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夫人,您怎么起来啦?哎哟,穆老先生可是嘱咐了,让您这几天一定要卧床静养!”另一个惊喜夹着慌乱的声音从门口响起来,邱晨抬头,居然是另一个待嫁的丫头青杏!
这丫头,还是这么咋咋呼呼大大咧咧的!
“夫人,您快躺下,快躺下,您要卧床静养,要静养呐!”青杏说话快,行动也快,三两步奔过来,扶着邱晨就要往床上送。
邱晨忍不住苦笑起来,按住青杏的手道:“我没事,别这么蛰蛰邪邪的……那个,我要去净房!”
青杏愣了愣,随即晃过神来,道:“那您也可以躺着,我去给您拿便桶去!”
邱晨苦笑更甚,伸手抓了一把,却没能抓住青杏,那丫头飞快地就奔进净房里去了。
“这丫头!”哭笑不得地叹息了一声,邱晨弯腰下床,玉凤抹着眼,连忙蹲下来给她把鞋套在脚上。
一边还不放心地问:“夫人,青杏说的没错,穆老先生是嘱咐要您安心静养的!”
“我没什么不好的感觉,无妨的!”邱晨及了鞋起身,玉凤连忙起身过来搀扶着,一边还用手胡乱地抹了抹眼睛。
邱晨一边往净房里走,一边拍着玉凤的手道:“别哭了,我这不是没事儿么……”
“夫人!”玉凤嗔怪地叫了一声,打断了邱晨的宽慰,然后很是不满意地道,“夫人,您不知道当时多吓人!您要真是有个好歹的……”
说到这,玉凤再一次哭得哽咽住,直到邱晨走进净房,迎上正往外走的青杏,玉凤还没缓过劲儿来。
邱晨到底不肯在床上方便,在她的坚持下,青杏也只好让步,而且,在邱晨的坚持下,两个丫头只能满脸忐忑担忧地到净房门外等着。
解决了生理需要,邱晨放松了不少,洗了手,净了脸,青杏和玉凤听到声音就走了进来,递毛巾,倒漱口水……伺候着邱晨洗漱了,然后有小心翼翼地看护着邱晨出了净房。
承影和月桂等五个丫头一个不落地都进来了,已经飞快地将邱晨用过的被褥换掉了。
看到邱晨出来,五个丫头也是欢喜不已,又带着浓浓地担忧,上前行礼问安。
“好了,好了,我没事儿,你们不用太担心了!”邱晨挥挥手让丫头们都起身,然后走到次间里,在罗汉榻上坐了,蒸雪拿了妆奁盒子过来,玉凤接过梳子开始给邱晨梳头。
梳好了头发,手里利落了,邱晨也从承影、旋冰口中了解了那日的情况。
让她很惊讶地是,她这一场痛哭昏过去之后,居然睡了一天一夜,如今已经是第二天快晌午了!
邱晨活动活动胳膊肩膀,青杏立刻上前给她轻轻地揉捏起肩膀脖颈来……难怪整个人都酸软无力的,原来睡了这么久!
承影拿了一条无袖的藕粉色褙子来伺候着邱晨穿上,一边打量着邱晨的脸色低声道:“夫人,您是没看到,那日侯爷被您吓坏了,抱着您一路单手控马疾驰而归,进了府就叫着穆先生给您诊看……”
玉凤可谓是最了解邱晨脾性的丫头,觑着邱晨脸上没有不虞之色,也壮着胆在旁边帮腔:“其实奴婢们也是刚刚进来伺候着,昨儿一天还有一夜,都是侯爷亲自伺候着您的……要不是宫里打发人来传侯爷入宫,侯爷这会儿怕是还不用我们呢!”
其他的邱晨可以不在意,但宫里来人的事儿,她却一下子听到了,连忙问道:“可知宫里传侯爷去是因为何故?”
玉凤微微一怔,回头看了看其他几个丫头,七个人齐齐摇了摇头。侯爷进宫所谓何来,可不会跟她们几个丫头说。
话问出来,其实邱晨就已经明白了自己问了句废话。这个时代,男人们在外头的事儿大多数连根自己的母亲妻子都不会说,更遑论在他们眼中只是下人的丫头们!
点了点头,示意自己不在意,邱晨随即又吩咐道:“去二门上一趟,看看今儿谁在外头,问问知不知道宫里来人是为了什么……嗯,若是不知道,就打发去宫门口去看看,问问侯爷贴身的人……”
含光答应着,快步出去,往二门上去了。
见邱晨担忧,玉凤和承影几个又连连宽慰起来,邱晨也就顺从几个丫头的意思,暂时将心里的担忧搁在一旁。
或许是哭的那一场太狠了,起来这么一会儿,邱晨就觉得有些气虚乏力,收拾利落了,也不再动弹,把脚缩上来,倚着大迎枕跟几个丫头说着话儿,承影和月桂很快拎了一个食盒回来,将一碗小米粥、一碗鸡豆花儿,还有几碟子小菜在榻几上铺排开来,伺候着邱晨用了些。
月桂低声道:“夫人,您一天多没进食了,这会儿还不能吃硬的,您先垫一下,再过一个时辰就该传午饭了,到时候再吃!”
邱晨也知道肠胃太空了,不能一下子吃太多,而且,她刚刚睡了那么久,早已经饿过了,这会儿也没有多少胃口。
一碗小米粥喝下去,热热的暖暖的,整个人似乎都精神了些。鸡豆花虽然清淡,但毕竟是大荤,她实在不想吃,干脆推了一把笑道:“你们几个这回辛苦了,去看看厨房里还有没有,再要些来,你们几个一人分一碗去!”
青杏调皮,听了这话跑的比谁都快,一边往外走一边道:“这可是好东西,今儿一定要一大碗,好好解解馋!”
一句话说的邱晨跟丫头们都笑起来。
邱晨指着去门口吩咐了小丫头转回来的青杏道:“你个丫头,这都要做新娘子的人了,咋还这么大大咧咧的,你也不怕秦勇不乐意!”
青杏微微有些脸红,却仍旧大大方方道:“我打小儿就这么个性子,他不乐意早管着干嘛去了……嗯,若是真有那么一天,我就还回夫人身边来伺候着……夫人,您可不能不要我了啊!”
说着,挨到邱晨身边来,扯着邱晨的衣袖晃了晃,眼圈儿竟然瞬间红了。
她是大大咧咧,是风风火火,可她不是没有心。玉凤担忧成那样,她又怎么会不担忧不害怕……只不过,有玉凤哭就够了,她再跟着大哭,岂不是让夫人着急啊。夫人这一回极其惊险,万一因为她们两个丫头急出个好歹来……她们俩万死也不能抵罪了!
邱晨怔了一下,一时也有些心酸,却被她自己又压了下去,笑着抬手一巴掌拍在青杏的脑门儿上,嗔怪道:“你这丫头,可不许这么胡说!既然嫁给了秦勇,就一心一意地跟着秦勇好好过日子。若是他的不对,我自然会给你撑腰,但若是你无故使什么小性子不讲理,我可是帮理不帮亲,到时候可要罚你的!”
青杏被拍的撅了嘴,眨巴着眼睛,揉着脑门儿委屈道:“夫人,再怎么还是我跟夫人亲呐,您再怎么也不能去帮外人呐……”
“你呀!……”邱晨点了点青杏的脑门儿,瞪了她一眼,回头看向屋里捂着嘴偷笑的丫头们,正了正神色道,“不光是她,连你们一块儿说着,以后挑婆家之前睁大了眼睛,别犯糊涂。一旦选好了,嫁过去,那就把那些小心眼儿小性子都收起来,安安稳稳踏踏实实地跟人家过日子……这日子是过出来的,是互相扶持互相照顾体贴着过出来的……我能帮着你们办嫁妆办婚礼,可以后的日子怎样,就不是我能帮得上的了,都全凭你们自己个儿!”
众丫头或羞红满面,或大方端庄地曲膝应了,再抬起头,对上姐妹们的视线,禁不住又笑起来。只不过,这回的笑声似乎与平日不同,多多少少仍旧带着些羞涩的味道。
说笑着,小丫头又送了一大盆鸡豆花和几套小碗小汤匙过来,几个丫头嘻嘻哈哈地盛了,到底又给邱晨盛了一小碗儿,主仆们说笑着,将一盆鸡豆花分而食之,人多了热闹,似乎鸡豆花吃在嘴里也格外香浓滑糯一些!
正说笑着,陈氏和汪氏从外头一挑帘子走了进来:“夫人醒了?您觉得怎样了?可有哪里还不松缓?”
邱晨笑着摇摇头:“我没有哪里不松缓的,陈嬷嬷不用担心!”
汪氏也笑着上前来行礼请安,然后接了邱晨手里的茶杯,续了杯新的炒米茶……自从邱晨确诊怀孕之后,凡是入口的东西就都极注意了,茶一律换成了炒米茶、茯苓茶。前者温养脾胃,后者补气安胎,都是好东西。
“夫人看着气色好了许多,”汪氏将茶放在邱晨手边,又拿了一只莲蓬剥着,一边道,“夫人也可宽心了,昨儿回来,那两个丫头就被侯爷打发人卖了!”
“哦?”之前丫头们只说侯爷怎样照料关怀,却没有说那俩女人的事情,连邱晨自己也不自觉地将事情的缘由暂时给抛开了去,是以,一听到汪氏这话,她还是很有些讶异,随即又难免有些担心起来。
“昨儿的事是怎样的,二位嬷嬷细细地说给我听听!”
汪氏只是想宽慰夫人,没想到夫人如此敏感,一提那两个女人,就变了脸色,脸上一点儿笑意都不见了。汪氏有些担心,就犹疑起来,然后抬眼看向陈氏求救。
陈氏原本想着,只要夫人不问,这事儿就暂时不要提了,以免再引得夫人情绪波动。没行到一贯谨慎的汪氏这回居然沉不住气地说开了,陈氏虽然心里有些不满,却也不会这会儿表现出来。
回了汪氏一个安心的眼神,陈氏开口叙述起昨日邱晨离开之后的事情。
“……安管家先去寻了人牙子,问过了如那般女子的价钱,就拿了夫人给的银票子去了齐王府,恭恭敬敬将银票子交给齐王府管家,传达了夫人对齐王的谢意,就带着那两个人的身契赶着回来了,并且带了人牙子回来。他是想着问问夫人买什么样儿的人,却不想正赶上侯爷抱着夫人回来,一见他就立刻让他将人送回去……知道拿了身契回来,又二话不说让他打发了人出去卖掉……结果,安管家连门都没出,就让带回来的人牙子将人带走了……”
陈氏三言两语将事情经过说了一遍,旁边的丫头婆子们都寂然听着,旋冰在旁边愤愤地添了一句:“就是买的太便宜了,两个人,那人牙子才给了五百两……咱们可是花了五千两的,赔大了去啦!”
原本沉闷不快的话题,以为旋冰这愤愤的一句,屋里人齐齐愣住了!
邱晨斜着旋冰一脸愤恨的模样看了片刻,终于撑不住破功笑了起来。屋里人也随即跟着笑起来。
笑过一回,承影一边擦着眼角笑出来的泪水,一边点了点旋冰的鼻尖儿道:“你个丫头遇事儿总是心急火燎的,怎么就不动动心眼儿……咱们夫人花五千两怎么了,那可是从王爷手里买人,自然贵得多了!”
那五千两银子,与其说是拿去给齐王的身价银,还不如说是去打脸的……你不说靖北侯府没人伺候么?人家就给你五千两银子,拍在你脸上!五千两银子,就是最绝色最上等的女人,也能买上十个八个了,又何须用得找齐王府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这就是去赤果果地打齐王和诚王的脸的!
旋冰却还在懊恼做了赔本儿生意……众人不笑她才怪!
被承影教训了,旋冰也后知后觉地想明白了其中的关窍,看邱晨欢喜,索性越发发赖撒娇起来,拉着承影的手摇啊摇地道:“原来是这样……承影姐姐也不给我提个醒儿,我又是担心夫人,又是懊恼赔了银子,这心里跟猫抓似的,难受死了……”
“呸呸呸,小孩子家家的什么死不死的,也不知道个忌讳!”汪氏连连呸着,责怪着,引得众人又是一阵窃笑。
旋冰也终于不再惫懒,规规矩矩地曲膝向汪氏认错,汪氏这才没有继续唠叨。
邱晨坐在罗汉榻上,喝着炒米茶,笑眯眯地看着一屋子婆子丫头们说说笑笑,心里也彻底宽慰起来。她不承认是以为听了两个女人被卖,才这般放松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