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宫代表他很多年前就是这里的人。
看到傅辰这张脸,阿四只有无法言喻的窒息感。
他的目光夹杂着失望、憎恨、震惊,当看到这样的阿四,他就会想到当年的阿三,傅辰忽然产生了一种,其实这么死也好的其妙感受,明明他是那么想要活着,但有时候人就是这样拥有多种感情的生物,知道自己还有许多事没完成,知道还有无法放下的牵挂之人,却还是做了,冲突却又和谐。
傅辰跟着阿四来到一条无人小巷里,远离了皇城人的眼线,甚至远离了薛睿安排在皇城边保护自己的人。
阿四让周围人都退得远了些,明明才正值壮年,但傅辰却觉得他一夕之间老了许多。
“我只想你说实话,阿三当年是不是你害的?”哪怕已经猜到了真相,阿四还是想听李遇,对,在他心里从来没有傅辰,到了现在也只有李遇。
傅辰没想到阿三不是立刻解决他,反而问了这么久远的一个问题。
他沉默了一会,闭上了眼,挤出了一个字:“是。”
“你偷了他的钥匙,烧毁了武器库,让我们戟国的军事力量后退那么多年,可曾有丝毫后悔?”
“……没有。”若非如此,恐怕晋国也无法苟延残喘五年。
“最后一个问题,你对我们,对主公,有过一丝真心吗?”
这个问题,傅辰却没有回答。
他无法回答,在被阿四一个个问题砸过来的时候,他只觉得五内俱焚。
这是与面对阿一时完全不一样的,在掖亭湖边能出手麻利,因为他知道阿一从来就没有相信过他,五年间一直在寻找他的破绽。
迎面就是阿四的拳头,傅辰被摁倒在地上,背部狠狠撞击地面,却没有哼出一声,接着流星雨般的拳头和耳光砸下来,面对的是阿四撕心裂肺的低吼,“混蛋!你死不足惜!!!!”
“你知不知道因为你,我们现在多危险!?”
“你可知……”我把你当亲弟弟!
他恨李遇,更恨从没怀疑过李遇的自己。
傅辰感受到脸上和身上的疼痛,没有动弹,任由阿四歇斯底里地发泄。
阿四没用内力,只是纯粹用身体的力道打着傅辰,傅辰觉得很疼,也感受到阿四传递来的失望和崩溃。
一滴滚烫的泪水砸到傅辰脸上,傅辰睁开眼,就看到连笑都很少见的阿四,掉下了泪。
“阿四哥……”傅辰哽咽道。
听到傅辰的喊声,阿四似乎才从刚才的凌乱中回过神,他好像意识到了什么,朝着李遇嘶哑道:“你不配喊我,走吧,今天我们是该了结一下了。”
“如果…,我希望死在阿四哥你的剑下。”傅辰闭上眼。
他无法评断对错,但没有后悔过。
阿四滞了下,没有回头,也没有回答傅辰的问题。“跟上,你别想死的太容易。”
傅辰也知道目前的情况,自己根本逃不过,顺从地跟着阿四上了马车。
他还注意了一下身边,周围已经几乎没了李遇的探子,但傅辰看了一个相当意外的人——青酒。
他们的视线在空中对接,傅辰若无其事地收回,上了马车。
青酒,居然是这个家伙,他出现的时间还真是不早不晚。
阿四也跟着上车,其实傅辰以为他的身份被曝光的第一时刻,阿四就会不惜一切代价杀了他,也许因为他还是李遇吧。
如今能多活一时半刻,都像是赚来的。
傅辰下车后观察了一下周围,发现居然是一个并不陌生的地方,扉卿的观星楼,这里是国师占卜、算卦、炼丹的地方,以前也算是栾京的圣地,这样的圣地对普通人而言也是禁地。
但现在扉卿已经离开了,萧条了许多,傅辰一直想看的犀雀养育地,倦鸟池也在这附近。
不过现在的傅辰是李派的重点押解对象,他想参观倦鸟池是别想了,哪怕有三头六臂也不可能躲过这层层防御。
为何要把他带到这里?
阿四从那顿拳打脚踢的发泄后,就再也没和傅辰说过一句话。
观星楼一直是李派的据点,如今扉卿离开,更是被李派的人在这些年把控了。
也许是知道自己时日无多,傅辰反而心情格外平静。
开始分析为何把他带到这个地方,是为了不让他死得太容易,亦或是用刑?傅辰看着里面简单却庄重的陈设,想起邵华池说过观星楼里面的阵法和机关不少,一般人进去恐怕就会被困在里面。
他之前也想要让单家兄弟进来破解看看,可惜这里都是李派人,如今没想到以这种方式进来了。
“都下去吧,等其余人都到了,再处理他,现在我先带他进去,以免他跑掉。”阿四对着跟来的几个管事说。
这几个管事傅辰能大约猜出谁是谁,之前都有了解过。
阿四的权威还在,而到了李家人的地盘,傅辰也不可能逃,其余人没有异议都守在外头,只有阿四带着傅辰来到地下室,里面黑漆漆的,还散发着一丝并不浓郁的血腥味,傅辰走入里面就发现这个地下室很大,很暗,四周墙上挂着各种刑具,冰寒的冷光折射着猎猎杀气,这里应该死过不少人。
阿四点了墙上的火把,让室内亮了起来,驱散了细微寒气。
傅辰一脸悠闲,却是已经为自己的后事做打算了,李派人有什么手段,他甚至比阿四都要清楚,就在意志力再坚定的人都不一定能熬过三天,求生不能求死亦不能。他在算身上的毒粉够不够自己待会提前死的量,他可不想熬到被用刑,能少受点皮肉苦,他又何必找不痛快。
人要活着千难万难,想死还不容易。
就是不知道阿四会不会给他单独自处的机会,但他能想到的事,难道阿四会想不到?
正在傅辰想着如何让自己死的更快,而不被阻止的时候,阿四却一直在观察着他。
“这才是真正的你吧,你现在的表情才像是真正的七杀该有的。”
见傅辰已经没了以前李遇时期的嬉皮笑脸,阿四说道。
当年认识的时候李遇才几岁,居然已经如此心机了。
他忽然觉得,他们被瞒得不冤枉,七杀的确很强,计算人心分毫不差,如果不比武力,恐怕也没几个人能斗得过他吧。
阿四也迎着傅辰坐了下来,甚至还让楼里的仆从送来了茶水。
给两人各斟了一杯,好整以暇地坐了下来,“这是你喜欢的毛尖,新鲜的,我特意从主公那儿要来,想着你到晋国怕是会水土不服,来,喝一杯。”
傅辰心情微酸,接过茶杯,看也不看,一饮而尽。
“不怕我下毒?”
傅辰微笑,从容的不像是赴死的人,“要下,你也不会等现在。”
我都这样了,你何必用这么麻烦的伎俩。
而且,我有选择的资格吗,哪怕里头是剧毒。
两人就像是相识多年的老友,没有丝毫之前的剑拔弩张。
阿四似乎也像是在闲聊,只有两人知道,他们在互相打量着对方,观察着对方的一举一动。
“后来想想,你是七杀的事,意料之外,又情理之中,如果不是你,还有谁有资格做七杀。”能把我们瞒那么久。
阿四似乎在感叹,他的目光居然有些欣赏。
“我只是想活着,想要更多的自主权,保护想保护的人,但我觉得这很难。”傅辰也笑了。
“李遇,你必须死。”说着,阿四一反刚才的温和,一掌劈向傅辰。
变故来的快,又来的理所当然。
在那瞬间,傅辰犹如解脱般的,缓缓闭上了眼。
还是那句话。
如果要死,他宁可死在阿四手上。
阿四却在要取李遇性命的刹那,停了下手,“为何不躲?”
“当是还阿三哥当年的恩情吧,一命……换一命。”他不想再做噩梦了。
阿四愣住了,眼眶泛红。
傅辰依旧笑着,可笑到一半,他的表情僵住了,眼前慢慢模糊,身体沉重,他愕然地看着对面的阿四,说话断断续续,:“你下了……什么?”
药效来的很快。
阿四慢慢走到傅辰身边,像是陈述事实般的平静,“你是七杀的事情,不止我知道,就是我想隐瞒也是办不到。包括剩下的第八军成员,也许是扉卿觉得我与你太过熟悉,会对你心软,于是这封密函的内容短短时间所有栾京的管事都知道了。哪怕我不来找你,他们也会来,现在你只有死路一条。”
哐啷。
傅辰重心不稳连着椅子摔倒在地,他颤着手想要拿身上的毒.药,却在刺破的瞬间被阿四抓住手无法动弹。
“李遇,我说过,想死没那么容易。”
阿四的身影越来越难以看清,只是在闭眼那瞬间,傅辰想到了那个在景阳宫中男人喜极而泣的模样。
傻子,不要哭。
就当我,一直活着吧。
傅辰曾以为自己对死亡并不害怕。
原来,他是有牵挂的……
他担心,没了他,那个傻子又要犯傻。
——晋.氵工.独.家,唯.一.正.版——
作者有话要说: 要不要奖励勤劳的童童一丢丢营养液?
阿四是数字护卫团滴,李派人为了方便替换第八军的人员,也是按照数字排的,四号就是四号,不是阿四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