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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互相都误认彼此坠计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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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听说少林寺一百另八招降魔杖法,真正要练到火候,那倒是可以打上几招。请吧!”

    她依然是空着两只手,站在那里,既没有开门立户,又没有拿桩作势,只是静静地望着老和尚,就像是等着挨打一样。

    老和尚点点头,右手将禅杖横起,双手把住,在自己面前慢慢地荡开一个架势,慢慢地说道:“活了这把年纪,向施主领教几招,虽死何憾?”

    他说着话,左手下压,右手微微一伸,展出一招“遥点雷音”就要进手。忽然秦凌筠叫道:“大和尚请稍慢动手!我们无仇无恨,犯不着以死相拼”

    老和尚沉重地说道:“施主!话说晚了!老衲一言既出,便存有必死之心,否则,老衲这知客一座,尚有何面目在寺中与僧众相对?”

    他说着话,禅杖二次再起,振腕一点,一个碗大的黑圈,迳向冷雪竹左肩点去。

    冷雪竹一挫肩头,右臂猿伸而出,正要攻出两掌,忽然,山门口出来一个和尚高声叫道:“达摩院代传方丈口谕,知客僧心圆大师速迎客入座。”

    知客老和尚闻言一震,手中禅杖一落,拄地深达尺余,闪身合掌,低头沉声:“请两位施主入寺!”

    少林寺的大雄宝殿上,钟声已止,只剩下袅袅不绝如缕的余音,在那里飘荡,就如同那袅袅的香烟一样,是那样轻盈飘荡在人们的耳朵里。

    这时候,大殿里左右站的几百名和尚,一齐引声念佛,和南之声,将这座大雄宝殿点缀得祥和无边。从大殿后面,慢慢地走出来一对一对的小沙弥,一个个垂眉低目,手捧法器,一直来到大殿中间,分两班面向三宝如来佛像站住。

    这样一共走出了四十对小沙弥,分成左右,捉对站立,大殿上,十分沉静,佛号已停,只有沙沙衣袂拂动的声音,衬出那一份肃穆与紧张。

    随着,大殿上所有的和尚一齐拜伏下去,伏在蒲团之上,一动不动。

    只见从大殿后面走出来三个和尚。走在前面的一个是年纪约有八十多岁的老和尚,骨瘦如柴,面目黧黑,披着一件酱色袈裟,脚上穿的是一双多耳麻鞋,他手里捧着一个红漆托盘,托盘里垫着一块紫红色的绢布,上面放置着一柄长约尺余,通体碧绿,润泽如脂的玉杖,看这老和尚的神情,不仅是严肃,而且还有一份兢兢业业的表情。

    这时候,坐在大殿两厢的武林高人,顿时起了一阵轻微的骚动,继之大家都纷纷地站了起来,因为大家都能认得出,这就是少林寺的镇山之宝,也是少林历代掌门权威的象征,在武林中大家都久闻其名的“绿玉杖”

    其实这“绿玉杖”不仅是代表着少林寺掌门的权威,也代表少林寺一派的尊严,所以这些做客少林寺的各派高人,都不约而同地站了起来,表示敬意!

    在这个枯瘦的老和尚后面,是两个五六十岁的和尚,金线压边的袈裟,金扣玉环,云履布袜,隔着前面那老和尚约七八步远,合十垂眉,并肩走在后面。

    这枯瘦老和尚来到大殿当中,恭恭敬敬双手举起托盘,放在香案之上,然后伏地跪拜,退到一边。

    后面这个和尚来到大殿当中,也是行礼跪拜如仪,这时候,突然又是钟声大作,接着鼓声大鸣,所有的和尚都站起身来,合十念佛,偌大的一座大雄宝殿,只听得一片嗡嗡之声。

    稍时,那两个老和尚缓缓地移动脚步,向大殿两边走去,在他们两个人身后,跟着那八十个小沙弥,手中都敲打着法器,再后面便是那些口念“阿弥陀佛”的和尚。

    数百人顷刻之间形成了两股人流,在大殿上缓缓地移动着,环绕着大殿整整走了一圈,又回到原来的地方。

    钟声鼓声,愈是敲得震天价响,那两个和尚走到香案之前,又合十跪拜,行礼之后,右边的老和尚双手托起“绿玉杖”高举过头,递给左边的老和尚。左边那位也高举双手接过来之后,再转身将“绿玉杖”放在香案当中。

    就在这一瞬间,钟鼓之声遽地停歇,左边那老和尚缓慢转身,走到香案里边,登上一个宝座,随着法器齐鸣,从两旁走过来四个小沙弥,手里捧着莲花帽,百衲衣,宝杖,一一穿戴完毕之后,老和尚说道:“贫僧真如,无德无能,忝掌少林门户于风雨飘摇之际,辱承各位高人莅临,宠幸有加,不胜感激。”

    少林寺这位新掌门刚刚说过这几句话之后,他稍稍地停了一下,这时候大殿两厢的来宾引起一阵低声议论:“这位新掌门说风雨飘摇是什么意思?”

    “这位新掌门不就是当年以一根禅杖,独会边塞三魔的真如大师么?为什么他今天没有当年那样豪迈之气?”

    “真如大师面上带有一丝忧虑,到底是为了什么事?”

    “少林寺把掌门接杖大典在今天举行,是不是有什么大事要求于我们的么?”

    “”坐在上面宝座的少林本院新掌门人真如大师,等待两厢来宾那一阵窃窃私语的声音,逐渐停歇之后,他才缓缓地说道:“武林之中,近几十年以来,都还平静,但是,最近却一连出现许多意外,虽然说少林一派首当其冲,但是,却也关系着整个武林的安危祸福。所以,老衲才借‘接杖大典’之名,邀请各位高人,前来敝寺,共商对策!”

    真如方丈说到此地,突然提高声音说道:“对手太过厉害,武功高不可测,尤其是诡计多端,令人防不胜防,因此,为今之计,我武林同道,只有同心协力,一德一心,存则共存,亡则无一幸免。少林寺不敢眼看武林遭此厄运,所以请各位高人,共谋良策。”

    他的话刚刚一说到此外,武当派天衣真人从座位上站起来说道:“请问真如大师,贵寺可是受到一位琼林夫人的使者所逼迫,要求携宝归顺么?”

    真如方丈点头说道:“真人说的只是第一件。”

    华山派掌门人铁剑古千里惊诧地站起来说道:“听大师言下之意,还有第二件事情么?敝派数月前,遭受琼林夫人使者逼迫,目前限期已近,正不知如何对付才好,老朽正要趁此机会;请教于天下高人,竟没有料到少林寺也有这样遭遇,而且还不止一宗,看来武林厄运当头,是无法避免的了。”

    真如方丈低沉地宣了一声法号,正要说话,只听左边有一个响如洪钟的声音说道:“大师请了!我有一点浅见请教!”

    真如大师眼光落到左厢,合掌说道:“于大侠有何见教?”

    这位主掌太湖三十六寨的总舵把子,水里判官于洪拱手说道:“听大师和方才两位掌门人言下之意,武林中出了人物,要起来兴风作浪。照我于某之意,自从三个半高人归隐之后,中原四杰也相继离开江湖,后起的能人,今天全部在座,大师不妨将详情细说出来,相信大家就可以猜个几分,只要知道事情是何人兴风作浪,天大问题,都可以解决!”

    水底判官于洪的话刚刚说完,就听到不远有人冷笑一声说道:“于总舵把子!你把话说得太轻松了!”

    于洪顿时脸色一变,一掉头,沉声说道:“牛老兄!你有什么高见?”

    北七省绿林侠盗偷天手牛武从座位上缓缓地站起来说道:“少林寺多少年来能人辈出,被武林中认为实力最强的一大门派,今天听真如大师说话的口气,分明是无法敌住对方,像对方这样棘手的人物,岂是这样容易解决?说句话,不怕在座的各位高人生气,真如大师如果说的是事实,在座的各位,恐怕还没有人能解决这项问题?”

    牛武言犹未了,就听到上首有人叱道:“牛老兄在道上也是响叮当的人物,为何事情真相未明,就这样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说着话的人,是一位年纪不到三十岁,长得十分风流倜傥的文士,在说话的时候,满脸不屑之意,用眼角扫一下牛武,便径自坐下。

    这位偷天手牛武除了一身绝妙的轻功,和他妙手空空的绝技之外,还生就一副火辣辣的脾气。他哪里受得了这口气,便从座位上起来指着那人说道:“你是什么货色?名不见经传的小辈,你也配批评旁人。”

    真如方丈这时候宣了一声佛号,朗声说道:“两位请暂息怒,少林寺这次邀请各位高人前来,原为消除一切门派歧见,共谋良策,以保护武林之安宁,如今真相尚未明了,先就引起彼此歧见,岂不是适得其反的效果?两位施主以为如何?”

    偷天手牛武拱手说道:“牛武愿听大师的高见!”那中年文士没有说话,只是冷冷地笑了一笑。

    真如方丈合十致谢说道:“牛施主果然深明大义,老衲感激不尽。现在老衲要向各位高人,宣布此一事情的真相,然后我们从长计议。”

    真如方丈说到此处,他低头向身前不远的小沙弥说道:“请虞施主和游施主!”

    他在说这句话的时候,说的声音很轻,坐在两厢的人,都没有听清楚他在说什么话。

    只见那小沙弥合十应声,退下来的时候,突然,一阵嘶嘶声大作,就如同有几十个唧筒,一齐喷水一样的声音。

    大殿里的人,大家都感到奇怪。

    大家循着这声音的来源,抬起头向上看去,只见从大殿四周屋角,就像是喷泉一样,喷出水雾一样的东西。不到顷刻光景,整个大殿都被这雾水所笼罩,而且这雾水愈来愈浓。

    前后也不过才转瞬的光景,大殿上突然有了这么大的变化,偌大的一个大雄宝殿,几百个和尚,两三百位武林高手,都被这突然的情形所怔住了。

    大家一时都还没想到这究竟怎么一回事,突然,一声喷嚏,打得山响,接着有人大喊:“不好!小心有毒!”这一声大喊之下,引起大家一阵紧张,紧接着又是一阵此起彼落的喷嚏声音,打得大家涕泗交流,人人自危。

    真如方丈这时一惊非同小可,他连忙闭住气,双手撕开袈裟,左右一扫,荡开一个空隙,他厉声大喝:“鸣鼓示警,要殿外僧众,谨防奸宄宵小捣乱,山门外摆下大罗汉阵,不准任何人进出山门。”

    真如方丈如此喝声传谕,指挥殿外僧众,这时候,几位掌门人以及功力比较高的高手,也都纷纷闭气自保,同时也挥掌驱雾。

    一时间,只听得大殿之内,掌风呼呼,劲道四溢。

    正在大家想不出好办法解决目前困状的时候,忽然,大家感觉到一阵阵凉瑟瑟的风,在大殿上卷起,这风刮过人们的脸上,都有一种湿漉漉的感觉。

    不到片刻工夫,满大殿的雾气腾腾,又慢慢的变得清清朗朗,就如同没有发生刚才那一阵大雾一样,而且大家的喷嚏也都停止了。

    这时候,只见大殿当中,站了一位中年文士,正是方才与偷天手牛武口角的那人,他手里握了一柄很大的折扇,站在那里环顾着四周。真如方丈连忙问道:“这位施主!你”那中年文士冷笑道:“方才那一阵毒雾分明是被人装在大殿之上,触动机关,成心将天下武林高手,来一个一网打尽。”

    华山派掌门铁剑古千里惊道:“这位朋友你说什么?”

    那中年文士冷笑说道:“我说人家有心将天下武林高手一网打尽,若不是在下巧有‘化毒折扇’在身旁,恐怕在座的各位,此刻已经毒归内腑,活命无多了!”

    偷天手牛武瞪着眼睛说道:“什么?就凭你?”

    那中年文士根本没有理会偷天手牛武的话,他只是环顾四周,点点头说道:“虽然我这把‘化毒折扇’是无毒不化,但是,因为事出意外,我断没有想到在堂堂的少林寺大雄宝殿之上,会出现这种毒雾”

    真如方丈连忙说道:“这位施主!请你口下留德!”

    那中年文士冷冷一笑说道:“我并不是说你们少林寺成心安排毒雾,要将武林中的高手,一网打尽,而是说没有想到在少林寺的大雄宝殿之上,而且又是在新任方丈接杖的大典之中,会被人安装上毒雾,真是令人想不到的事。”

    真如方丈的脸红了,他的眼睛一直停在那中年文士身上。

    那中年文士又回顾四周之后,接着说道:“就是因为这种毒雾太意外了,所以,使我这柄化毒折扇晚出手一下,让在场的各位同道,被毒雾在内腑之内多停了一会,如今,虽然我这‘化毒折扇’将大雄宝殿里的毒雾,驱散干净,但是,在各位内腑之中,或多或少,还存有一点毒雾,而且这点余毒,已经和血气相融,各位如若不信,不妨自行运功在内腑搜查一下看看!”

    他这番话,说得有根据,活灵活现,不由得人不信,大家都不约而同地,调息行功,在内腑之中,细细地搜查。

    这一瞬间,大雄宝殿变得十分宁静,没有一点声音。突然有人呀地一声惊呼起来,惶然地说道:“我的内腑真是有毒!”

    这一句话未了,随着接二连三也有人惊叫“有毒”这些说“有毒”的人,不是等闲人物,都是三山五岳的顶尖拔萃的高人,他们运用内功搜查的结果,自然不会有假。

    接着稳坐在右旁前排几大门派的掌门人,也都遽然变色。

    真如方丈这时候从宝座上站起来,对那中年文士说道:“这位施主!请恕老衲眼拙,请问施主身在何门何派?”

    那中年文士说道:“你的请柬是邀请的黄山白云谷”

    真如方丈大惊说道:“施主是灵岩大师何人?”

    那中年文士冷然说道:“灵岩大师早已物故,我师尊是黄山白云谷司马蓝。”

    此言一出,整个大殿为之骚动,江湖上在几十年以前,就听说过炼气士司马蓝其人,几乎与当年三个半高人同享盛名,但是,从来没有见过面,也从来没有听说过司马蓝有门人,如今突然出来这样一个传人,无怪乎大家都要惊愕不已了。

    真如方丈接着合十为礼说道:“原来是司马老施主的高足,敢问尊姓大名?”

    那中年文士说道:“上官玉!”

    真如方丈宣了一声佛号,沉声说道:“上官施主!你既然知道大家身中毒雾之毒,不知可有解毒之方。少林寺今日面颜扫地,愧疚良深,如果再有哪位高人受此毒创,老衲虽百死也不足以赎其罪了!”

    上官玉说道:“我师尊在炼气之余,兼研讨解毒之方,在下身畔有一点解毒灵丹,少不得要奉赠与大师。”

    真如方丈口称“多谢”上官玉正要伸手到腰间去取灵丹,忽然有人问道:“请问这位上官大侠!你既然身有灵丹,可以解毒,你可知道这毒雾是一种什么毒物?它是出自何人之手?”

    上官玉回头又向四周看了一下,就在他眼光如此一扫之后,他从容地答道:“古掌门人!你还记得琼林夫人否?”

    华山掌门铁剑古千里脸色大变,连忙说道:“上官大侠你是说,这毒雾是”

    上官玉缓缓地说道:“这毒雾有一个很好听的名称,叫做‘烟笼芍药’,是最厉害的一种毒器,一旦使出,很少有人能躲闪得开,吸进内腑,终至溃烂而死。据在下所知,这种‘烟笼芍药’,只有琼林夫人会使用!”

    此言未了,大家赫然惊叫出声,特别是几个曾经受过琼林夫人迫逼的人,更是大惊失色,不约而同地说道:“怎么!竟然是她么?”

    正在上官玉此刻面有得色之际,突然,从大殿下边,人群的后面,一声叱喝:“你胡说!”

    上官玉闻言一震,他朝着那说话的方向看去,只见一位十分清秀,俊美超俗的年轻相公,怒眼横瞪,叱喝道:“你完全在胡说八道!不知道你安的什么心?你如何能断定是琼林夫人所为?”

    上官玉脸上浮起一抹狡猾的笑容,反问道:“你又如何能断定不是琼林夫人所为?”

    那年轻的相公一怔,一时答不上话来,口中连连说道:“因为因为”

    上官玉微微笑道:“因为?因为什么?是因为有你为她辩护么?还是因为你没有中到这种毒雾。”

    那年轻相公大怒叱道:“上官玉,你休要巧言令色,你这样”

    他的话刚刚说到此地,突然,有一位小沙弥尖叫出声:“师祖!不好了!绿玉杖呢?”

    真如方丈因为一直为这一阵毒雾,弄得烦恼已极,失意十分,所以他一直注意着上官玉的一切,这时候突然听到小沙弥这样一声惊呼,他将目光收回来了!果然,那柄代表着少林寺的尊严和权威的绿玉杖,已是踪迹不见了!

    真如方丈这一下直如掉进玄冰深窟,浑身冰凉!

    这是一个晴天霹雳!

    少林寺的镇山之宝,世代相传,被视为代表少林一派的尊严和权威的“绿玉杖”竟然丢了!这是令人无法置信的事!

    尤其是丢在众目睽睽之下,是丢在少林寺方丈接杖的大典上,在场的不只是少林寺所有的高手,还有武林之中各门各派,各帮各会的高人齐集在一起。

    这柄“绿玉宝杖”的遗失,不仅是少林寺的颜面扫尽,在场各路高人,谁也是脸上无光。当然,最是关系重大的,还是少林寺,镇山之宝遗失了,无异是挖了少林寺的根本,谁也沉不住气了。

    在大雄宝殿上,少林寺的一流高手,立即分头抢身,扑向大殿四角,有的掠身殿外,有的拔高直窜,冲上屋顶。

    站在殿外的,也立即纷纷严阵以待,不到片刻功夫,少林寺已经成了天罗地网,处处都是和尚,严以据守。

    真如方丈突然回到宝座,高宣一声佛号,朗声说道:“戒律院首座传谕下去,撤除一切戒备,所有僧众,一律退到云房中去,没有方丈口谕,不准许有任何妄动。绿玉杖遗失,真如领罪,方丈权力已告结束,现在恭请本寺长老来主持其事。”

    他缓缓地走到方才捧绿玉杖的那位枯瘦的老和尚面前,合掌躬身,沉声说道:“弟子真如无德无能,致使”

    那老和尚念了一声“阿弥陀佛”颤巍巍地说道:“寺中不可一日无主,方丈不可擅离职位,请方丈勉为其难,任重道远!”

    真如方丈半晌直起身来,脸上颜色看去十分激动,但是他仍然很平静地说道:“少林寺数百年来,从未遭此变故,老衲本意请各位高人,前来共商武林大计,没有料到各位中毒在先,敝寺绿玉杖遗失于后,真是祸不单行!老衲虽有百死之心,也难以对各位致歉于万一”

    上官玉这时候朗声说道:“方丈大师,何必此时徒然说此不急之言?”

    那偷天手牛武最恨上官玉那种傲视一切的神情,虽然说他身内有毒,还要上官玉解除,他仍然忍不住插嘴说道:“照你这么说,什么叫急务?”

    上官玉冷冷地看他一眼,又自顾说道:“目前万急之务,只有两个:一是查明绿玉杖究竟是什么人偷去,一是解除在场的人体内余毒!”

    武当天衣真人点点头说道:“上官大侠高见甚是,这解除余毒之事,自是有待上官大侠施展妙药,广济大众,但不知这绿玉杖一事,要如何来查明?”

    上官玉说道:“事情看起来很复杂,但是千头万绪之中,可以找出一个要领,我以为这绿玉杖如此突然遗失,前后也不过才一转瞬间,来人如果不是会飞的神仙,决不会离开少林寺的范围之内,所以要找绿玉杖,一定要从内部找起!”

    铁剑古千里说道:“上官大侠所见甚是!请真如大师立即传谕下去,封闭所有交通要道,不许有任何人离开少林寺。”

    上官玉冷冷地说道:“我认为那倒不必,因为我方才说过,那人既不是神仙,他就不会离开少林寺,所以我们先应该从大雄宝殿上所有的人查起!”

    真如方丈立即说道:“这样不妥,因为大雄宝殿之上,除了少林僧众,就是邀请而来的贵宾,少林僧众当然不会做此不智之事,而各位来宾都是老衲邀请而来,如何能在宾客里面搜查,这种事断不能作!”

    上官玉说道:“方丈大师!这大雄宝殿之上,难保没有不请自来的不速之客!”

    真如方丈悚然说道:“在大雄宝殿之内,所有的宾客,都是老衲与师兄真惠大师以及长老大愚禅师再三商量,认为都足以代表某一方面之首脑人物,才郑重出请柬。实不相瞒各位,当各位前来少林寺之时,早已有人在山门之外,逐一核对无讹”

    上官玉冷笑道:“不尽然吧!如果是逐一核对无讹,我是怎么进到这大雄宝殿的?”

    真如方丈是少林寺一位杰出的高手,无论是武功、才学、谈吐、禅理、品德,都是出类拔萃,是一位有德行的高僧,但是今天在上官玉的冷言冷语之下,接连几次受窘,而且都是哑口无言,答不上话来。

    上官玉似乎也不愿意让老方丈多受窘,他接着又说道:“在下虽然凭着请柬而来,但是,毕竟其中有一点曲折,而贵寺竟没有发觉,如此看来,就难保没有旁人利用别的办法,混进大雄宝殿了。”

    真如方丈当时脸色一沉,传呼:“着知客大师到大雄宝殿上来。”

    小沙弥刚刚领谕下去,大雄宝殿一旁闪出来一个和尚,拦住小沙弥,低声说道:“师弟请慢去传呼!”他立即转向真如方丈顶礼说道:“掌门不必传呼知客师兄,此事都是弟子所起!”

    真如方丈一见是达摩院的护法元行大师,连忙说道:“果然有人混进大雄宝殿么?”

    他言犹未了,就听到殿下有人应声朗朗说道:“方丈大师乃有道高僧,说话岂可如此有欠思量?混进宝殿一词,使人受辱不浅,在下远道前来,请之再三,何谓混进来?”

    真如方丈一见大殿之下,和原来与上官玉争吵的那位美少年并肩而立的,又有一位英俊非常的年轻人,站在那里如玉树临风,昂然挺拔,真如方丈连忙问道:“施主何人?”

    那年轻人应声答道:“武林末学秦凌筠。”

    此时达摩院护法元行大师又趋近一步,低声向掌门人真如说道:“启禀掌门人,此人就是数月前在少室峰旁,夺走假灵芝之人,彼时他说他愿意独自前往潼关,去会见那位琼林夫人的使者。”

    真如方丈哦了一声说道:“另外还有一人呢?”

    上官玉不知如何耳目是那样的灵敏,立即接着说道:“另外还有一个,就是方才与我争吵,为琼林夫人辩护的姑娘!”

    真如方丈又是一惊,脱口叫道:“什么?姑娘?他竟是一位易钗为弁的姑娘?”

    上官玉微笑道:“任凭她如何改扮得巧妙,也逃不过我的眼睛,因为若论易容之术,还没有人能在我面前卖弄!”

    他仿佛是惊觉到自己失言,连忙又接着说道:“方丈大师你再仔细地看看,世间上会有这样的美男子么?”

    上官玉此时说话也非常小声,坐在远处的人,都听不真切,真如方丈却是一字一句都像是钉锤一样重重地敲在心上,他瞪大眼睛,对秦凌筠身旁的冷雪竹看了一会,突然他暗地里打了一个冷噤,他一掉头,厉声叫道:“撞金钟!”

    真如方丈如此一叫“撞金钟”坐在左右两厢的各路高人,都悚然一惊,立即纷纷起立,向大雄宝殿走上去,大家站在一起,因为,大家都听说过,少林寺的钟楼上,有一口金钟,平时绝不使用,除非遇到绝大的意外,最严重的变故,才敲动金钟。一经敲动金钟,全寺上下,一律要以最快的速度,来到大雄宝殿,而且,每个人都要携带兵器。

    因为这件事在武林中走动的人,都知道得很清楚,所以,大家在一惊之余,都向大殿上集中,他们不知道真如方丈发现了什么?

    顷刻之间,金钟响了,声音虽明亮悠扬,但是,听在少林寺僧的耳里,却有不尽凄厉的感觉。大家慌忙各自提着兵刃,冲到大雄宝殿上,各按自己的方位,整整齐齐,黑压压地,拥挤在大雄宝殿之上。

    这时候两个人是站在大殿之下,那就是秦凌筠和冷雪竹,因为他们不知道少林寺敲钟的意义何在!就在他们这样一怔之间,少林僧众,已经挤满了大殿之上。

    冷雪竹皱着眉说道:“那个姓什么上官的,方才跟方丈鬼鬼祟祟说些什么东西,怎么这会子许多和尚都来到大殿上。”

    秦凌筠点点头说道:“方才他分明有意将大家的怒火和仇恨,都集中到令师琼林夫人身上,这种用心十分可恶!但不知道他是什么存心?这个上官玉到底是什么人?”

    冷雪竹说道:“为何没有看到你虞师伯?你不是说他一定会来的么?”

    秦凌筠说道:“按理他一定会来,可是我也在奇怪,为什么没有看见他老人家?”

    正是他们两个人如此猜疑不定之际,真如方丈已指使大殿上的僧众,分成四组,分别在大殿的四方,布下四个罗汉阵,将整个大殿紧紧地包围起来,少林寺一次动用四个大罗汉阵,是少林开派迄今,破天荒的事。不仅是各门各派的人感到惊奇,就是少林寺的僧众也感到惊奇。

    真如方丈安排已毕,他站在香案前面,向冷雪竹说道:“女施主!请你将绿玉杖还给老衲!”

    冷雪竹一听,就如同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

    真如方丈叫她“女施主”那可能是认破了她是女儿身,向她要“绿玉杖”这岂不是莫名其妙的事么?

    冷雪竹愕了一会说道:“老和尚!你在说些什么?”

    真如方丈沉声说道:“女施主!上次你来少林寺强逼索要紫灵芝,当时少林寺为了息事宁人,容你如此胡闹,料想不到你今天又来盗取本寺镇山之宝,是可忍孰不可忍?绿玉杖是本寺历代相传之宝物,今天如果你不拿出来,少林寺拚着同归于尽,要和你一拚到底!”

    这时候武当派天文真人和华山派铁剑古千里,都恍然大悟,大家发觉果然不错,正是当初骑青鸟强行逼迫的那位姑娘,大家又惊又怒,不觉同时叫道:“原来是你?”

    真如方丈说道:“你如此存心放毒,又盗走本寺镇山之宝,少林寺即使再有息事之心,也无法忍下去!女施主!如果你是识时务的,赶快拿解药,再将绿玉杖拿出来,老衲是佛门弟子,也不愿意多生是非,如果你仍然自恃武功,执迷不悟,今天就是一场腥风血雨!”

    冷雪竹大怒说道:“你凭什么向我说这些话?少林寺大雄宝殿之上,突然被人放毒,绿玉杖被人盗走,你身为掌门的人,只有两条路好走,一是赶快去寻找真正的凶手和敌人,另一个就是当众自裁以谢罪愆,怎么乱向人栽诬,还亏你口口声声说是佛门弟子,你这样哪里是佛门弟子的行为?”

    真如方丈一声不响,他回手一招,喝声:“拿老衲的兵刃来!”

    立即有人从身后送上来一根黝黑发光,份量沉重的禅杖,真如方丈拄在手里,两眼圆睁,沉声说道:“女施主!绿玉杖是少林寺镇山传代之宝,一旦遗失,若不寻回,老衲自然要自裁以谢罪,不过,除非少林寺僧众全都死光,否则,纵使还有一僧一徒,也要和女施主周旋到底。老衲要在此郑重奉劝女施主,绿玉杖不比紫灵芝,少林寺断不能忍气吞声,任你如此张狂!”

    冷雪竹气得满脸发青,她从身上掏出那柄古剑,揿钮一弹,唰地一声,颤巍巍地挺在胸前,秦凌筠伸手轻轻拉住冷雪竹的衣袖,低声说道:“请你慢一些,待愚兄先去和他说个明白。”

    秦凌筠走上前面对着真如方丈说道:“方丈大师!绿玉杖对你固然重要,你也不能因为它重要,就急得失去了章法,遇事不能冷静,总归后悔无穷的!难道你就凭我们没有请柬,就可以断定我们是放毒盗宝之人么?”

    真如方丈说道:“令友何故乔装?何以不能以真面目相对?你能代她说出理由来么?”

    秦凌筠当时被问得词穷,只好照实说道:“那是因为她过去与贵寺有一点误会,恐怕此次观光,引起纠纷,所以才乔装而来,这是基于一点好意,方丈大师难道就以这一点来给予放毒盗宝的罪名么?”

    真如方丈忽然大笑说道:“毒是琼林夫人的毒,人是琼林夫人的人,在这个大雄宝殿之内,除了我找你们算帐,我还应该找谁?”

    秦凌筠也大声喝道:“不错!人是琼林夫人的人,而毒却不是琼林夫人的毒”

    他话还没有说完,就听到上官玉在一旁冷冷地说道:“你能拿什么证明,毒不是琼林夫人的毒?”

    秦凌筠对上官玉叱道:“都是你一个人乱生是非,胡言乱语,才酿成这次风波。我虽然不能拿证据来证明不是琼林夫人的毒,你们又能凭什么证明是琼林夫人的毒?”

    上官玉冷笑道:“很明显的,在场所有的人,或多或少,或轻或重,都中了‘烟笼芍药’的毒雾,唯独你们两个人安然无恙?请问你们凭什么能如此?”

    秦凌筠当时一怔,他连忙说道:“你凭什么也没有中毒?”

    上官玉非常得意地一笑,说道:“我么?你忘了我不但不中毒,而且我还要救在场所有的人,我就凭着这个!”

    他这样地得意一笑,秦凌筠听起来十分耳熟,因为人在十分得意的时候,最容易流露真实的感情,也最不容易掩藏自己,秦凌筠如此一顿之际,那边上官玉似乎已经察觉到自己可能是有了一丝破绽,他连忙变作冷笑连声,指着秦凌筠说道:“你该没有什么可赖的了吧?”

    秦凌筠霍然心里一震,双眼一睁,指着上官玉道:“你不要藏头露尾,我已经知道你是谁了!你的阴谋我也知道了!”

    他的话刚一说到此处,就听到大殿下面,也有人呵呵地笑道:“我也知道你是谁,我也知道你的阴谋是什么?”

    秦凌筠闻声回头一看,只见桃花源所遇到的那位乞丐,踢踢踏踏地来到了大殿前面,望着真如方丈说道:“老和尚!我叫化子来说一句老实话,这个毒,确实不是琼林夫人放的,因为我化子认得这种毒雾的来源,它是红柳湖那只老狐狸放的‘蚀骨烟’”

    这位乞丐一句话,真是震惊了所有的人,尤其是站在一旁的上官玉,几乎要跳起来,但是,当他伸手腰间,眼抹凶光之际,那乞丐却回手指着秦凌筠说道:“这只老狐狸千变万化,如果不是他腰间那根‘金蛇飞矢’,我化子也几乎被他蒙过了眼睛!”

    上官五松了一口气,脸上露出微微的笑容,他索性轻松地站到一边,含笑不语,冷眼旁观!

    秦凌筠一见这乞丐竟硬指他是红柳湖千面狐,顿时把他气得顿足骂道:“这真是冤家路窄,恶人先告状”

    真如方丈此时柱着禅杖,一直向殿下走来,他一面说道:“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施主!你尚有何说?”

    这时候,华山掌门铁剑古千里,和武当掌门天衣真人,各捧着宝剑,紧随在真如方丈之后,向这边逼过来,连那些三山五岳的各地高人,也都纷纷拔出兵刃,慢慢地向大殿当中簇拥过来。

    冷雪竹一见这种情形,冷笑道:“大雄宝殿是佛家清净之地,是不宜于流血杀生的,但是,照今天这情形看来,我只好顾不得佛祖了!”

    她手中古剑一起,眼前就要有人流血。

    此时秦凌筠眼睛紧盯着上官玉的身上,他忽然说道:“贤弟!我们不要多伤生命,少林寺的老和尚,他们都是情有可原,他们是受了别人的煽惑,将来后悔的一定是他们,既然此地对我们有误会,我们还是先走为上,来日方长,一定有个可以清白的时候!”

    真如方丈大喝一声:“你倒说得轻松!想走?哪有这么容易?除非你把少林寺的僧人杀光,如果你没有这个能耐,你们今天就别想走得那么快!”

    话落手起,鸭蛋粗细的水磨镔铁禅杖,迎头挥起一个大盘旋,呼呼之风大作,凌厉万分地扫向冷雪竹横腰。

    冷雪竹滑步闪身,刚刚让过,就被秦凌筠一把抓住,低喝一声:“贤弟!我们走!”

    两个人如此一转身,只听得唰,唰,唰两柄长剑,呼,呼,呼一根禅杖,三般兵器就如同狂风骤雨一样,直扑上来。

    四周罗汉阵一声佛号,早已发动,也从后面围将上来。

    冷雪竹突然一摆手,甩开秦凌筠,高叫道:“秦大哥!你先走一步”

    她的话只说到一半,左边长剑挑到右胁,右边长剑指向“肩井”当中禅杖以一招“怪蟒钻窝”的毒招,闪电直扑“七坎”

    冷雪竹三面受敌,她倒是从容不迫,塌右肩,进左脚,侧身擦过禅杖,右手古剑反腕一挥“呛啷”金铁交鸣,华山派掌门铁剑古千里的一柄铁剑,应声而断。

    秦凌筠手中鱼肠剑始终没有出鞘,他趁隙一拉冷雪竹,朗声喝道:“贤弟!不可伤人!我们走!”

    两个人硬从平地踊身一跃,全力拔空,就如同劲弓疾矢,直冲大殿之外,凌空拔起六丈七八,撇下那么严密凌厉的罗汉阵,上得大殿之顶,几经起落,走得无影无踪。

    大殿上空有那么多高人,没有一个人可以拔起六七丈的轻功,虽然,窜空高达四五丈的,大有人在,可是,那也只有徒然!

    大殿里只剩下一片寂静,一阵惭愧!和一股怅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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