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王府,虽也是借的不知哪个获罪重臣勋贵的府邸,但雍王开府建牙之际已经由内库拨银翻新休整过了,依着亲王府的规制,气势上自然不是靖北侯府可比的。屋高进深,重檐飞角,雕梁画栋,彰显着皇家的至高无上和尊贵气度。
因雍王还未大婚,雍王府也没有女主人主持,秦铮邱晨跟杨璟庸又熟稔的很,也就没人讲究什么内外有别男女大防之类,邱晨和秦铮带着两个孩子,都在二门里下了车,自然有两名内侍和两名嬷嬷上前来迎接,在她们身后备着一溜儿四乘两人抬的小亮轿。
阿福阿满还从没有自己坐过轿子,这回一看也备了他们的轿子,不由欢喜兴奋起来,也顾不上邱晨略有担忧的目光,笑嘻嘻地朝邱晨挥挥手,在婆子丫头们的伺候下上了轿。
见两个孩子这样,又有丫头婆子们在旁边伺候着,邱晨也就只好放手。
那两名王府的婆子客客气气地伺候着诸人乘了轿,一路往内花园而去。
雍王府所在的位置虽然没有十刹海,却自有办法引来水源,也在后园中挖了池塘,只不过,这池塘的不论水量还是面积,相比起靖北侯府来都差得多了。
梁国公府也有亮轿代步,邱晨坐了一回也差不多适应了,不再像最初那样总觉得晃晃悠悠的不牢靠了,此时再坐到雍王府的亮轿里,邱晨已经能够仔细地打量轿子内的铺设和材质,还有透过半通透的青竹帘子看外头的随从侍人,这些虽然都是细枝末节的东西,却很能够体现出主人的心性和喜好来。
梁国公府的亮轿蒙的是双层蝉翼纱,内里的椅垫靠枕用的也都是织锦缎,就连轿子四角的坠角儿,也是赤金打造的平安福贵锞子用丝线编制而成,处处无不彰显着繁盛和富贵之气。
相比那个,雍王府的亮轿就朴素的多了,基础框架是木制外,三面的窗帘和门帘都用的竹青篾丝编织成的软帘,也不知怎样的巧手,将竹青篾丝编成了很精巧的一个个环状,一环扣一环,最后编成的帘子竟丝毫不比布料丝绸硬,柔软透气不说,无数黄豆大小的空格子连成一片,就成了最自然的透视网格,外头无法窥视轿内情形,轿内之人却可以将外头的一切尽收眼底。稍远一些看,还能看出这幅竹篾帘子上还编制了精巧细致的图案,是最吃功夫最费时费力的人物故事图……据说世上有一种提花织锦工艺,一个熟练的织工一个月只能织一尺。邱晨很想问问,这亮轿所用的帘子,怕是不比那织锦容易吧?!
虽然只是竹木所制,但这份精工细作却丝毫不比缫丝织锦省力,就看这竹青竹篾粗细几乎跟头发丝相差无几,用手触及,竟丝毫不感粗糙刺手,柔软跟丝棉几无二致,据邱晨推测,这一乘亮轿的造价绝对比梁国公那奢华鲜亮的高,还可能是几倍十几倍的高。
造价如何无法细究,但这品味上,确只需一眼,就高下立判了。
坐在舒适的亮轿里,邱晨略略看了几眼也就转开了目光,看向轿外随行的丫头婆子,青杏和承影跟在两侧,雍王府的两个嬷嬷则跟在更外侧,那两个人衣着穿戴同样不显,细看之下却都是难得一见的香云纱制成的褙子,头上的佩饰也同样简单不粗陋,无不精细雅致。再看两人神情不卑不亢,举手抬足一行一动也无不恰到好处,优雅无端,让邱晨颇有些熟悉感,无他,不过是跟那两位宫里出来的嬷嬷神情举止几位相同,不看容貌只看行止气度,几乎如出一辙。看来能从宫里熬出头的,都是精英啊!
再也看不到什么,邱晨也就收回目光,靠在轿子里闭目养神。不管是唐文庸还是杨璟庸,邱晨倒不怵他,只是那个林娴娘……唉,实在让她无言。
没给她留太多时间,亮轿已经穿过前院进入后花园,又沿着一条雕花游廊走了一刻钟功夫,这才在临水的一处曲桥前停了下来。
邱晨随着微微倾斜的轿身弯腰下轿,不等抬眼,就听得阿满欢快的声音传过来:“文庸舅舅!”
“哎,满儿!”杨璟庸轻快愉悦的声音传来,随即就是一声抱怨,“丫头,你又长肉啦,舅舅都快抱不动啦!”
然后就是满儿咯咯咯的笑声和阿福的问候声,邱晨笑着摇摇头,杨璟庸出现在孩子们面前总是嘻嘻哈哈的,带的孩子们也格外放松,半点儿没拘束。
抬起头,果然就看到前边一大两小嬉笑亲密的模样。感到身边有人走近,邱晨转头,对走过来的秦铮一笑:“两个孩子还不知道他的身份,等他们大了……”
秦铮侧首看着眼中含着隐忧的妻子,淡然道:“无妨,孩子们真心亲热……也正是他最想要的!”
也是,杨璟庸出身天家,若论权势富贵,已无人能比。但相对的,天家最缺少的大概就是真心以对的亲情友情了。
两个孩子天真无伪,真心亲近,赤诚相待,也正是杨璟郁在别处不敢想,也根本不可能得到的吧!
想通了,邱晨也就放松下来,与秦铮并肩而立,含笑看着一身绛红色贮丝常服的杨璟庸跟两个孩子说笑着,好一会儿,杨璟庸才放开两个孩子,也不理会皱褶了的衣袍,懒洋洋地抬眼道:“你们两口子就打算一直看下去?”
邱晨回眸跟秦铮相视一笑,摇摇头走了过去,阿满小丫头立刻就抛弃了杨璟庸,笑呵呵地跑过来,举着手向邱晨和秦铮显摆:“娘亲,看这个玉扳指好看不?等爹爹教我射箭就能用上了!”
邱晨惊讶地看到阿满勉强挂在大拇指上的碧玉扳指,再看那边一脸怨念看着这边的某人,忍不住摇头笑起来。
接住阿满,将小丫头手上的扳指取下来,邱晨亲了亲阿满,询问道:“这是文庸舅舅的?”
满儿小丫头被问的有些不好意思,微微红了脸点点头。
邱晨将小丫头抱起来,握着扳指低声道:“这个扳指是不错,可它不适合满儿戴啊,这么宽大……满儿难道想自己的手指长成这么粗壮?”
满儿似乎才注意到这一点,瞪着娘亲手里的扳指,很是坚决地摇了摇头:“不要!”
邱晨笑起来,将扳指还给满儿,低声道:“不是好东西就是适合自己的……等你学射箭,娘亲给你定制一个专用的好了!”
“哈哈,太好了!”满儿欢呼着,搂住邱晨的脖子响亮地打了个啵儿,随即就从邱晨怀里出溜下去,“那我将这个还给文庸舅舅去!”
拿着被阿满塞回去的扳指,杨璟庸有些不爽道:“哎,哪有你这样的,送出去的东西被退回来很伤人心的好不好?”
邱晨撇撇嘴,根本不打算理会这个矫情货,展开一脸的笑容,拉住乐颠颠儿跑回来的女儿,还有旁边乖巧的儿子,径直越过往曲桥上走去。
“哎,姐,哪有你这样的啊,我给外甥闺女个小玩意儿,哪里就值得你如此了啊?”被忽略了的主人似乎没有意识到这一点,紧跟了上来,不过纠结的却仍旧是礼物退回来的事情。
邱晨根本不搭理他这茬儿,头也不回道:“这都快午时了,你不饿,我家闺女儿子可是饿了!”
杨璟庸瞠目结舌地瞪着某位完全不见外的客人,咽了咽唾沫,却根本说不出话来。恰好秦铮落后一步走到他近前,杨璟庸就朝着秦铮嚷嚷起来:“哎,你是怎么挑唆我姐了?原来我姐最疼我了,咋一嫁了你,就变了呐?”
秦铮很鄙夷地斜睨了他一眼,脚步不停道:“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嫁给我,自然就随了我!”
杨璟庸原本想着找补找补呢,谁想到又被噎了一回,却只能干瞪眼说不出啥来。
他呆愣在原地好一会儿,人家一家四口都自动自发地在亭子里落了座了,他才反应过来。想想却只能自己懊恼,那两口子一个武夫一个泼妇,他又不是没领教过,咋就学不乖呢?
又憋屈又无奈,还得张罗着拿出珍馐美酒来招待人家……杨璟庸觉得自己大概是有史以来最憋屈的王爷了!
雍王府里的大厨有御厨,也有从各处搜罗来的名厨,杨璟庸是个懂得享受生活情调和讲究生活质量的人,美衣美食是最基本的事情,自然不会将就事儿。
在刘家岙吃多了邱晨和厨娘们做的天然美食,这一次是杨璟庸第一次招待邱晨母子们,自然是想着尽其精美,不但指定了手艺最好的厨师掌勺,还特意提前打发了人去庄子里搜罗了最新鲜的食材,水鲜青菜等物皆是今早才送进王府,只为了确保菜肴最好的口感。
看着盘碟杯盏摆满了一桌子,邱晨并不知道其中这些,只很随意地吃着,一边照顾着两个孩子。
这些菜肴无不是食不厌精脍不厌细的极品之作,哪怕一个烫菜心,盘中看到的只有菜心和清汤,但那鲜甜到极致的口感,却至少需要十几种乃至几十种极品食材熬制成鲜汤才能让寡淡无味的菜心,变得无比美味。
吊高汤,也叫熬鲜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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