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看到你们。”没想到,宫泽一用这么冰冷的语气拒绝了易北。
看到黯然伤神的易北,夏悠游爱打抱不平的侠义之心大起,在宫泽一面前掐腰一站,大叫:“喂!我没想到你这么差劲!亏易北昨天还说你们兄弟情深,让我感动得不得了,没想到你这么冷酷绝情,全然不顾身边人的感受!伊桐每次看你的作品时,都会感动,我现在怀疑,那真的出自你的手吗?能画出那么美好感情的人,不会像你这么冷血,你根本不值得周围的人为你付出!”夏悠游头一扭,拉住伊桐的手说:“我们走,伊桐。你侍在这儿,不被他那张冷脸气死,也会被吓死,整天大气都不敢喘的,就快被逼疯了!”
伊桐无力挽回这局面,只有任由夏悠游牵着向门外走去。
“够了!”真不敢相信,这声怒吼是出自温柔的左岩口中。
一时间,大家都愣住了。
“你们根本什么都不了解,没有权力这样对泽一。”左岩紧攥的双拳,慢慢松开,又恢复了往日的平和“你们不明白他,不是你们所说的那样。”左岩的声音渐渐低沉下去。
“左岩我去。”宫泽一忽然改变了态度,一反常态地随和。
“我们就去郊外烧烤吧,现在可以看到美丽的枫叶,还可以去钓鱼,不错吧?”上官娜娜缓解了一下这火药味甚浓的气氛。
“我去准备烧烤用具,你们去准备材料,好吗?”左岩又变回温柔的样子。
不大会儿功夫,大家就恢复了这表面上的祥和,各自忙去了。伊桐的目光一刻也没离开过宫泽一,远远地望着他,不知不觉跟随他来到了海边。
“别在后面鬼鬼祟祟的。”
“嗨。”伊桐极不自然地打了声招呼。“不要告诉我,你只是偶然路过。”
“我正想要这么说呢。”
“还是和以前一样,不会说话,不懂得看别人脸色。”
“以前?”伊桐心虚地问。
“在‘海之梦’酒店,哦,我忘记你是个失忆的人。”宫泽一淡淡地说。
“我们之前就认识吗?”
“不好说,那算相识吗?”宫泽一自语着。
“你不喜欢我和易北叫你老师吗?’
“随便你们喜欢吧,叫名字也行。”宫泽一目光深远地望着海面。
“这好像是第一次,你对我说这么多话呢。”
“是吗?”宫泽一收回视线,席地而坐“白天的海也很美啊。”
“我以为你不喜欢阳光呢。”伊桐回想起在“海之梦”见到的宫泽一,总是把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
深秋季节的沙滩,透着一股凄凉和冷清。两个人并肩坐在沙滩上,汉有争吵,也没有话语,却如此恬静自然。伊桐仔细回想,从第一次相遇到今日,从“海之梦”酒店到海边的工作室,无论是天意,还是人为,似乎她都一直追随着宫泽一的身影。此刻,如此安静的他,既不是自己所崇拜的“秋日梧桐”老师,也不是“海之梦”那个专横冷酷,不理别人感受的“那个家伙”而是一个真实存在的人,伸手即可触及到的人。会越发地迷茫,自己想要的是什么?
伊桐望着车窗外不断变化的景物,思绪飞转,不觉有些出神。
“喝柳橙汁吗?”易北打断她的遐想。
“谢谢,我不渴。”
“易北好偏心哦,我也要。”上官娜娜插了进来。
“怎么感觉冷飕飕的,明明穿得很暖啊。”易北将头转向夏悠游,
“对啊,刚才没有察觉,现在起鸡皮疙瘩了呢。”夏悠游附和着说。
虽然这样对上官娜娜很不公平,但伊桐看到自己的好友和易北有说有笑地相处,也替他们高兴。
“泽一,快看,枫叶好漂亮。”左岩的一声惊呼,顿时吸引了众人的注意力。
果然,深秋的枫叶宛如落日云霞,虽不及夏日的绿色那样生机蓬勃,却有着收获的喜悦。伊桐联想到生命力旺盛的梧桐树,在这个季节却快要枯黄了,禁不住有些黯然伤神。看着众人忙碌的身影,视线又情不自禁地游移到宫泽一的身上。虽然在同一屋槽下共同生活有一个月了,却从未看到他工作的样子,因为他不允许别人在工作时间打扰,所以几乎没有看到过他作画的样子。伊桐细想,自己对宫泽一的了解真是少之又少,对他过去的了解几乎是空白的。
“伊桐,可以来帮忙吗?”左岩在向伊桐挥手“我们去拾些树枝来生火。”
“好多的松树啊!”伊桐随着左岩的脚步走进一片郁郁森森的松林,巨大的松枝在她的头顶交错成网,透过这网,阳光被切割成凌乱的碎片。
“松枝用来引火根不错。”左岩俯下身,拾起地上的枝条“和泽一相处得还好吗?”
“还好。”
“今天在你的朋左面前那样大吼,一定吓坏了她,请替我向她道歉。”
伊桐望着左岩,突然觉得在这个温柔男人的背后一定隐藏了什么。他一个人背负着这秘密,很辛苦,就快要坚持不下去了。而这秘密,女人的直觉告诉她,一定和宫泽一有关,究竟是什么呢?
“你和老师是大学同学吗?”
“我们在高中时就同班,在大学是同校不同系。”
“那不是认识了好多年,你们性格那么不同。又怎么会成为朋友的呢?”
“在高中时期的泽一和现在你所看到的不同,是个开朗、随和、头脑好,又多才多艺的人。”左岩轻叹了口气。
“那怎么会变成现在这样的呢?”伊桐停下手中的活。
左岩沉默了许久,没有回答伊桐的疑问。从左岩的眼神中隐约看出,他很痛苦,却一直在压抑着、忍耐着,一面不想让那些心底的秘密暴露,一面备受煎熬。
“你们怎么还在这儿,大家等着树枝生火呢。”宫泽一的到来,打破了这压制的沉静。
“哦,我这就过去。”左岩的目光有些躲闪,逃一般跑开了。
“他怎么了?”宫泽一察觉到了左岩的异样。
“没什么。”伊桐不落痕迹地回答,用力想要搬动放在地上的松枝。
宫泽一走过来,轻而易举地抱起那捆松枝,回头看着还在发呆的伊桐,说:“走吧。”
“好。”伊桐小心翼翼地应着,生怕他这难得的温柔会溜走。
枯枝在脚下发出沉闷的声响,伊桐静静跟在宫泽一的身后,偷看阳光的碎片撒落在他身上,留下斑驳的光影。伊桐从未想过,宫泽一那看似单薄的手臂会如此有力,不禁回忆起在“海之梦”最后一夜的情景,他们在海中,面对面,那样接近。现在他只是偶尔的一次温柔,就能让自己如此喜悦和感动,却又如此害怕一不小心,这感觉会溜走。
伊桐一分神,一个趔趄,差点跌倒,幸好宫泽一及时地扶住她。
“小心点。”宫泽一松开手,径直向前走去。
虽然从宫泽一的表情和言语中,仍感受不到任何的关怀和牵挂,伊桐却能听见自己狂乱的心跳声,感觉到超乎寻常温度的脸庞。
席间的左岩努力营造着一种快乐的气氛,宫泽一也在尽量地配合着,可伊恫却知道,这些都只是一种假象而已,在两个人的心里,都缺少了一角,究竟是什么呢?
“易北,给大家唱首歌吧。”左岩微笑着提议。
“看今天大家那么高兴,那就献次丑吧。”
夏悠游和上官娜娜都是一脸的期待,伊桐的目光却游移不定,徘徊在左岩和宫泽一之间,她太想知道关于宫泽一的一切了,特别是在听左岩讲述了高中时期的宫泽一是那样充满阳光和对生命的热爱时,伊桐对那个左岩和宫泽一长久以来共同保守的秘密,更加深了渴望和好奇。
优美的旋律,动人的歌词,易北唱得真是很好。左岩用手打着节拍,有些心不在焉,宫泽——则望着翻弄着的烤鸡翅出神。
一天很快就在温馨快乐的表象中度过了,左岩开车送上官娜娜走后,夏悠游和易北似乎还沉浸在欢乐的气氛中,两个人还在说着、唱着,闹个不停。
满眼疲惫的宫泽一,正蜷曲着坐在沙发上。伊桐走过去问:“要茶吗?”
“不了,我想一个人去海边走走。”宫泽一捋了捋头发。
一个人吗?伊桐望着宫泽一离去的背影默念。这句话,无疑是一道不可逾越的防线,一碰触,就会犯规。
虽然一直是茫然的,伊桐的身体还是不听使唤地紧随着宫泽一身影。让人意想不到的事件发生了,伊桐吃惊地看到宫泽一正一步步走向深秋冰冷刺骨的海水中。晚风不断吹舞着宫泽一的发,海水慢慢漫湿了他的衣衫,虽然这画面很唯美,伊桐却不得不去破坏它。
似曾相识的场景,相同的主角,同样的故事情节,就要再次上演。伊桐不曾停顿地跃入冰冷的海水中,艰难地走向宫泽一。
“你要干什么,”伊桐终于能够拉住爆泽一的胳膊。
他回头望着伊桐,眼里竟全是衰怨和迷茫,本以为他会破口大骂的伊桐,被眼前的情景惊呆了,不知该说些什么。
“怎么又是你?”宫泽一的声音听起来,平静而淡然。
伊桐尴尬地笑,小心地说:“这儿太冷了,我们回去好不好?”
宫泽一站在原地,没有要走的意思,在僵持了一会后,他开口说:“我这样的人,还是死了的好。”
“你不要这样!”伊桐看到他眼底的孤寂,感觉心都要被揉碎了“这世界上还有许多关心你的人,你不要这样说,好不好?如果你不回去,我也不回去。”伊桐的声音慢慢低沉下去。
在寒冷的海水中央,两个人就这样对峙着,没有妥协,也没有让步。
看着伊桐那逐渐变得青觜的嘴唇,在水中不停哆嗦着的身体,以及她那眼底的坚持,宫泽一深深叹了口气,终于妥协了“我们回去吧。”
“好好啊。”伊桐努力调试着已经冻僵了的身体,强使脸上的肌肉组成微笑。
“很冷吧?”伊桐第一次在宫泽一的瞳孔里找到一抹关怀之色。
“我没关系。”伊桐努力想要移动双腿,却发现那双腿重若干斤,冰冷的海水把身体里的力气一丝丝地抽走,头也变得很沉重。她不想给宫泽一添麻烦,却已身不由己,该怎么办才好?
忽然,只是一眨眼的瞬间,宫泽一抱起伊桐,向岸边走去。在宫泽一的怀中,头紧贴着他的胸膛,耳朵清楚地听到他的心跳声,脸庞接受到他的鼻息。伊桐感觉这一切都是那么真实而温暖,凝视月光下宫泽一那清晰而明朗的脸,他的眼睛好像是那天空中的星辰,悠远而深邃。这种奇妙的感觉传遍了伊桐的周身,她想要记住这美妙的瞬间,可是头却越来越沉重,迷迷糊糊地快要睡过去了
伊桐睁开眼,眼前挤着夏悠游和易北的两张大脸。
“伊桐你终于醒了,可吓死我了。”夏悠游边说着,边要哭出来般,眼睛红红的。
“别这样,悠游,我这不是挺好的吗?”伊桐挤出一个笑容,全身酸痛得要命。
“你都昏睡了一天一夜了,我们都快要急死了。”易北关心地望着伊桐。
伊桐想要坐起身来,但是没有一点力气。
“快别动,你刚退烧。”夏悠游忙制止她。
“我发烧了?”伊桐恍恍惚惚回忆起和宫泽一在海边的情景。
“你啊,就是不好好珍惜自己的身体,大冷的天,还去海边吹什么风啊。要是让你妈知道了,一定担心死了。”
“千万别告诉她。”伊桐有气没力地挣扎着说。
“我知道,你就是死要面子,早点回去道个歉,不就好了吗?”夏悠游将冷毛巾敷在伊桐的额头。
伊桐的眼睛四处寻找,却不见宫泽一的身影,不免有些失望。
“你找泽一哥吗?”易北发现了她眼中的失落“他现在正在工作,我等一下去告诉他,你已经醒了。”
“我的头还是有些晕。”伊桐用手扶住冷毛巾。
“你还是多睡一下吧,我们先出去了,有事叫我们。”夏悠游和易北退出房间,关上门。
房间一片黑暗,一柱月光遗过窗帘的缝隙在地上拖出一道长长的影子。伊桐的心忽然很痛,泪不觉中落下,浸湿了枕巾。自从遇见宫泽一后,伊桐发觉自己的泪腺变得发达了,以前很少落泪的她,现在却常在饮泣。
在宫泽一的心中,她真的没有工作重要吗,说她去海边吹海风,真是可笑的讽刺啊,这种事情好像发生不止一次了。伊桐心乱如麻,头痛加剧,眼皮也沉重起来,不知不觉又昏昏沉沉地睡去。
不知过了多久,伊桐再度睁开眼睛,出了一身汗,整个人感觉轻松多了,头脑也清醒了许多。
“你醒了?”黑暗的房间里,突然传来的声音,让人害怕。
床头的灯被扭亮,大约是好久未见到光亮的缘故,虽然光线很柔和,伊桐却会觉得刺目。
宫泽一调暗了光线,开口询问:“感觉怎么样?”
“还好。”伊桐眯起眼睛“只是感觉浑身无力。”
“我去把粥弄热。”宫泽一起身。
伊桐不知从哪里来的勇气和力量,用手拽住他的衣角。宫泽一回过身,望着憋红了一张脸的伊桐。
“我给大家添麻烦了。”伊桐支吾了半天,才挤出一句话。
“你还是好好休息吧。”宫洋一拿开她的手。
“你有冬泳的习惯吗?”伊桐坐起身,望着眼前的肉松粥。
“为什么问这个,”宫泽一不解地望着她。
“我昨晚还以为你要自杀呢,真傻,对不对?”伊桐话一出口,便尴尬地笑笑。
“我是那样想的。”宫泽一超乎平静的回答让人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为什么?”伊桐放下汤勺,吃惊地望着他。
“快吃吧,粥要凉了。”
伊桐知道再追问下去也是毫无结果的,只好心事重重地拿起汤勺,小口地吃着粥,
“为什么又要救我?”
宫泽一用词中的“又”宇,让伊桐有些无措。难道他又忘了我是个“失忆”的人吗,伊桐装做不解地问:“什么又要救你?我不懂啊。”
“从来到这里,就一直恨着我吧?”宫泽一逼上伊桐的目光。
“为什么要恨你呢””
“你发烧昏睡时,一直在说‘我不是下流、恶心又讨厌的女人’,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这是我以前在‘海之梦’说过的话吧。”
“那是什么,我什么都不记得。”伊桐拼命摇着头。
“当初为什么要装失忆?为什么要来做我的助手呢?”宫泽一用锐利的目光盯住伊桐,让伊桐无所遁形。
“我真的,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伊桐好怕他会继续逼问自己,舌头也在打结。
“不想说就算了吧,我没有权利逼问你,只是不明白你为什么要跑上来拉住我,像我这样的人,死掉更好,你不是也在心中怨恨着我吗?”宫泽一神色黯淡地望着天花板。
“不是的!”伊桐情急地拉住他的胳膊“我并没有怨恨你,至少现在不再怨恨你了。你能画出那么多感人的作品,一定也是个感情细腻的人,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把自己的情感封存起来,不让别人靠近,但在你的内心深处,一定还存在着温柔的一面。如果你死去,会有很多人为你伤心的,你的亲人,你的朋友,他们都关心着你啊。”伊桐情绪激动,不能自己地抓住爆泽一的双臂。
“我没有亲人,也没有朋友。”宫泽一用冷酷的声音告诉伊桐。
“没有亲人?”伊桐恍然想起,宫泽一从未提起他的父母,难道他是孤儿?
“可你身边有许多关心着你的人啊,左岩、易北,还有我。”伊桐无力地松开手。
“我一个人就好,不需要别人多余的关心。”宫泽一的话像一把尖锐的刺刀,刺痛了伊桐的心。
“谢谢你,我累了。”伊桐将剩余的粥和碗一起塞到宫泽一的手中,面对着墙壁躺下。也许是吵累了,也许是心被伤得太重,伊桐真的感觉好疲惫,不多时又沉沉地睡去。
伊桐醒来已不知是几点钟,昏暗的灯光隐约映出一个人的侧影——宫泽一聚精会神地在灯下工作。伊桐第一次看着他工作时的样子,凝聚着光华的眼神,谨慎而严肃的表情,握着画笔的灵动的手指,仅仅这样一个侧影都会使她心悸不已,明知道这样陷下去会很痛苦,但如果强迫自己再也不见宫洋一,她会更痛苦
正在乱七八槽的想着宫泽一的事情,他却突然转过头,拿过体温计,说:“醒了,量一**温。”
伊桐接过体温计,说声“谢谢”声音小得像蚊子。
借着灯光,伊桐忽然发现一个物件闪动在宫泽一的颈间,是一枚戒指——那枚指引着他们相遇的星型镂空的戒指,再次见到这枚戒指时,伊桐的感觉很复杂
“那个那枚戒指”伊桐支吾着“是不是以前遗落在泳池边,被我抬到的那枚?”
“你是问这枚戒指吗?”宫泽一用手指轻抚着戒指,像是在抚摸情人的肌肤般温柔。
“是啊。”伊桐不安地望着他,怕他又会无缘无故发脾气。
“你的记忆力可真是超群,只见过一次的东西,也会记得如此清晰。”宫泽一意味探长地说。
伊桐这才发觉自己不打自招,只好硬着头皮说:“可能是这戒指样式很特别,所以对它有些模糊的印象吧。”伊桐好奇地望着戒指“能借我看看吗?”
宫泽一有些不耐烦地靠近伊桐坐下。
伊桐静静地望着戒指,它是由一条银色的项链穿起,贴身戴在宫泽一的颈上。望着那银色的光芒,伊桐有些入迷,心中在胡乱猜想着:看这戒指的尺寸,根本不是男式的。虽然宫泽一的手指很纤细,但也只能勉强套在他的小指上罢了。再说,看他这么小心翼翼地保存着,一定是很珍视它,究竟是谁的戒指,这戒指的主人和宫泽一是什么关系?他们之间发生过什么事情,一连串的问题困扰着伊桐。
一想起为了这枚戒指,宫泽一曾经对她说过“你这种讨厌的女人根本不配碰它”这样的话,伊桐莫名地对它嫉妒怨恨起来