不乐意了,说:“我说小姑娘啊,我好不容易把你指的这个发卡拿出来了,你到底是要不要,总得说句话啊。”

    吓得早早急忙回头,一连声地说:“我要。我要。我还得要别的呢。”

    “还要什么?”老板娘和气了一些。

    “还要香烟”早早慌不择路,看到柜台里有香烟,就乱说起来。

    “哎,小小的孩子就吸烟可是不好。”老板娘不给她拿。

    “啊不是我抽”早早不擅说谎,脸浮起极淡的红晕。

    “医院里谁抽也不好。”老板娘不是个见钱眼开的主儿。

    “那您这里干嘛还卖烟呢?”早早的反应毕竟不慢。

    这边打着嘴仗,那边进行得热火朝天。

    “侬是说阿拉表姐不在了?到哪里去啦?侬这样远地从上海来一趟,找她白相。不在,阿拉急煞”花鼓带出哭音。

    “噢没有走远,找得到叫玲珑居?好蹊跷的名字。阿拉记住了好的好的,从医院向南,拐弯再向东谢谢阿拉带得老城隍庙的奶油豆,过天让表姐带给依,尝尝”花鼓如释重负地放下听简,回头一看早早,只见早早两手抱着鱼罐头、牙刷牙膏一大棒,险些搂不住。

    “我的天,你又不打算在医院里开旅馆,要这么多东西干什么?”花鼓大叫。

    早早不由分说,把东西堆到花鼓的肘弯,出了小店,说:“你不是要我掩护你吗?不买东西,怎么能分散老板娘的注意力?”

    花鼓说:“吓!幸亏我嘴快,要是换一个笨嘴拙舌的,半天说下来,你还不得把这个小小店连锅端了?”

    早早吐吐舌头说:“想不到你上海话学得这样像。”

    花鼓说:“我是闯落四方的人,当然什么都得学一些了。谁能像你,有个好爹好娘。”

    早早乖巧地避开这种话,说:“咦,你问得怎么样了?”

    花鼓得意起来,故作谦虚道:“基本上算是搞清楚了。薄护士去了一个叫做玲珑居的地方,好像是在护理特殊病人”

    早早一惊说:“那病人该不是我妈吧?”

    花鼓说:“那就不知道了。不过,我看昨晚那个你说是你妈的女人,不大像有病的样子。”

    早早说:“你不了解我妈,她要强着呢,只要有一口气都装得没事人的样子。她要是躺下了,那就真是病得快要命了。”

    花鼓说:“别尽自己吓唬自己好不好?也许是你妈偶然地碰上了薄护土.也说不定。你还是别瞎操心了。实在放心不下,哪天我们俩到跨珠居去看看,不就什么都明白了吗?想去吗?要不咱们明天就去?反正我也把道儿打听明白了.你跟着我,绝迷不了路,咱们怎么去怎么回来,谁也发现不了。”

    花鼓说着.跃跃欲试。住院可把她憋坏了。

    说心里话,早早也想到外面看看。可她想了一下说:“我妈妈这么长时间.不打算见我,她必是有一个不见我的理由。我答应过她,在她不在的日子里.乖乖地等她。我们还是再忍一忍吧。”

    花鼓生气道:“嗨!闹了半天,我这是皇上不急太监急,自己睛操心。”

    早早忙着安抚说:“花鼓姐,别啊,说心里话,我是太谢你了。我呢,也怕我妈妈生气。也许哪一天,我想她想得实在忍不住了,咱们就去冲减居。你可得给我带路。

    花鼓说:“哪你可得快着点。我这个人记性不好,一是时间长了,就记不得那个到什么居的路了。领着你在街上瞎转,可别怪我。”

    早早说:“我哪里能怪你!”说着,看看到了病区,把手里的杂品往花鼓怀里一塞,说:“这就是预付你的导游费了。”

    她是个有心的孩子,刚才买东西的时候,就都挑着花鼓用得着爱吃的买。这会儿又不露痕迹地送给花鼓,花鼓心中一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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