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来时,作坊被官兵封锁了,说是作坊里窝藏逃犯,无论老幼,一律关门闭户不许出门。
邱晨一路走过来,眼睛看着仿佛一夜间寥落清冷起来的街道,看看原本热闹的商铺一家家都上着门板……若说还有什么让她庆幸的,那就是街道上还算整齐,店铺也只是关门歇业,并没有烧抢的痕迹。
看到街上的情形,虽然心里难受愤慨,但总算暗暗松了一口气。邱晨也就不再多顾及街道上怎样,径直脚步匆匆走进作坊门前。
作坊大门紧闭,邱晨来到门前,抬手拍了拍大门上的铜环,片刻,大门从内打开,两名作坊里雇用来到护卫看到邱晨先是一怔,认出来后登时露出一脸的喜色,上前拱手施礼,将邱晨迎进门去。
问过情况后,邱晨已经了解了基本情况。最主要的是了解了被兵士带走的两个人……那两个人都是第一批就进了作坊的,而且,背景家世乃至品行都绝对没问题,有问题的是,这两个人如今在作坊里都得了重用,一个是制皂工序的管事,另一个则是制皂出料库的主管。
这两个人的身份一核准,邱晨立时就明白了,为什么单单把这两个人当成了‘逃犯’捉拿了去。
邱晨的目光在围拢过来的人中看了一圈,却没有看到刘占祥的身影。
一问才得知,昨日出事的时候,刘占祥恰好跟着许谦之去了码头接刚运来的香料,没在作坊里。若非如此,只怕第一个成为‘逃犯’的人就是他了。
邱晨在作坊里转了一圈,看过库存的粮食,又安抚了作坊里的工人们,让他们安心静候,看着工人们的情绪在见到她之后,明显安定了许多,邱晨略略放了心,又嘱咐作坊里的几个管事,去村子里了解下,看各家是否有粮,没有粮食的帮着匀一些,作坊这边不用担心,她回去后就会想办法再往这边送食材。了解了情况,一一看过,又细细地嘱咐了,这才从作坊里出来。
一走出作坊,邱晨就看到秦礼和沈琥牵着马匹在作坊外等着。邱晨露出一丝讶异,秦礼就笑着低声道:“那个总旗是从北地过来的……”
邱晨心中恍然,瞥了秦礼一眼,点点头接了马缰认镫上马,圈转马头跟作坊里涌出来的工人们拱手辞过,转身离去。
路上,秦礼又略略说了一下,他们已经跟那个总旗打过了招呼,这边的工人不会再有什么危险。邱晨也算是将这边的事儿暂时放下。
出了作坊,再看到那个外形粗犷的总旗,态度已经跟之前大为不同,神色窘迫地过来问候,并主动把揣在怀里的小银锭子还到了邱晨面前。“小的有眼无珠,不认识……邱先生,还望邱先生莫要怪罪之前的失礼之处!”
邱晨笑着虚扶了一把,也没接那一锭五两的银子,反而伸手从袖袋里摸出一只巴掌大的荷包来,加到总旗的手里:“这会儿虽说已是暮春,但夜里还是挺冷的,兄弟们在此守候也遭罪,就拿这点儿银子去买点儿水酒过来,给大伙儿祛祛寒气吧!”
总旗有些不敢相信,愣怔怔地下意识地扭头去看秦礼,秦礼道:“既然是先生给兄弟们买酒的,你就收了吧!”
那荷包一放进手里,总旗就觉得手心一坠,估摸着里边的银子怎么也得十几二十两,早就心痒痒了,听到秦礼这么一说,哪里不欢喜,黑的锅底似的脸上登时绽开一团惊喜之色,利落地单膝跪地,欢欢喜喜谢过,这才起身,朝身后的兵士们晃晃手中的荷包,大声道:“邱先生赏了大伙儿酒钱,过会儿就去打酒去!”
兵士们若非节庆平日根本没有酒喝,这会儿意外地有了一顿酒,不由乱七八糟地欢呼起来。
离开作坊,已是酉初时分,邱晨带着秦礼和沈琥打马回城。
回到家,陈氏和青杏、月桂已经乘了马车赶了过来。几个人一起动手,备了热水,让邱晨洗漱了一番,换了身衣裳,顺子家的带着人送了饭菜上来,邱晨吃了几口,外头传话,许谦之和刘占祥都过来了。
邱晨忙忙地喝了两口汤,把嘴里的饭菜咽下,然后就带着陈氏和青杏去了前院。
许谦之和刘占祥脸色都有些憔悴,一见邱晨带着人进来,连忙起身相迎。
行过礼之后,邱晨招呼着二人落了座,许谦之开口道:“杨淑人,我家二爷连夜去了正定,廖家三少爷已经出来视事,昨日出了事儿,廖三少爷跟我家二爷即刻派人打探了消息……这一次的事情非安阳官员所为,是新任指挥佥事许绣接了齐王的手令做的,只是,许佥事也留了手,从作坊里带走的两个人并没有交出去,而是关在城外的军营中……二爷和廖三爷去见过了许佥事,虽说许佥事的态度冷淡,但却也明确表了态,这一次捉的‘逃犯’,他们要先行审问过,确定身份方才会有进一步的行动,在没有审问清楚前,不会把人随便交给任何人。”
听了这一番话,邱晨总算是放下心来。那两个被带走的工人都是那次水匪幸运存活下来的人,而且勤快聪明,被委任了管事之后,也做的非常不错。有了那个许佥事的许诺,至少可以保证这两个人暂时不会被送给齐王杨璟郁……那她们再想办法就有了更多转圜的余地。
邱晨又问了一些情况,许谦之告辞离开,刘占祥就留在了林家。
“……太太,”为了避免作坊里有人说什么话,刘占祥进入作坊之后,就一直随着工人们称呼邱晨,这会儿坐在家里,再这么称呼,刘占祥就觉得有些别扭了。
在他的眼中,眼前的女子衣着仍旧简朴,装扮也清淡,几乎跟刘家岙的时候没什么改变,让他看着亲切,很想叫一声‘嫂子’,可称呼习惯了,张开口称呼的仍旧是公式化的称谓。
邱晨笑着摆摆手,倒了杯茶递到刘占祥面前,笑道:“那是在外头的叫法,这会儿在自己个家里,还依着原来一样叫嫂子吧!”
刘占祥扯了扯嘴角,明显睡眠不足的脸上露出一个放松的笑容,连连点着头应了,捧着手里的茶一口喝了,邱晨又给他斟满了。刘占祥捧在手里,这才开口道:“嫂子放心,被带走的两个人就是看着制皂和按吩咐发货……不会说出什么事儿去的。”
邱晨看着刘占祥,叹口气道:“我一开始就没怕他们说出什么去,我怕的是这么费心积虑地把他们捉了去,若是说不出什么来,说不定会有什么危险……”
刘占祥显然比较意外,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愣了片刻,方才回过神来。
人家是奔着制皂方子来的,若是那两个人真的知道制皂方子,说出来,自然还要他们带出人来才行。老老实实地干的话,说不定也就是换个地方干活,不会有什么危险。但若是一问三不知,一点儿利用没有,那说不定就会被人杀人灭口……按照逃犯捉进去的,即使死了,也没谁能为他们说一句公道话,更别提给他们找回公道说法了!
邱晨看着刘占祥回了神,笑了笑,转了话题道:“你从昨儿到现在估计也没吃好吧?这会儿我过来了,也去过作坊里看过了,作坊里出了带走的两个人外,其他人都好,你也不用多太忧心,先下去洗洗吃点儿东西好好睡一觉去吧。”
刘占祥应着,待要起身,却又停住,对邱晨道:“嫂子,咱们作坊里还有好些配好的料……”
刘占祥和泉哥儿如今的工作就是负责配料,然后把配好的料交给制皂工序。这些混合好的配料若是做成皂液皂基,形状色泽都发生了变化,也就不虞被人看出什么了。若仍旧是原材料的话,想要区分原料的品种就成了可能,而且根据原料的成分色泽诧异,大致用量也能估摸出来……
邱晨耐心地听着刘占祥说完,反而无奈地笑了:“咱们家的制皂方子在南边儿卖了好几份出去,若是有人要直接拿银子拿……来,我哪里会捂着不撒手……这会儿好了,这么简单地事情,居然闹到这一步……我只希望不要伤损了人命,其他的,都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刘占祥呆愣愣地看着邱晨含笑着微微道来,不得不为这一番暖心窝子的话动容。
尽管他跟林家是一个村子里出来的,但仍旧有东家和工人的意识。在他心里,邱晨既然因为要教给他和泉哥儿制皂方子就要求他们签了身契,那一定对这制皂方子特别在意了。再说,东家保护自己的财产才是第一位的,什么时候在乎过一两个工人的死活?
可邱晨做了,若不是他提起,甚至都不会说一句。她在乎的是人命,包括林家人和所有的工人,哪怕让她拿出赖以安身立命的东西去交换,也在所不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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端午快乐!
其他的……某粟啥话也没脸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